第001章 生死为谁一掷轻？
妖冥之界。
断界山。
残月银白色的光华点点铺洒在大地上，让这片世界显得异常清冷。
微风清爽，繁星闪烁。
安静中不知名小虫的轻叫朗朗，夜色无比美妙。
就在这幽静的夜色中，七道身影踏立在虚空之上。
他们负手而立俯视大地，衣袂被夜风吹动的猎猎作响。
能够踏虚而立的，这世间寥寥无几，传说中只有接近洞虚境的合体期高阶大修士，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合体期高阶的恐怖强者，那可都是有着堪若真神的实力的。足踏虚空，便是摆脱了界面规则的体现。
可以这么说，七位合体期的大修士若是想，足以让任何一个界面瞬间崩塌破碎。
不过话说回来，现今这妖冥界最强之人妖冥也不过只是合体期中阶，就算是真要灭了这妖冥界，七名合体期高阶的大修士出动还是有些太小题大做了。
这等阵容出手，可是太看得起这妖冥界了。
“妖冥！”
七人中为首的一位老者突然开口，打破了这如死水的沉静。
“你可还有什么遗言么？”
老者须发灰白面沉如水，双目中射出令人望而生畏的炯炯光华看向地面的身影。
只见一名浑身浴血的男子半跪在地，那华贵的发簪也再无法拢好他那凌乱的发丝。
他微微张了张口，好似是想要说些什么。
“噗……”
可是还不待他的话语说出，就只见一口鲜血凭空喷了出来。
面色又虚弱了几分，男子身形微颤。
“可…可否……”
衣袖缓缓拭去了血迹，他抬眼看向虚空中的七位强者。
“可否饶我族人。”
老者平静的看着他，口中淡然说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在场的众位宗主也不是嗜杀之辈。”
微微眯了眯眼，老者的语气忽然冷冽了几分。
“只需你一命，便可。”
听闻此言，妖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似乎是放下了心中的顾虑，一切尽归释然。
“好，那就以本座一命，来抵了这一切。”
悠然的话语回荡在这天地之间，凭空为这苍茫的大地填了几分凄然。
而踏虚而立的众人淡漠的看着妖冥，皆然不发一语。
老者将目光看向虚空，神色依旧如常。
他知道，这件事情终于要结束了。
妖冥仰头看着虚空中那清冷的残月，嘴角挂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他似乎并不畏死。
轻轻舒了一口气，妖冥抬起手掌。
那掌中再无开山分海的气劲，但是却也足以灭杀现在如此虚弱的自己了。
“不……”
就在妖冥准备出手自戕之时，一声哭喊由远处传来。
“不要！”
音至人到。
香风扑面而来，妖冥张开眼，一道窈窕修长的倩影，就这样张开双臂挡在了他的身前。
“爹！”
只听扑通一声，女子就这样直挺挺的跪在了这坚硬的土地上。
“爹！不要！”
女子满面泪痕，双眸之中尽是满满的凄楚。
“爹，我求求您，饶了他吧！”
一阵清风吹过，白似胜雪的衣袂随风飘舞。
而女子那俏脸上的点点泪痕，让人看的无不心酸。
“李梦涵！”
看到女子，老者忽然大怒。
只见他满面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也就这样爆了出来。
“你居然还有脸替他求情！”
一拂衣袖，大地似乎都晃动了几下，而那原本还朗朗清净的夜空，也忽然间布满了黑云。
“让开！”
乌云中夹杂着阵阵闪电，让整个妖冥之界似乎陷入了末日之中！
“李宗主。”
身边的一位中年人走上前来，伸手拦住了正欲大发雷霆的老者。
“涵儿毕竟是自家人，您……”
老者因为暴怒全身颤抖不止，那紧咬的牙关也发出了吱吱的声响。
“李梦涵！”
伸手指向那跪在地上的女子，老者气愤难平。他没有理会身边那个中年人的阻拦，继续对女子喝道，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和你身边这个妖孽，我修真界正道的六位宗主，耗费了百年的功力才助我打开这界面之间的结界。整个正道修真界，也因为你和这个妖孽遭受魔宗的耻笑与羞辱！”
李梦涵仰头看着老者，双目之中尽是满满的哀求。
“爹，我与妖冥两情相悦，我们真的……”
“住口！”
老者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暴怒，那身后黑云中的闪电雷鸣也愈发暴躁了起来。
“两情相悦！”
狠狠地攥紧了拳，老者须发皆张。
“人妖殊途，不可通婚！这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莫非传到我这里，便要让你这个不孝女给破了不成！”
“爹！”
女子声嘶力竭，俏脸上更是悲痛欲绝。
“与真正的喜欢比起来，那些规矩究竟算得了什么？”
老者厉声喝道。
“放肆！”
合体期高阶大修士的一怒，足以让天地变色。
老者这一生怒喝，妖冥界的大地都好似震颤了几下。
而女子听闻老者怒喝，不敢再多言。
她不在去看那怒气冲冲的老者，而是转过头看向了那全身浴血的妖冥。
看着自己心上之人遭受如此重创，李梦涵痛心不已。
她狠狠的咬了咬嘴唇，随即毅然的转头看向虚空中的老者。
“爹，我跟你走便是，回去之后任凭宗规处置。只是您看在女儿的面上饶他性命。”
“不可能！”
老者负手而立，眼中尽是满满的杀意。
“规矩不能破！”
瞥了一眼地上的妖冥，老者狠狠地收紧了拳。
“修真界需要一个交代！”
听闻此言，女子重重的叩首。
而那光洁如玉的额头，被这坚硬的地面碰的鲜血淋漓。
“爹，我求您。若是他死了，我也……”
“李梦涵！”
老者眼中的怒火愈来愈浓，那颤抖的双肩表明他此刻心情的激荡。
“你与他两情相悦，可曾想过燕北！”
听闻此言，李梦涵娇躯微微一颤。
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李燕北那张挂着微笑的脸庞。
“师…师兄……”
想起从小到大对自己无微不至关爱的师兄，李梦涵只觉得心神恍惚。
而看到李梦涵忽然失魂落魄的样子，老者的心也狠狠地痛了起来。
“燕北与你青梅竹马，他对你如何你不会不清楚！你娘亲因百年前那场大战失了三魂两魄，从而昏厥卧床不起，而燕北他不顾自身安危，只身潜入九幽之界去寻那传说中的杀白剑，就为了给你娘亲重铸三魂。”
想到自己爱徒现在所遭受的磨难，老者两行清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已过百年，燕北生死不明。”
他指着李梦涵，悲拗的情绪已然失控。
“你怎能在他不在的这百年间就跟了这个妖孽呢？你对得起燕北么！”
这声声质问像似利刃一般刺穿了李梦涵的心，此时此刻，她只觉得羞愧难当生而无趣。
惨笑了一声，李梦涵缓缓的摇了摇头。
“不错......”
抬起头看着老者，她的眼中尽是灰败之色。
“我对不起师兄。”
铮……
只听一声锐响，一柄寒芒四射的短剑出现在了她的掌中。
“寒舒剑！”
老者一惊，似乎被这短剑所散发出的寒光给晃到了双目。
“梦涵！”
“爹爹......”
李梦涵看着老者，嘴角那惨淡的笑意愈来愈重。
“孩儿实在无颜再见你们了。”
只见李梦涵抬起手来，那寒舒带着一片寒光直直的冲向了她的胸膛。
“梦涵！”
不仅仅是老者与虚空上的六位宗主大惊失色，就连一边的妖冥也被吓得魂不附体。
要知道李梦涵是他最爱之人，他宁可自己死也绝对不愿看到她香消玉殒！
“梦涵！”
“不要！”
老者与李梦涵相距甚远，身边的妖冥重伤在身，他们根本都来不及拦下，而这柄寒舒剑的光华，似乎在下一刻便要刺穿李梦涵的胸膛。
“叮！”
只听一声金戈交接的锐响，那寒舒剑带着光芒划出一道弧线飞向半空，最后直直的插在了地上。
而在它剑身的旁边，一柄带着炽热光芒的长剑，静静的立在一旁。
看到李梦涵险之又险的躲过一劫，众人心中皆然一阵轻松。可是当他们把目光看向击飞寒舒剑的那柄炽热长剑之时，放下的心忽然又提了起来。
“烛曦！”
看着这柄带着炽热气息的长剑，众人齐齐一惊。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柄烛曦是属于谁的。
“唉……”
一声轻叹之后，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出现在了虚空之中。
“燕…燕……”
老者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这张清隽的脸庞。
“燕北！”
看着情绪激动的师尊，李燕北展颜一笑。
“师尊，师娘醒了。您回去后要记得好好照顾，沉睡了百年，可需要好生调养一段时间。”
老者猛地打了一个激灵。
“你…你拿到……”
李燕北微微偏了偏头，没有再去理会师尊脸上的惊讶。他的目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李梦涵。
看着梨花带雨的这张俏脸，看着那娇嫩额间的血迹，李燕北脸上的笑意尽数消散。
他只觉得心中一痛，怜惜与不忍之色跃然脸上。
“梦涵……”
“师兄……”
李梦涵强忍住泪水，静静的看着这个从小到大疼她护她的师兄。
“师兄……”
“我都知道了……”
瞟了一眼梦涵身后的妖冥，李燕北苦笑了一声。
“跟真正的喜欢比，规矩又算的了什么呢？”
轻叹了一声，他缓缓摇了摇头。
“道玄宗乃是正道修真界的招牌，决不能坏在师尊的手中。”
李燕北看向李梦涵的目光中，满满的尽是宠溺。
“不过也罢……”
嘴角的笑意愈发苦涩，那双目闪动的光华也渐渐黯淡。
“坏在我手里倒也无妨。”
话音刚落，只见李燕北仰头看向虚空，而那左手忽然在胸前掐了一个法印。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天地归元，四象三才。”
“吾有一剑，名为杀白。”
法印既出，李燕北周身忽然灵气大盛。而那遥远的虚空中，也忽然出现了一道道光芒。
看着李燕北周身忽然灵气四溢，七位合体期的大修士无不变色失神。
他们可以清楚的感应到，现在李燕北的境界，远远超出了他们在场的任何人！
“洞…洞虚境！”
刚刚站在李燕北师尊身后的中年人张大了嘴巴，震惊之色跃然脸上。
他伸出微微颤颤的手指着李燕北，口中结结巴巴的说道，
“你…你…居然到了洞虚境！”
可以这样说，合体期勉强算得上这世上的神明，而那洞虚境，可真的就是与神明一般无二了。
传说洞虚境那可是领悟了虚空大道，是修真界所见的最高境界，距离那传说中万古不灭的大乘之境，也只是一线之隔。
此刻众人看到李燕北居然展露出这等实力，无人不大惊失色。
而就在众人失神之时，那光芒点点的虚空忽然产生了异象。
只见那忽然出现几点光芒越来越盛，片刻之后，虚空就像镜面一般破裂出了一个巨大的光洞。
李燕北看着这片天，脸上一片肃穆。
“杀白！”
“来！”
一声厉喝，只见一道光芒由光洞中飞驰而出。而那点点光华，也深深的刺痛的众人的双眼。
杀白直直飞到了李燕北的面前，最后安静的躺在了李燕北的手中。它周身散发的光华渐渐衰弱，不过依旧是那样的耀眼。
李燕北握紧杀白，回头深深的看向了李梦涵。
“我会将界面的连接打破，把师尊与六位宗主大人送回到修真界。”
嘴角掀起了一抹暖暖的弧度，李燕北眼中的爱溺丝毫不加掩饰。
“可是以后，师兄都不能再护着你了……”
李梦涵一听此言，不由得娇躯微微一震，但是口中却连半句话都说不出。
“燕北……”
而老者看着九死一生归来的徒儿，心中更是百般滋味掺杂。
他知道李燕北要做什么，也知道李燕北为何要如此做。
“我死后，灵气便会化作这天空的云，时刻守护着你。”
李燕北嘴角的微笑越来越盛，双眸之中的满满爱意也达到了巅峰。
“梦涵……”
“你说得对。”
“在真正的喜欢面前，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转过头，目光看向了虚空。
只见那夜空中点点闪烁的繁星，与那清冷的残月一起辉映着整片大地。
缓缓的闭上了双目，李燕北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
“翩翩白衣云端客，生死为谁一掷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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