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时间证人
1、
许弄琴死了
琛儿做梦也没有想到,就在她和钟楚博为了重逢而又哭又笑的同时,一个冤魂悄然升天。
法医鉴定:死亡时间约在11点至12之间,死因是吞服过量安眠药后悬梁轻生。
双料自杀
她竟然这样渴望长眠这样地弃世这样的绝决
琛儿不能相信,掩住嘴唇,却依然惊叫出声。
许弄琴死了她的情敌,曾经一心致她于死命,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制造车祸的疯女人死了
那是一个失心疯可是她的心呢她的心给了钟楚博,而他不要她了,她便没有了心。
于是她疯狂于是她仇恨于是她绝望于是她自杀
她死了大睁双眼,吐出舌头,脸色发青,头发披散,一个冤魂
死不瞑目的冤魂
当刑警把许弄琴惨死的照片摆在琛儿面前,她只觉整个世界在眼前旋转颠覆,要努力抓紧椅子才不致跌倒。
刑警看着这个受惊过度的年轻女孩,这个无辜的“情妇”。一个惊恐的人是不会说假话的,这是询问的最好时机。于是,他发问了
“5月30日中午11点至12点之间,你跟谁在一起”
“同钟楚博在一起。”
“你们在做什么”
“他来医院接我,我们去了海边。”
“他几点钟把你从医院接走的”
琛儿想了想:“是上午11点整,走之前特意看的表,你可以到医院查有关记录,我在同一时间办的出院手续,我哥哥和护士都可以做证。”
“你们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去海边了吗”
“是,我们在沙滩上一直呆到下午两点多,因为楚博答应过我哥哥要在3点前送我回家。”
“你是说,在中午11点到下午3点钟以前这段时间里,你一直同钟楚博在一起,始终没有分开”
“是。”
“再确定一次,这中间他确实同你一分钟也没有分开过吗”
琛儿努力回忆着,想得头疼:“有,中间他上过一次厕所,但顶多5分钟左右吧。”
“你确定他是上厕所去了吗”
“那你认为他干什么去了”琛儿激动起来,“你不是以为他会在5分钟里从海边赶回家并且杀死一个人吧”
“关于死者许弄琴在此以前发生的多次意外,你知道多少”
“不是很清楚。我是在她一年前差点被车撞伤那次认识钟楚博的,我们交往这一年来,钟太太生活很安定,没病没灾。”琛儿的情绪已经些许失控,忍不住出言顶撞,“当然,如果你指的意外是她有没有得过伤风感冒,头疼泻肚子,恕我无法回答。”
刑审人员严肃地看着她。琛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长叹一口气,将头埋在手中,镇定一下,才又抬起头来:“你问吧,还有什么问题我尽量配合。”
刑审人员翻一翻桌上的资料:“据我们取证,死者在两年前曾在游泳时因为太平圈漏气,差点淹死;一年半以前,在自家三楼失足摔下,差点摔死;一年以前,又因车祸差点撞死;而每一次意外发生,钟楚博都恰好在现场附近,却总因为种种理由而无法施救”
琛儿不安:“你想暗示我什么这次许弄琴自杀,钟楚博可是不在现场,我可以证明,他的确同我在一起。”
“你们在海边的这段时间,有没有第三个时间证人”
“没有。”
“已经开始春泳了,海边难道一个人也没有吗”
“当然不是,可是我一个人也不认识。我们远离所有的人,坐在岛上谈话。”
“谈什么”
琛儿犹疑着。
刑警严厉地看她一眼:“人命关天,请你配合我们的侦破工作。”
琛儿更加不安:“他告诉我他已经与太太摊牌,提出离婚,还说要同我结婚你们不是以为人是我杀的吧”
“法律是讲证据的,我们不做任何没有根据的推断。但是希望你仔细考虑,把所有的细节都想清楚,看看能否提供有力的时间证人。”
琛儿重新陷入回忆:“我们从医院出来后,就直奔海边,散了一会儿步,还照了一张相,然后”
“等一等。”刑警抓住疑点,“你们照了张什么相在什么地方照的大概是几点”
“我怎么会记得是几点钟我们是在公园华表下照的”琛儿突然想起,抓住救命稻草样叫出来,“对了,我们是在华表下照的相,也许上面会有时间显示。”
2、
卢家。此刻正因为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而陷入混乱。
钟小青在门外疯狂地叫着:“杀人凶手你女儿是杀人凶手开门我要烧了你们家”
卢母倚着门瑟瑟发抖,一脸是汗:“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卢父恼怒地说:“有什么怎么办的把门打开,让她进来,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别开门”卢母惊恐地叫,“那丫头已经疯了,让她进来,是你跟她打还是我跟她打万一动起手来,我们可不占理儿”
好容易捱到卢越回家,正看到小青擂门叫骂的泼妇状,勃然大怒,一把扭住小青胳膊,暴喝:“臭丫头,你胡说什么”
“卢琛儿是凶手卢琛儿杀了我妈”小青哭着,将鼻涕眼泪抹了卢越一身,但是已经不像刚才那般放泼。
卢母在门内听到儿子声音,如见救星,这才颤巍巍打开门来:“卢越,你可回来了”
“你给我进来”卢越一手拉扯小青进门,顺势将她掼在沙发上,拧着眉问,“你凭什么乱说话污陷我妹妹”
“我没有污陷她,她是凶手,是她和我爸逼死我妈的”小青又大哭起来,“我妈死得好惨披头散发,舌头吐得那么长,脸铁青铁青的,裤子尿得湿透”她回忆起母亲惨死的凶状,不禁发起抖来。
卢母叹气,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被吊死鬼的恶形恶象吓得傻了,小女孩子,有家难回,有怨难诉,只好借助放泼胡闹来发泄。转念想到女儿其实也大不了这女孩许多,也只是个未谙世事的孩子,却竟然扯进一宗情杀案中,不禁又怕又急,拭泪道:“越儿,你刚才去警察局,他们怎么说”
卢越指着小青,恨恨地说:“都是这个臭丫头乱说话,发现了许弄琴那疯婆子的尸体后”
小青立刻叫起来:“不许骂我妈”
卢越瞪她一眼,理也不理,接着说“她打电话报警,竟然说是琛儿杀了她妈,所以钟楚博和琛儿就成了第一犯罪嫌疑人,要羁留24小时。不过妈你放心,妹妹躲那疯子还躲不及,绝对不可能到她家里去,警方只要在24小时内找不到她在杀人现场的证据就会放她出来,她明早就会回家来的,什么事都不会有。”
卢母惊魂甫定,终还是不放心,又哭起来:“琛儿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家,怎么会搅进这趟浑水里呢”
卢父也严肃地问:“卢越,这孩子为什么要咬住琛儿不放琛儿和这孩子的爸妈到底是什么关系”
卢越拧着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她爸是琛儿以前的老板,前段时间两个人走得挺近,可是已经分手了”
小青大叫:“才没有他们俩一起去北京,去珠海,还被人拍了照”
卢父吃惊,忽然想起一件旧事:“琛儿去珠海出差,是同她爸在一起那么琛儿和小峰分手,也是为了她爸”
卢越烦恼不已:“爸,你别听这臭丫头瞎说,妹妹真地和她爸分手了。”
“没有”小青还在不屈不挠地哭闹:“他们今天还见了面,要不是他们,我妈怎么会死就是他俩合伙害死我妈的,是卢琛儿杀死我妈的她为了嫁给我爸,嫌我妈碍眼,就杀了我妈她就是凶手”
卢母早已被这一个接一个的打击惊得头昏目眩,只是呆呆地一个劲儿问:“越儿,这是真的吗这些都是真的吗怎么我这当妈的,一点风儿都不知道”
卢越大怒,扬起手来:“臭丫头,你再乱说话,小心我揍你”
卢母赶紧拦住:“算了,她也够可怜的,你别再骂她了,还是赶紧把她送回家吧。”
小青吓得哭起来:“不我不走我不要回家”整个人缩成一团,紧紧握着沙发柄,眼中写满惊恐。
卢越叹一口气,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哪有不怕鬼的,家里刚刚吊死了人,让她一个人呆在凶屋里的确也是太残忍了。他无奈地看看小青,恫吓说:“好,你不回家也行,但是不许再乱说话。不然,我马上把你扔出去”
3、
卢琛儿的口供与钟楚博完全吻合。
照片上华表的时间大约为中午11点35分。
而从医院到海滩公园,以车程计算大约在25分钟左右,如果稍微塞一塞车,那么11点离开医院,到达海滩公园华表下的时间在11点35分十分合理。
而从海滨公园到钟家,则至少需时45分钟,故而,钟楚博可谓完全没有做案时间。
因为据法医鉴定,许弄琴的死亡时间约在11点到12点之间。而钟楚博既不可能在11点到11点半之间杀死妻子因为有无数证人证明11点整他出现在医院,而医院到海滨公园时间刚好是半小时,亦不可能在11点半照完相后回家杀死妻子因为自海滨公园到钟家车程需要45分钟,12点之前钟楚博不可能赶回家里。
人证物证俱在,犯罪嫌疑人钟楚博和卢琛儿无罪开释。
但是琛儿的心并不轻松。
许弄琴死了,这事实像一道阴霾遮蔽在她心的上空,令她窒息。
警局门口,卢越和小青等在那里。
一见琛儿,小青立刻又激动起来,扑上去狂喊着:“你杀了我妈你这个害人精凶手是你逼死了我妈”一边扭住旁边的警务人员,“你们抓她啊你们为什么要放她出来她是凶手就是她杀了我妈她是凶手”
卢越怒喝:“钟小青,不许胡说”
钟楚博扬起手就要打下去,琛儿猛冲上前紧紧抱住他胳膊:“不要不要打她她没有错是我是我错我是凶手我是罪人是我错”她哭得声嘶力竭,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卢越和钟楚博同时抢上扶起,琛儿却一甩手挣脱钟楚博的胳膊,心灰地摇头:“不,她没有胡说,是我错,我是凶手,我是凶手”
卢越震惊,愕然地看着妹妹,一夜不见,琛儿憔悴不堪,宛如一朵盛开的花忽然凋萎,竟有了暮春的况味。他心头忽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今生今世,妹妹都将生活在许弄琴的阴影里,从此失去以往纯真甜美的笑容了。
钟楚博痛心地望着琛儿,哑声叫:“小鹿”
琛儿冷冷地看着他,眼中一片荒凉。那荒凉令钟楚博心头感到一阵难言的寒意,下面的话便再说不出口。琛儿回头,软弱地望着卢越:“哥哥,带我回家吧。”
摩托车风驰电掣,卢越只觉得妹妹搂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似乎在向自己求取某种力量。他憋了满腹的话想对妹妹说,可是琛儿一回到家,即把自己关进卧室里,任谁敲门也不肯开。
卢越在外面苦苦劝着:“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大家都很遗憾,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意外。可这是意外,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何必自苦”
琛儿只是一言不发,亦不肯开门。
许弄琴死了。她的爱情与自信也随之死去了。而凶手,是她自己。
我虽不杀伯仁,伯仁终因我而死。钟小青没有说错,是她杀了许弄琴。是她与钟楚博同赴珠海逼得她发病,又是她与钟楚博相会被蝈蝈偷拍照片导致了那场车祸,更是因为她甫出院即与钟楚博藕断丝连,才令许弄琴彻底绝望,终于步上姐姐许弄箫的老路,仰药自尽,而且是双料自杀。
许弄琴的死,她难辞其咎,罪无可恕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这是多么丑恶的一张脸哦,居然染上了别人的血,你怎么还有脸活下去”
镜子被摔破了,那破碎声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卢家父母急得在门外又拍又叫又哭又劝,只差没有一夜白头,卢越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客厅里团团转,不知道怎样才可以开解妹妹。终于,他想到了一个人纪天池。在这种时候,也许只有天池还能劝得动琛儿吧
自那日赌气离开医院,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同天池冷战几天,再不会主动送上门去自讨没趣的,可是如今为了妹妹,再也顾不得许多,只得亲自到医院把天池接了来,三言两语说明整个变故始末。
天池大惊,立刻赶到卢家,只静静对着房里说了一句:“琛儿,你不开门,我就一直站在这儿不走。”
天池重伤未愈,站上一晚可不是玩的。这一句强过一百句,琛儿立刻便开了门。
卢母松了一口气,赶紧抢进门去,搂住女儿心肝宝贝地哭起来:“琛儿,你想开点,千万不要怨自己,警察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吗这是意外,和你没关系,你千万不要听钟小青那丫头胡说,不要把罪名往自己头上扣呀。”
琛儿只是悲哀地看着父母,软弱地央求:“爸,妈,能让我静一会儿吗”眼神哀绝,令卢家两老忍不住心头一颤,女儿长到二十多岁,还从不曾如此悲伤绝望过。她的表情,她的表情就好像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放弃了似的,再也没有留恋信任。
卢越也劝:“爸,妈,就让妹妹休息一下吧,有天池陪她,你们放心好了,累了一天,你们也要保重自己。”
卢母更加叹息。这场变故,儿子女儿都仿佛变了一个人,说话一本正经,同自己忽然就隔膜了。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他们的世界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操纵主宰的了,甚至不容参预。现如今,孩子事事瞒住父母,却对朋友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已经不新鲜,可是隔膜到女儿成了杀人嫌疑犯,父母还一头雾水理不清就未免离谱。
这一刻,卢家两老的心头忽然感到无比苍凉,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地意识到一个词:“老伴”。挣扎半生,眠干睡湿地把孩子拉扯大,可是他们总会离自己而去,唯一能够陪在身边一起到老的,也不过是老伴罢了。他们对视一眼,摇摇头不再说话,彼此搀扶着慢慢回房去了。
天池坐在琛儿床前,并不安慰询问,只是取过梳子,一下一下地替她理起头发来。
琛儿在警局被拘审24小时,头发上腻起一层油皮,缠结不清,正如烦恼丛生。天池僵着一只不甚灵便的手替她打水梳洗,又在她两侧太阳穴轻轻按摩。琛儿觉得舒服,哭泣、伤心、恐惧、内疚都是十分耗神的事,24小时不眠不休,她早已倦极,此时心里一宽,竟然憩着。
天池出来,轻声告诉卢越:“她睡了,不要打扰她。”
卢母立刻红了眼圈:“天池,谢谢你,琛儿这孩子,有啥心事也不跟妈说,倒是肯跟朋友讲。”言下十分怅然。
天池叹息:“她也没跟我说什么,很安静,这会儿大概已经睡沉了。”
4、
可是琛儿睡得并不好。
她病了。总是昏睡,总是高烧,总是乱梦。
许弄琴披发吐舌的死状刻骨铭心。她说过,她死了也不会放过琛儿。只怕以后琛儿都将永远活在噩梦中,再不会有一夜好眠了
梦里夜夜都在同许弄琴谈判,哭着喊:“不是我,我没有杀人,别找我”
停一下,却又是:“是是我错,我是凶手,你杀了我报仇吧”喊得一家人心里凉浸浸的。
卢母一夜里也不知起了多少回,又流了多少泪,却只是看着女儿把自己困在内疚与痛悔里束手无策。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是死亡阴影一天天逼近,仿佛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随时都将破空而来呼啸斩下。可就是不知什么时候真正斩下。
索性挥剑去处人头落地,倒也痛快。
那个凶手的概念在脑中盘桓不去,琛儿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代替许弄琴,成为第二个为了钟楚博而疯的失心女人。不,也许是第三个,当许弄箫决定服药自尽的一刻,她的心也必已经碾碎成尘了吧
钟楚博在这期间来过一两次电话,被卢父严辞拒绝后也就销声匿迹。
离开警局后,琛儿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想再见他。
倒是许峰,在国外听到消息,急得便要即刻赶回。但是琛儿不许,凛然回信:我怕烦,不想任何人打扰我。如果你在这个时候回来,我们面也不要见,朋友也不要做。
许峰只得一天一封eail:“琛儿,不要把自己当成罪人,罪恶与你无关,何必苛己太过”
“一个聪明的人应该懂得选择忘记,自苦于事无补,徒然令爱你的人痛苦,何必”
“下雨了,让我想起你,最喜欢在雨天穿玻璃丝透明雨衣在雨中跳舞,像个仙子。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那般无忧起舞”
“听到一首英文老歌,叫做beforethetearsdropping,译成中文就是流下眼泪前,歌词极美,令人心碎,改日寄磁带给你,望你快乐。”
言简意骇,情辞恳切。琛儿忍不住流了泪,心想:为什么当初爱的不是许峰如果那样,可以省却多少烦恼
那首歌后来她终于听到了,大意是你如果爱上别人,那么我祝福你们快乐美满;但是如果你并不开心,我则等待你,愿与你在流下眼泪前再相见。
琛儿听着,再次流下泪来。
天池这时候也已经出院,一只胳膊仍然不甚利索,抱着一条刚满月的小叭儿狗来看琛儿,同时带来了吴舟的消息:“他下个月就要结婚了,请我做伴娘。”
琛儿一震,抬起头,悲哀地望住天池。天池低语:“琛儿,为什么我们两个,都要爱上自己得不到的人”
姐妹俩抱头痛哭,以对方的眼泪洗去自己的哀伤。
那条新的小狗,仍然被琛儿取名叫“波波”。因为波波的缘故,琛儿恢复许多生气,每天一起床即带着它到处溜,走在阳光下,心情总算舒展许多。
卢越对着天池作揖:“还是你有办法。”
天池只是凝眉:“可是真正伤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卢越又问:“吴舟的婚礼,你做伴娘,可知道伴郎是谁”
“不知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不是有个女作家说:在婚礼上,新郎新娘是雪白荧屏上打出的完字,伴郎伴娘才是新片预告,真正的主角金童玉女”
天池微笑:“那是张爱玲的话。”
那次小小龃龉之后,两人因为琛儿的关系恢复友谊,都有种失而复得的珍惜,彼此客气许多。可是下文,却仍然是未完待续,既不肯团圆,也不肯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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