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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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下了一场难得的小雨,黄土塬被滋润得格外清新,眺望远处梁峁,成片成团的黛绿,现出蓬松柔软的质感。下午四点刚过,项目经理部搞政宣工作的老周和小孟来到洪上县。老周和小孟在项目经理部里没有顶头上司,直接归韩学仁领导。郭梓沁早就做好了接待准备工作。郭梓沁心里有斤两,像老周小孟这类高不成低不就的人,出门围着领导转,拎包拍照啥都干;呆在项目部时,负责编水庙工程简报、宣传画刊,以及写总结汇报材料、领导讲话稿,出会议纪要、操持节日联欢、策划对外新闻报道等,闲时呢,就到处打电话找吃找喝找玩乐。这二人呆在上层机关,看着风光,但实际蹲守的坑太小,手里无权无钱,在项目部里显不出横来,没人把他们当角色捧着,他们朝上看向下看,看什么都不舒服,活得都有一肚子怨气,所以平日里他们愿意下到基层单位,因为在基层单位干部眼里,尤其是在乙方那边,他们这类小人物也算是甲方的准上级领导了,接待起来也不能随随便便,因为这类小人物的价值,就在于他们是领导身边的小人物,要是他们整天在领导耳朵边说你这不行那也差劲,没准哪天你真就给他们咒出事来,所以说也是得罪不起的人,所以他们下来也得叫他们小酒顿顿喝,小姐陪恋歌,小麻夜夜摸。除此外,郭梓沁还明白,这类在机关里倍受压抑的小人物,出来后在某些事上一旦放开了,就不会像那帮有权有势人那样,娱乐时多少还得忸忸怩怩,遮遮掩掩,整点小景过渡一下,老周和小孟这种小人物,到了那种环境一般不磨蹭,来就来实在的,真刀真枪,耍一回是一回,不留死角。
老周和小孟这次下来,不是郭梓沁精心安排的自选节目,而是他俩主动找茬贴上来的,说是打算拍一组郭梓沁深入施工现场和农民家中的工作镜头,如果场面出戏的话,片子可以通过熟人渠道,送到大电视台去播放。除了工作上的这点算计外,老周和小孟剩下的事,就是要在郭梓沁这里找开心了。他们早就听说郭梓沁在花钱上手指不打弯,而且也有弄钱的手腕,宰郭梓沁一刀的想法,已不是他俩在一两天里生成的念头了。在接待标准上,就郭梓沁的经济实力而言,让老周小孟吃好喝好玩好不成问题,但郭梓沁有顾虑,就是自己不是北方石油运输局的人,而是集团公司放下来挂职锻炼的后备局级干部,他不想让这两个来自项目部的小人物通过自己的超标接待能力,事后联想出乱七八糟的内容来,之后再几经添枝加叶,演绎成享受的谈资到处传播,那样的话,有影没影的都是个负面影响,纯属没事找事。所以说自己在这样的小人物面前,还是哭穷装小气稳妥,哪怕事后让他俩脸对脸挖苦自己呢,也比叫他二人没深没浅地夸自己好,于是就拐了一个弯,晚上让任国田出面张罗吃喝,这样一来,老周和小孟的注意力,势必就给分散了,而自己这张脸,也就成了幕后的朦胧面孔,让人看得见却是摸不着。当晚,任国田在香月阁摆了一桌。
香月阁在县城里虽算不上顶尖的酒店,但文雅氛围在县城里却是一流的,任国田如此安排,也算是费了一番脑子。酒桌上没什么精彩节目,几组带着馊味的黄段子,充其量是让大家的脸皮松动松动。像什么少女是贡酒,人人都想尝一口;少妇是红酒,喝了一口想二口;情人是啤酒,爽心又爽口;老婆是白酒,难喝也要整一口不过如此。一顿酒喝下来,大家嘴上都还有把门的话,于是客客气气收场。至于酒后的节目,任国田照郭梓沁的意思提早安排了,去老干部活动中心听地方戏,请老周和小孟感受一下民间文艺。老周和小孟尽管惦着去歌厅,或是去捶背洗脚什么的,但见任书记赔给的是一张主旋律面孔,也就没有余地挑挑拣拣了。几个人步行去了老干部活动中心。路上,任国田捉住老周的耳朵说,你们从大城市来,劲歌艳舞什么的,听多了也看多了,今天欣赏一下地方戏,也算是换个口味嘛。整天总是吃山珍海味,这人也是受不了的。老周说,任书记你说得对,地方戏是咱们民族文化的基石,多听听有好处。与郭梓沁并肩而行的小孟,这时又有点不死心了,悄悄拿话试探郭梓沁,问他地方戏究竟有什么听头看头郭梓沁卖傻,小声对他说,这个,你问问任书记,他内行。小孟撇着嘴说,地方戏,能听懂吗郭梓沁道,没关系,这个事好说,到时你挨着任书记坐,让他给你当导戏不就行了。小孟问,郭处,我想你也不爱听地方戏吧郭梓沁悠着胳膊说,怎么说呢打个比方说京剧吧,一开始我也是不喜欢听,可是后来听多了,也就听进去了。小孟一听没戏,嘴老实了,只能认人摆布。而同样不情愿来听地方戏的老周,嘴上应酬任书记,心里打着小算盘,他某一个瞬间里,居然还动了说谎拉肚子,或是胃疼的念头,万一脱身了,就去找个发廊洗洗头,然后回宾馆里看电视等小孟。不过老周最终还是没敢张口说谎,因为他觉得任书记和郭梓沁这两道关口哪一道都不好过,再就是还得考虑小孟这家伙起不起哄。于是老周就在郁闷中,重温了某一次在某一地洗头的过程,心里总算是舒服了一点。
看完戏回来,已是十点多了,还有剩余精力的小孟张罗打扑克。郭梓沁知道小孟今晚缺痛快,就积极响应。老周翻出扑克牌,情绪不高地问道,打啥郭梓沁说,随便。小孟道,打自己逃。老周摘下眼镜,撩起衬衣边角,边擦边问,干打郭梓沁朝小孟看去,小孟一屁股坐到床上,晃着两条腿,笑呵呵问郭梓沁,郭处,挂点彩吧。郭梓沁一扬手,满不在乎地说,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小孟兴奋起来,说,那就老规矩,一张牌一块钱。郭梓沁想想说,难得跟两位玩牌,今天机会来了,怎么着也得让我挣几个吧干脆,一张牌五块钱。小孟看了老周一眼,老周又把眼镜戴上,笑道,马无夜草不肥,人无外快不富,那好,郭处长,我们这次下来,就当搞扶贫活动了。打了一个多小时,牌局散了。郭梓沁让两位好好休息,然后把衬衣往肩上一搭,打着哈欠走了。老周数过钱,说他有六百多块钱进帐,问小孟捞了多少小孟把一叠钱塞进钱包,不喜不忧地说,一千出点头,意思不大。老周抿了一下嘴唇,疑惑地说,郭处长今晚放血,有点像打点滴,抠抠收收不痛快。小孟穿上外衣说,听人说,在花钱上,郭处比肖处冲多了。哎老周你说,这次郭处是不是没把咱俩当盘菜呀老周喝了一口茶水,阴阳怪气地说,要饭的,还有资格嫌饭馊哎我说,你小子这是要去哪里小孟把鞋穿到了脚上,跺了一下说,饿了,找个地方吃烧烤。你去不老周老周眯着眼,打量着小孟,低声问,听说这里的小姐便宜。小孟嘿嘿一笑道,便宜便宜是多少一斤老周被噎得一愣,没好气地翻了小孟一眼。小孟甩甩衣袖,回头说,真不去那我去了。等小孟的身影不见了,老周才操着手冲门甩话,刚弄了几个小钱,裤腰带就扎不住了,操蛋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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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梓沁把老周和小孟等人,带到响铜镇车家村时,光线劲射的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了,四周的宽梁,矮峁和干沟吸足了阳光后,散发出淡淡的潮湿地气。郭梓沁选择来这里,并非是冲着正在这儿施工的队伍,而是因为距这儿几里外的地方,有一座小型水库,他打算等老周和小孟抓上几组镜头后,领他们去甩几竿,拿钓鱼来弥补一下对老周和小孟的欠缺,过去他和任国田常去那里垂钓。由于把协调工作都包给了任国田,郭梓沁的脚,平时很少来这里沾泥挂土,所以现在他看哪儿,哪儿眼生。郭梓沁问了身边的人,才知道这个地段上的施工队队长姓余。余队长一听来人是甲方的包片协调员郭处长,手握得无比亲切,话也说得格外热乎,喊人搬来一箱矿泉水。郭梓沁今天在着装上用了心,特意换上了只有甲方监理才有资格穿上身的橘红色工作服,这种装扮,适合营造现场气氛不说,上镜头也格外显眼。
老周和小孟,忙着进入角色。老周扛着摄像机,小孟手持话筒,以正在建设中的加热站为背景制作访谈的片头。小孟走过来采访余队长,找正角度刚开口,那边就有人喊余队长,让他赶快过去,说是挖沟机在挖站内管沟时,刨出了一座古墓,郭梓沁和余队长等人,忽啦啦就过去了。郭梓沁站在沟帮上,用力踩了踩松软的黄土,禁不住纳闷,在这片种什么庄稼都没个好收成的土地下,怎么就老有古墓给挖出来呢郭梓沁听说,水庙线从开工到现在,已经挖掘出大大小小几十座古墓,听说其中一座汉代古墓,还蛮有考古价值。在他郭梓沁的地盘上,此前也曾挖出过两座古墓,郭梓沁和任国田还去看了其中的一座。关于古墓的问题,项目经理部在征地谈判初期,就与地方政府有关部门达成了书面协议,施工中不论遇到何朝何代古墓,施工都要暂停,相关事宜由地方文物部门全权处理,任何施工单位和个人都无权占有。现在又见古墓了,郭梓沁明白,必须马上停工,就说,余队长,先停工吧。余队长一脸沮丧地说,倒霉,但愿古墓里葬的是个穷鬼,狗屁也没有。
噢噢挖出古墓喽一群光着膀子在工地上蹿来蹿去的村娃,这时连蹦带跳,呜哩哇呀朝村子一溜烟跑去。
一个大块头的工人下到沟底,扔上来几块残破的墓砖。
嘿,趁文物部门还没来人,进去瞅瞅,说不定有金银珠宝呢。
没准是个皇妃墓,弄出来让弟兄们瞧瞧,过去的女人究竟啥奶奶样。
沟上的人嘻嘻哈哈,沟底下的人也往上甩诙谐,说,进去了,别再出不来,也他妈的成了冒牌古人。余队长往下探着头说,别瞎xx巴闹了,快上来。郭梓沁掂着大半块墓砖说,当心沾包赖。余队长瞅着郭梓沁说,郭协调,赶上你在,就麻烦您,跟地方上联系一下,看看怎么处理这个事。响铜镇管事的大小人物,郭梓沁差不多都脸熟,每次跟任国田钓完鱼,都要去镇上吃鱼宴,而上桌陪酒的那些人,自然都是各部门的头头脑脑。郭梓沁放下手里的墓砖说,好吧,余队长。
从村子里涌来一群人,郭梓沁好像预感到了什么,说,余队长,马上叫咱们的人都退离现场。余队长就挥着手说,离开,都离开,别沾身晦气。贾晓嚼着口香糖,手里玩着墨镜,脸色懒洋洋地望着越来越近的村民。尘土暴腾,犬声交错,几十个村民,一溜小跑进了施工现场。打头的三个汉子,手里拿着铁锹镐头和绳子,从长相看,这三人像是亲兄弟。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男娃,朝沟里一指说,瞅呀。三个汉子中,戴帽子的吐掉嘴里的旱烟头,先把铁锹扔进沟里,跟着就跳了下去。余队长问,老乡,你要干什么沟下答,挖宝郭梓沁看一眼老周和小孟,调整了一下姿势,冲着沟下大声说,老乡,这地下的文物,都是国家财产,不能乱动啊。说实话,郭梓沁没想到会碰上这种场面,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就该着自己露脸,不然老周和小孟,从哪里找戏再说老周和小孟,这时的感觉都很到位,他们意识到,此行的收获就在眼前了,稍后很有可能抓拍到精彩镜头。
大哥,莫听他瞎扯。穿红色挎栏背心的说,瞪了郭梓沁一眼。是哩大哥,老二话把理,咱家的地,咱不挖,还等球别人来挖挖说话的这个人,显然是哥仨中的老三,留着胡须,穿着黑色塑料凉鞋。这时老二不管三七二十一也跳进了沟里。郭梓沁大声劝阻,余队长暗中扯扯他衣襟,那意思是叫他少管闲事。
你们不能胡来郭梓沁没理睬余队长的暗示,他正面对镜头,他要让历史记住这个难得的时刻
余队长不再吱声了。郭梓沁越劝越兴奋,索性也跳进了沟里,用身子护住古墓,劝说眼前的哥俩上去。沟上的老周和小孟,不时变换角度,紧张拍摄。大哥不服气,争辩了几句,就炸了,一把抓住郭梓沁的右胳膊,发力朝后一拽,郭梓沁脚底丢根,斜着倒下去。得手的老二,趁机一跨步,抢到了郭梓沁刚才占据的位置。郭梓沁挺窝火,心想这还是在洪上县的地盘上吗郭梓沁一抬头,看见了沟上老三的目光,那目光很牛逼,像是在看一条给人撵进了死胡同的丧家犬,郭梓沁就觉得自己给人小瞧了,面子栽地上了,就噌地站起来,挥手吼道,你们这是在犯法,懂吗大哥再次推搡郭梓沁,骂骂咧咧说,球个法老二已经下手了,撅着屁股,抠出了几块古墓砖。郭梓沁真的是入戏了,一头扑上去,抢夺老二手里的铁锹,两人扭成一团。沟上的老三,正在挡老周的镜头,一听沟底下动静不对,转过身,瞄着郭梓沁的脑袋就往下跳,歪扭的身子正好砸在郭梓沁后背上,郭梓沁再次倒下时,嗷嗷叫了两声。贾晓眼里早就看出火星子,骂道,操你妈的,三打一,你们欺负谁呀一纵身跃到了沟里。余队长急了,站在沟边大喊大叫,老乡们,老乡们,快住手沟里的人,这会儿都撕扯红眼了,没人听他的话。余队长又喊了一通,还是屁事不顶,一股火,不由得蹿上来,举起右手,朝下猛地一劈,喊道,弟兄们,上几个忍气吞声多时的青工,闻令后脚踩弹簧一般脱离沟边。见状,几个村民也来劲了,下饺子一样往沟里跳。局面顿时大乱,工人和农民,比赛一样往沟里落。眨眼间,沟里的人全都成了土人,厮杀得面目全非。老周激动得身子直颤,小孟都看呆了。操,你往这边移移老周吼小孟。沟上的村妇和娃们,此刻也都纷纷助阵,哇哇乱叫,朝沟里扔土块踢浮土。余队长的嗓子喊哑了,看还是镇不住场面,于是就操起了老本行,开来一台土黄色进口推土机,顶到沟边上,冲沟里吼叫,全他妈的住手,再不住手,老子往下推土了,活埋了你们说完狠轰了几下油门,地都震颤了。沟边上几个吓得停了手的村妇,调头就往村子里跑。沟里的厮杀声,渐渐平息,收住拳脚的人们,这时谁看谁,都像是出土文物。
村支书慌慌张张赶来,余队长一脸怒气地说,知道沟里有谁吗甲方的郭处长,管你们这片土地的郭协调,他今天可都是为了你们好。村支书一怔,瞄一眼管沟,低三下四问余队长,那个啥余队长,你是讲,管咱这片的郭协调在沟里余队长气咻咻地说,对村支书的脑袋,立时大了,他晓得这是闯下了大祸。前些天的一个后晌午,村支书去镇里找书记说事,书记没在,寻了张熟面孔一打听,才知道书记正在川府酒家摆桌子,请县上的任书记和石油上管这片土地协调的郭处长吃饭呢,便在离镇委大门不远处的一个茶水摊上坐等。不知过了多久,几辆小车开进镇委大院,村支书缩着脖子,埋着脸跟进去,眼见那些人一一从车里出来,镇委书记和镇长,亲热地拥着那个让他眼生的郭协调,都不怎么搭理县上的任书记,就猜想这个郭协调不一般,谱大哩。等一伙人说说笑笑进了办公楼,村支书才碎步赶过来,拦住一个正在关车后备厢的司机,打听书记下午能不能有空。司机是给书记开车的,村支书认识。司机说那哪能有空,有事,你明天上午来找吧。村支书眨眨眼,又问石油上的那个人,叫个啥司机说人家是北京的官,管咱们这片地的郭协调,村支书连连点头。
咋会这样,郭协调来了,咋也不进村哩村支书抖着手,苦着脸,直冲沟里找辙,一挥手说,车家村的球货,都给咱爬上来沟里的人,陆续上来了,一个个像醉汉,东倒西歪。余队长的目光兜了几圈也没寻到郭梓沁,就挑着嗓子喊叫,郭处长在这余队长顺声一看,应话的人衣衫不整,脸上沾着不知是汗水还是血水调和出来的泥污,光着左脚,瞧上去就像个从古墓里钻出来的幽灵,眼神不禁慌乱。敏感劲还没过去的老周,这时忙不迭把镜头对准郭梓沁,小孟也把话筒伸了过来。郭梓沁的身子找了一下平衡,吐口痰,有气无力地摆摆手,他这会儿什么话也不想说了。一只皮鞋从沟里飞上来,正是郭梓沁左脚上丢的那一只。贾晓过去把皮鞋拣起来,倒出鞋里面的土,又在膝盖骨上磕打了几下,再次从鞋里倒出一些土渣。粘在鞋面上的几处湿土,贾晓也有办法处理,他卷起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几下就把那些湿土弹飞了。余队长把手下人喊成一堆,问,都谁受伤了土人似的工人,谁都不吭声,仿佛一群刚出炉的兵马俑,浑身上下,只有眼睛里冒着活气。村支书眯着小眼,缩着脖子,鼻头上挂着汗珠,在另一堆人里走动,像是在找哪个。贾晓把收拾出来的皮鞋,放到郭梓沁脚下。郭梓沁穿上皮鞋,掏出面巾纸擦擦脸,把情绪稳定下来,捅捅贾晓低声问,伤着没贾晓甩甩头上的尘土,搓把脸,呸了一口说,能让丫孙子们占便宜,新鲜哎郭处,你伤着了吧郭梓沁苦笑道,刚才头有点晕,现在没事了。贾晓骂了一句。郭梓沁在身上摸了摸,意识到手机没了,就对贾晓说,我的手机可能掉到沟里了。贾晓朝沟里看了一眼,二话不说,一闪身跳到沟里。
王八蛋哩,你搞苗苗娘那球事,球毛还没择净,今天又把祸,给咱惹老天上去哩,瞧把你个球,能的哩村支书说罢,抡起胳膊就是一记耳光。被扇的人,灰头土脸,也不知是哥仨中的老几。他摸了摸挨打的地方,憋了半天,挺着往下掉土渣的脖子,眼睛一瞪说,你球好哩,睡大山媳妇,搞老哑巴闺女,又霸下冯寡妇,咋就不说个哩咱个球,是没你支书球能哩村支书一惊,下意识斜眼望去,那边看热闹的村人堆里,一个身段细长的村妇,正羞得脸红。村支书咽了口唾液,脖子上的青筋鼓起来,恼怒了,嗬哩,你个龟孙子,说话占地场哩,敢胡言乱语,捆了应声上去两个汉子,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跟村支书叫板的人,捆了个结结实实。郭梓沁暗想,村支书不白给,把事料到了,不然能带帮手来这时远处跑来一个披头散发的村妇,捉住村支书衣襟苦苦求情,老二老三也帮腔。大哥,你咋缺心眼,不知好歹哩,还不快给咱支书认错儿。支书哩,咱大哥,打昏头哩,你饶过他吧支书。大哥就在这节骨眼上,脚底下踩棉花堆了,上身一忽飘,一落屁股坐到了地上,拖着哭腔说,支书,咱王八蛋,咱黑眼球不识光亮道,咱球样哩村支书满脸轻蔑,拿稳了口气说,你唠叨鬼哩,押村里整治求情的村妇,泣不成声,一劲儿抓村支书,村支书甩开她,眼皮子朝天上翻,一副神气样儿,就像是上头来检查工作的大人物。这一段,老周当资料也录下来了,老周出了一身汗。收拾完村子里的事,村支书过来,弯腰给郭梓沁道歉,之后问郭梓沁伤啥地方了碍事不不碍事的话,就进村洗洗歇歇。贾晓从沟里上来,把找到的手机递给郭梓沁,虎着脸搡开村支书,然后一指村支书脑门说,你丫等好吧,看谁来收拾你。郭梓沁一拽贾晓,严肃地说,瞎说什么,上车,进村坐坐。余队长看糊涂,也听糊涂了,不明白吃了大亏的郭梓沁,哪来的进村坐坐的雅兴。村支书倒是一脸谢恩,可能他觉得郭协调没发脾气,看来这件扯淡事,能在村子里拉扯平,闹不到镇上县里。
阳光无遮无挡地照射下来,地上已经有了热气。进村路上,老周和小孟落在最后头,老周说,过瘾,精彩,回头制作成现场目击新闻,放出来说不定能震撼一下。小孟抽抽鼻子,耸耸肩头,一脸古怪的表情。老周收回目光,板着脸说,说正经的呢,我说你小子别玩世不恭好不好小孟一笑道,那你去琢磨吧,琢磨好了,去美国拿普利策大奖,你老周就等着一鸣惊人吧。老周扭过脸,哼了一声,掂了掂肩头上的摄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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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国田陪着韩学仁来到县医院看望郭梓沁。郭梓沁是今天上午住进医院的。昨晚回到县城,任国田请郭梓沁喝压惊酒,席间,他总是拿郭梓沁保护古墓的事当下酒菜来说,弄得郭梓沁就在酒上发狠,左一杯右一杯,后来就把一直拿他找乐的任国田灌大了,被一个副县长弄走了。散伙后,郭梓沁回宾馆睡觉。
一夜无事,早晨睁开眼睛,郭梓沁觉得右腿有问题,就活动了一下,意识到问题出在脚上,于是坐了起来。他看到右脚腕子已经肿了,红肿部位的肉皮给撑得油亮鲜嫩。他知道脚是昨天在管沟里护古墓时崴的,昨天回到县城时,似乎还没什么事,就是有点涨得慌,走路费点劲,也就没在意,哪知一夜过后,就肿成了这样他轻轻摸了摸红肿处,没感觉到疼,可一动劲,嘴就咧开了。嘴上一叫苦,他又感到头顶也有问题,伸手一摸,问题是一个包,按着疼,松开来就没事了。往下,他又觉得后背左上方也疼,就背过手去摸了摸,那儿青了一块,只是他这会儿无法看见。他移过身子,把两条腿放下去,左脚先踩到拖鞋上,然后再让伤脚往另一只拖鞋上落。伤脚终于碰着拖鞋了,他挑了一下眉毛,两只手朝后撑在床边上,试着一用力,才把身子立起来,只是站得不稳,因为伤脚不敢吃劲,使得身体的重心,全都移到了左脚底。小心走了一下,感觉伤脚是在地上拖,而且疼痛感也出来了。重新坐到床上歇了一会儿,他才给住在103房间的贾晓打电话。他这间的房号是106,106是个套间,他住在里间,外间是他的办公室。
韩学仁一进病房,就把一个鲜花篮交到郭梓沁手上。郭梓沁捧着花篮说,你看看韩局长,你到底还是来了,我都在电话里跟你说了没事的,就是崴了一下脚。韩学仁说,我这是代表唐总经理,还有项目部全体人员来给你郭处长送温暖的。郭梓沁把手里的花篮,递给一旁的任国田,说,韩局长,你坐。韩学仁四下看看说,这里是不是简陋了点不行的话,就去市医院,或是省医院住吧郭处长。郭梓沁忙说,没必要,真的没必要韩局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住不了几天。县城嘛,这个条件就算不错了,我听说任书记过去住院,住的就是这间病房。韩学仁回头问,是吗任书记任国田把花篮放下说,你韩局长要是给我几千万扶贫款,我就造个赶超世界一流的大医院。韩学仁似笑非笑,不就着任国田这个没影的话题往下扯,而是问郭梓沁,照ct了吗郭梓沁道,这里做不了ct,拍了x光片,医生说没伤着骨头,只是肌肉软组织拉伤,过几天消了肿,就没事了,韩局长。韩学仁说,那就好,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项目部,对上对下都不好交待啊。任国田接话茬说,是这话,你郭处长要是在我洪上县跌倒了,我就是发动全县人民来使劲,怕也是扶你不起来哩,郭处长。郭梓沁说,任书记,你这是当着我领导的面表扬我还是挖苦我走出一个很夸张的瘸步。韩学仁再次似笑非笑,眼光在手表上过了一下。任国田也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表,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就说,韩局长,晚上在我这里吃一顿便饭吧。韩学仁说,不啦,郭处长没什么事,我这就往省里去了,明天上午,还有一个工程碰头会要开,古副省长也参加。郭梓沁这才明白,原来韩学仁不是专程来看自己的,而是捎带脚的事,心里的感激就打了折扣,重新坐到床上,但脸色依旧谢意浓浓。任国田一听韩学仁接下来要办的事,比一顿吃喝大多了,就没再出言挽留。韩学仁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放到病床上说,来的时候匆忙,也没给你买什么,这是一点营养费,你自己看着买点补品吧郭处长。平时项目经理部里的人生病住院,都会收到组织上给的营养费,所以郭梓沁也就见怪不怪,没有过多地说客套话,只是说了一声,谢谢韩局长。韩学仁说,那就好好养伤吧郭处长,我抓紧时间赶路,有什么事你就及时跟我联系。住一两天,我就出去了,韩局长。郭梓沁说,任书记,只能辛苦你,替我送送韩局长了。
任国田送走韩学仁,回到病房刚坐下喘口气,就给一个电话催起了屁股,说是政府那边有事,也走了。病房里安静了,郭梓沁喝了一口茶,躺了下来。他想睡一会儿,可是眼皮子怎么也合不上,于是就让感觉回到了车家村,猜想那座古墓会是哪个朝代的里边葬的是什么人陪葬品多不多会不会有彩绘陶罐什么的郭梓沁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后来他恍惚觉得自己正在往一座古墓里爬,心里禁不住一颤,猛地睁开双眼。
转天早晨,时钟划过七点的样子,刚把洗漱事弄清的郭梓沁,面对推门而进的一个女人,两只眼睛愣直了。进来的女人,留着短发,大眼睛,弯眉细长,肤色白净,小嘴性感,上身鹅黄色亚麻短款衫的领口开得很低,与低腰竹节牛仔裤的洒脱和谐呼应,脚上穿的是黑色平底软皮休闲鞋,一派大都市少妇外出旅游度假的风度。郭梓沁缓冲了一下情绪问,你怎么来了姚千仪使劲喘口气,什么也不说,扑上来就把郭梓沁抱住了,久别重逢的收获,一下子被她的肢体释放出来。郭梓沁躲闪不开,不知说什么好了。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事先并没有在他的脑子里预演过,所以他的感觉和意识,在这一刻都显得迟缓,身子甚至还有点僵硬。但当一股熟悉、不过他向来就不喜欢的法国香水气味丝丝浸入他的肺叶,刺激得他身上某根神经收缩了一下时,他的右手才抬起来,机械地在姚千仪肩头上拍打了几下。姚千仪从他身上分开,扳着他的两个肩头,盯着他的脸问,住院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还真拿我不当老婆了她已经来了,像你怎么知道我住院了谁跟你说的之类的话,郭梓沁觉得就不必再问她了,她这个人,在任何事上给你的永远是结果,而不是什么过程,过程对她的感觉来说,分文不值,一如垃圾。郭梓沁说,没事,就是崴了一下脚。你自己开车来的姚千仪点了点头,两只手从他肩头撤下来。郭梓沁这才从她脸上,看到了通常跑长途夜车人才会有的那种倦容,心里不由得跳荡了一下,并在脑子里快速计算从北京到洪上县的大概距离,以及一辆广州本田不停不歇跑下那个公里数所需的大概时间,待这些数字在脑子里清晰闪现时,郭梓沁就不敢正视姚千仪的脸了。姚千仪噘着嘴,倒背着手,围着郭梓沁转了几圈,目光始终缠在郭梓沁的肿脚上。郭梓沁僵着身子,心里怦怦乱跳。姚千仪的眼圈,一下子潮湿了。
姚千仪历来就不是一个小情小调的女人,郭梓沁越发觉得,大老远从北京跑来的姚千仪,浑身上下哪儿都在反常,也就是说,他现在很不适应姚千仪做女人所持有的柔软一面,假如说她刚才一进来,就嚷嚷离婚什么的,那么郭梓沁的感觉或许一步就到位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没着没落。这几年来,他在她面前,很少像今天这么被动。为了尽快调整出像以往对付她时所有的那种没有温度的感觉,郭梓沁只能在嘴上下功夫了,他说,我说姚千仪,你这是迷路了吧从北京迷到这里,这段路可不近啊姚千仪并没有像以往似的酸脸,口气缓和地说,我来到这里,难道没感动你吗郭梓沁可是我怎么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那个东西你还跟我扯什么淡我千里迢迢跑来,动的可是真感情,你少跟我耍嘴皮子,你必须依法爱我。郭梓沁说,在你需要我交公粮的时候,你说我哪一次不是依法纳税同时想站起来,却被姚千仪一把按住。姚千仪说,你少东拉西扯,我再次跟你声明,我这次是来回心转意的。郭梓沁说,我这个一次性产品,怎么又值得你回收了呢我不就是崴了一下脚吗姚千仪情绪激动,挨着郭梓沁坐下来说,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你听好,我要重新做你老婆了。郭梓沁还在刺激她,说,我说你这重组的动力,到底是打哪来的姚千仪一针见血地说,那家伙不行,靠不住。
郭梓沁当然明白她说的那家伙是谁,笑了笑没说什么。
姚千仪道,那家伙太花,不是个东西;你呢,太阴,虽说也不是个好东西,可是把花和阴搁在一起比较一下,你的综合素质还是要比那家伙强一些,我已经决定离那家伙远点了,下决心跟你凑合一辈子,我不想再折腾了,好歹你也是个原配。郭梓沁在脸上和嘴上,都没有迎合她这个一百八十度的回心转意。他设想,就算她是诚心诚意跑来与自己修好的,但又能修好几天呢心直口快,敢恨敢爱,情绪不稳定,缺乏耐性,做事三分钟热情是她的老毛病,她这次如不速之客跑来,就足以再次说明,她是那种地地道道为了满足自己一时感觉,就可以不计付出代价不想后果如何,甚至是不惜赔本的玩火女人。她在生活中不在乎得到什么,也不在乎失去什么,她只在乎不委屈自己,只在乎随心所欲给她带来的快感。在夫妻间的感情世界里,产生几处盲点和误区,影响生活质量是没跑的,但未必就能导致一方对另一方彻底迷失。要说夫妻之间最无法挽回的东西,应该是那个叫做信心的东西,你对另一方的信心一旦彻底丢失,生活就没有意义了,会发生本质的改变,没有信心会让人怀疑一切,直到拒绝一切。有信心才能撑住事,没有信心可能毁掉事,信心的助推力,在夫妻的日常生活中是最不可琢磨的在某种情况下,只要信心存在,哪怕对方客串了一回别人的小蜜或是情人,你对她仍有原谅和重新再来的余地。不过郭梓沁换角度又一想,她今天既然带着新感觉来了,那自己也就没必要隔着一层玻璃跟她论长道短,没准她呆上一阵子,就把自己呆腻味了,为这次千里奔袭后悔了呢。再退一步说,这儿也不是北京,在这里跟她较真儿,自己占不到任何便宜不说,影响也不好。现在最聪明的办法,就是顺着她的新感觉往下走,走到哪里算哪里。心态这么一转向,郭梓沁的右手就不老实了,朝姚千仪的rx房靠过去。
不管姚千仪这个人怎么样,但姚千仪的一对rx房,对现时的郭梓沁来说,似乎还是值得保留的。当初郭梓沁得到姚千仪,就是从这一对rx房上下的手,所以说郭梓沁对姚千仪最真实的感觉,只能从姚千仪这一对rx房上重温到。然而他也清楚,姚千仪的这对rx房,随着时光流逝,随着年龄的蚕食,最终也会被他放弃的。因为姚千仪rx房的直观饱满程度,还有内在弹性,都将直接关联自己的回味质量。就像一口甘蔗,嚼到渣时,就不能再往下嚼了,也不能咽下去,只能吐出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同样天下也没有魅力永存的活体rx房。
姚千仪感到郭梓沁伸来的手不够爽快,身子便往前一顶,就把右乳满满当当地给了郭梓沁的手掌。郭梓沁叉开的五指开始蠕动了,姚千仪嘴里呵了一声,把郭梓沁的脑袋抱到怀里,揉搓着,呢喃道,老天爷啊,这要不是在医院里该有多好尽管郭梓沁在搞小动作,但他并没有把清醒丢掉,他在想,这个只顾自己的女人啊,身在病房里,心思却是在病房外,这会儿还惦着骑到自己身上找快活,她压根儿就没把自己当成一个病人。这么想着,郭梓沁就发泄了,使劲拽了一下圆溜溜的乳头,姚千仪疼得一咬牙。
转眼到了开早饭的时间,贾晓睡眼惺忪地来了。这时候郭梓沁和姚千仪已经结束了手上的小动作。郭梓沁给两个人作了介绍,贾晓主动上前握手,目光在姚千仪脸上,转悠得挺刻苦,像是要刮出一点油来。贾晓满嘴套瓷,哎呀嫂子,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漂亮。对这类廉价赞美,姚千仪是不会往心里去的,笑一笑就让过去了。贾晓一看姚千仪不吃夸,脑子一转,换个话题说,嫂子,我可是知道郭处怎么疼你的了,前几天在八棚街,郭处花三千多块钱给你买了一个鸡血红玉镯,绝对是出土的真货。说完就去看郭梓沁。贾晓至今还蒙在鼓里,并不知那会儿鸡血红玉镯落地后,还被他的车轮胎碾了一下。姚千仪不吃夸,也不爱手饰之类的装饰品,所以她对贾晓说的那只鸡血红玉镯同样没兴趣,但是碍着郭梓沁的面子,她不得不那个劲地表现一下,就当着贾晓的面,抓住了郭梓沁的右手,摇晃着说,我正想要一只玉镯避邪呢,还是老公懂我心啊。贾晓就高兴了,觉得自己拍到了地方。而郭梓沁眼里有数,明白姚千仪这是在演戏,她转脸就会把玉镯的事忘到哪条国境线上去,所以并不担心过后交不出货来,就算姚千仪过后意外提起来,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随便几句应酬话就能把事搪塞过去。
郭处,嫂子还没吃早饭吧贾晓问,在医院里吃还是出去吃郭梓沁瞧着贾晓说,你领你嫂子出去吃吧。贾晓的目光,再次转到姚千仪脸上,姚千仪说,算了吧,怪麻烦的,我就在这里陪你吃病号饭了。
到了十点多钟,任国田听说郭梓沁的爱人到了,就来到医院。然而他却是没能见到姚千仪,姚千仪离开医院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了,给姚千仪引路去的贾晓也还没有回来。姚千仪不是呆腻了,坐烦了走的,直到她拔腿走前一秒钟,她也还没有像郭梓沁猜测的那样改变初衷,从嘴里和脸上后悔来到洪上县,更没有放弃新感觉带给她的新追求。她接到了北京打来的电话,说是香港总裁传下话来,后天上午在香港本部开的那个亚太地区市场动态分析会,她姚千仪得亲自露脸。
接任国田离去脚风来看郭梓沁的人是肖明川,他带来了一个果篮。那会儿郭梓沁接过果篮说,肖处,破费呀,你这一破费,我这病可就要加重了肖明川说,没关系,这身子又不是你的,党产,党受得住。郭梓沁说,我说肖处,你这是让我捐躯呀听出来了,肖处对我,相当有看法。嗯,也好,现在倒下我郭梓沁,有你肖明川这个接班人,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肖明川道,你郭处倒下了,也是泰山,像我这样的人,够得着吗踩跳板怕是也够不着啊郭梓沁做着手势说,那就坐火箭上去,空投嘛,投上了,你肖处可就是泰山顶上一棵松了,要多伟大,就有多伟大啊肖明川说,就怕跑偏投到山涧里,结果变成泰山脚下一根草了,郭处。郭梓沁身子一动,不留神弄疼了伤脚,搞出一脸酸楚的表情。肖明川一乐,嘴上不再寸土必争了。郭梓沁咧嘴一笑,也不再逗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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