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前的惊天大案
第二天上午要召开宣判大会了,此夜,是四号王佩能在人世上度过的最后一夜。
肖芃和刑警小伙子带着一只烧鸡、一瓶茅台、几个烧饼,又来到看守所。她想先审问手头上的案子,然后探望平炜,看看最后关头王佩是否有新情况。
要说王佩经过多日的倾诉、倾诉,回忆、回忆,求生的欲望就空前强烈。此时此刻,他正傻呆呆地望着那一片夜空。从小小的、高高的窗口,泻进来一缕月光。王佩变得异常寡言少语了。平炜甚至都有些着急了。他依然觉得王佩还有未出口的案子,一定是个惊天大案,不然,这家伙不会几次对着他欲言又止。
晚餐前,民警来询问:“四号,想吃什么”
王佩呆滞的眼神,盯视着前方,沉默了良久,问:“什么都可以吃吗”
民警微笑了,说:“只要我们能够搞到的,都给你做。”
王佩看了平炜一眼,说:“给我炖一锅红烧肉吧,再来瓶白酒。”
民警瞧了瞧平炜,说:“肉,没有问题;酒,我得请示一下。”
晚上十点,酒、肉居然都上来了。
一大锅,竟然是全牢房的,人人都有份的。王佩给每个犯人都夹上了一块红艳艳肥而不腻的红烧肉,看着每一个人狼吞虎咽地吃下,他却吃不下。他给每一个人敬上一小杯白酒,然后才对大家说:“弟兄们,吃吧,喝吧,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敬给弟兄们的酒菜了,我在这里要特别感谢弟兄们了放心吧,弟兄们,这段日子里,你们对我这么好,我不会给弟兄们再找任何麻烦的。不仅如此,我还要让你们都立功、减刑”说着,他一个人干了那瓶剩余的白酒。溢出嘴角的白酒滋润了他的脖子,他的喉结一颤一颤的,眼睛里也渗出了浑浊的泪花。
拉上平炜,退到一旁,王佩对他说:“哥儿们,知道咱省谁是主抓农业的书记吗”
平炜思索一下:“我说,好像叫黎兵吧”
“我问你,他老婆是不是失踪了”王佩悄悄一笑,满脸诡异。
平炜并不知晓这起失踪案,但他依然眉头一扬,问道:“你怎么知道,难道她的下落你知道”
王佩说:“当然了,我知道她是如何死的。”
平炜震惊,但表现得依然淡淡的、冷冷的:“我说王佩,你听谁说的她死了不是只是不见了吗我可告诉你啊,四号,你只要说了真话,明天就不会被枪毙了”
王佩得意地笑了起来,一点要奔赴刑场的恐惧、茫然心态都没有了。他侃侃而谈:“当然是真的,我告诉你一人,你去报告立功吧。事情是这样的,那天凌晨,我刚在一座大桥下躺下准备睡觉,有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拨拉我的胳膊。我特别讨厌,以为又是城管的人嫌弃我有碍市容,要赶我走人呢。我一下子打掉了他的手。可那只手固执地要拽醒我,我一下子坐起来,想破口大骂,却看见了一个儒雅的人。他说,你起来,跟我走,我会给你个挣钱的机会,让你重新做人。我翻翻眼睛,心想,骗鬼吧,我他妈的不需要再做人。我不耐烦了,大骂着撵他走,又一头倒地我忙了一夜了,需要睡个好觉。那儒雅人太他妈的执著,定要让我跟他走,说是要让美酒、美女、美食陪伴我,而且是去住大酒店。一想,我也好久没有洗过澡了,我就跟着他走了。在郊外的一个招待所很干净、很高档的房间里,我大吃大喝了一顿,洗了澡,舒舒服服地躺在那么大的一张白床上,真是享受啊我一觉睡到了下午六点多钟。我正发呓挣呢,听到了房门的门把响起来了”
凌晨时分了,小小的窗外天空,早已变成灰蓝了,还有了些许的鱼肚白,一屋子的犯人,俨然酣睡着。
四号王佩彻底兴奋起来,一点要离开人世的怅惘都没有,甚至没有一点惶恐。平炜不得不有点感喟这个人的心智了。也许,王佩的内心太寂寞了。多日来,他几乎把他过去的那些陈年谷子万年糠全部倾倒了一空。他鬼鬼祟祟地扯上平炜躲在一个角落里,开始了又一盘的谈资。其实,都很清楚,在这个夜深人静的凌晨,只要支着耳朵,巴掌大的屋子里,谁都能够把他人说的话听得真真的。人人都假装睡熟了。但平炜知道,一帮人等着王佩的最佳作料呢。能否让他们早日走出去,获得渴望已久的自由,是他们最为关切的事情了。怎么可能入得了眠呢这边两个人的窃窃私语,其实,就好像是在语音室里的交谈、电视节目里的访谈,观众们听得看得都是一清二楚的。
平炜想,这家伙要走了,也许会特意留下一些“干货”。姑且让他先吹牛,有办法让他在走前彻底坦白的。
王佩面色潮红、亢奋、诡异地继续说道:“我一骨碌爬起来,一看,是个中年女人进来了。长得还算清秀,就是太老了。我心想,这就是他妈的给我找的美女我骂,你他妈的干吗的我可没有兴致跟你玩。那女人也是一脸的茫然,说马秘书不在吗或许是听到了我的鄙视,她恼了,骂道:你是谁在这干吗我一看,好家伙,女人就是这样,明明心里是想和我玩一下,嘴巴上却还要立个牌坊。我看她腰身也算不错,最起码该鼓的地方十分肥硕,就有了冲动。我跳下床来,一把抱起那女人使劲将她摔在床上,随着她的尖叫,我撕扯下了她的衣褂、裤子,就像拔了一根大葱一样,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反抗,一下子我就扑到了她身体上面压住了她,然后,一个猛子就让她老实了。我的家伙好使,很快,她就哼哼起来,我知道,这是一个骚货娘儿们,装得怪贤惠,其实,骨子里正需要男人的硬家伙呢。我们正纠缠不清、高xdx潮迭起的时候,门又开了,进来了一个气宇不凡的男人,后边还跟着那个儒雅人。女人马上跳下床来,大叫你咋来了男人冷笑说你干好事呢,我也来欣赏欣赏嘛说着,那个男人坐到了沙发上,跷起了二郎腿,眼睛里闪烁着洋洋得意的神情。女人斜视了一下儒雅人,高声骂道,马秘书,你干的好事,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那个儒雅人却是低眉看地,侧立一旁,一声不吭。”
四号王佩没见平炜这么专注地听过他的言谈,很得意,就尽可能地咬文嚼字,生怕自己变成了一个没文化的唠叨老太婆。他心想,怎么着也得给这几个鸟人留下最后一个好印象吧,也不枉来世上走一遭,说什么也得让这个刑警大队原大队长另眼相看自己,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最后画圈也要画得愈圆愈好。或许,这辈子平炜从没见识过我这样的杀手呢。一想到此,他斗志昂扬,声音也变得更加慷慨激昂。
王佩继续说,那个气宇不凡的男人讥笑着说,你说怎么办女人立刻叫嚷道,想要离婚,没门儿。叫你三年不和我同床,你可以在外面找,我也一样。有本事,你去跟组织上说呀,借你一个胆吧哈哈男人恼怒了,站起来,一个箭步跨到赤裸的女人面前,一个响亮的大耳光,扇得女人满面通红,左脸脸颊上立刻落下了五个大大的手指印。两人厮打起来,丁零咣当的,物件乱飞。
马秘书在旁边悄悄对我说,你要是干掉她,我给你二十万元。钱,谁不喜欢呀何况我如今走投无路。有了钱,就有了一切呢。我看到那个男人,在打架上绝对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那个女人又是打又是骂,还用尖尖的指甲狠狠地剜挖那个男人的脸,甚至根本就是往死里踹,直踹男人的下部。男人怎么着也得像个男人嘛,这娘儿们也太嚣张,我冲上去,死死地掐住了女人的脖子。我手大,一个女人的细脖子在我双手里像掐死一只老母鸡一样。很快,女人没气了,翻白眼了,舌头也伸了出来。那个气宇不凡的男人见状立刻就逃了,门都没有关上。那马秘书,甩下个密码箱说,二十四小时内,你处理掉尸体,永远不准被发现。我打开密码箱一看,好家伙,真的是一箱子钱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呢我急忙点头。我不干这活儿干吗呀
马秘书临走恶狠狠地对我挥了挥拳头,霸气十足地说:我们两讫了,不准再骚扰我们否则,有你好瞧的。我本来没想过要搞清楚他们的身份,更没想过骚扰他们,这话儿反倒提醒我了。我想总有一天,会知道你们是谁的呵呵,这辈子我吃定你们啦
我穿好衣服,将女人的碎衣物塞进洗衣袋里。然后,我开始收拾房间,该抹的,都抹掉;该洗的,都洗净。然后,从窗口将女人尸体甩了出去。为啥要从二楼扔出去因为二楼的后面是个空旷地,长满了野草,又是凌晨了,这个地方本来就偏僻,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声响的。天亮的时候,我看到这片空旷地的不远处是一座接一座的山,不算很高,山上还有很多的树木呀杂草什么的,正好可以掩埋尸体。
我觉得这样溜掉,最安全。
我把那女尸扔下去后,赶快将袋子绑在了箱子上,提起密码箱和洗衣袋,顺着雨水筒就滑了下去。
满面红光的四号王佩看到别的貌似酣睡的犯人,此时都轻轻地、悄悄地围拢了过来,在认认真真地洗耳恭听,就更加亢奋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我滑下来后,背起尸体,提着袋子和箱子,走啊走,一直到了离招待所有千米远的山野里,才敢甩掉尸体、袋子和箱子,一屁股坐到地上,歇了好久好久,才又爬起来,找来一块尖石头、一根粗树枝,刨了好半天,才他妈的刨出来一个小土坑,将那女人赤裸裸地甩进去,刚刚够深,就埋上了土。我又在上面又踩又蹦的,心里想,那女人可别这会儿化成一缕烟,出现在我面前吧就像画皮中的女鬼我恐惧极了,转身就逃,好似真有魂魄追踪我一样。但是没跑多远,我又突然想起,我的袋子和箱子没拿。我犹豫了半天,才敢转回去,却看见那地方有微弱的亮光,吓得我躲藏了半天,直到那亮光不见了,才敢再一次回到那地方。我在那土坑上面用树叶、杂草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尽量不让别人看出来这里曾经被翻动过。然后,我一把提起拴在一起的袋子和箱子,跑呀跑呀,一直狂奔到天大亮了,才将那个洗衣袋解下来埋在了一个天然的土坑里,再盖上浮土,用脚踩呀踩,直到感觉很瓷实了,又将树叶、杂草等等覆盖上。然后,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起不来了。我真的累惨了。想不到干这活儿,这么累死人。我仰脸躺在地上,歇了很久很久,想好了去哪里讨生活,才从箱子里拿出几张百元大钞装进裤兜里。
这时,天已大亮了。我上了马路,搭上了一辆过路的外地货车,塞给司机三百块,我就到了广东省的东莞。他妈妈的,二十万块钱,真不经花,三个月就让我糟蹋完了。待在东莞豪华大宾馆里的时候,我天天晚上都看咱省的卫视新闻,我发现了大秘密。
平炜说:“我说你的大秘密就是那个气宇不凡的男人是副书记黎兵”
王佩看看平炜,彻底服气了,说:“哥儿们,你真不愧是他妈的刑警出身。”
王佩开心地笑了,继续说道:“后来,我没钱了,我就想,我该去找他们啦。我回山里看过一回,是白天,埋女尸的山野里,一切都很好,没有任何变化,还长出了些野草和小花呢。我想,不能让那两个男人活得那么光鲜,要让他们不消停才对,除非让我也和他们一样活得鲜活鲜亮的才行。回城路上,我看见了那个山里的村姑,正在地头干活,风把衣角撩起,白白净净的皮肤,微微隆起的rx房,让我很躁动我过去搭讪,那女的要跑,我就扑过去,用我的大手掐得她喘不过气来。我干了她,没想到你们刑警说我是奸尸了。真他妈的臊气。也该着我被抓住。我都奇怪,过去的我,夜间胆子大得可以包天。现在,却怕走夜路,总感觉有人在背后追赶我,猛回头,却又什么都没有。哥儿们,你说我是不是被鬼附身啦”
平炜说:“我说什么鬼不鬼的。你说你的,如果你说的是事实的话,哥儿们你立大功了,至少明天是死不了啦”
王佩眨巴眨巴眼睛,问道:“真的那个女的,可是我掐死的啊”
平炜乐了,说:“我说你揭发了一个杀人团伙的主谋,级别还特高,需要上报中央的大家伙呀。大功,绝对是。但你必须告诉我,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王佩马上信誓旦旦:“绝对是真的,我马上要被枪毙了,还说什么假的呀是假的,现在让雷电劈死我吧我本来不想说出去的,一直以为那个副书记会来救我,我托了郝昊那家伙帮忙去告知他们来着,可这帮人竟然不理睬我那好吧,瞧瞧,哼哼,我倒要和他们比试比试,谁才能扛到最后、笑到最后。”
难怪王佩一直紧闭其口呢。或许,郝昊根本没有把他的话捎出去。也或许,那帮人是真的捞不出去他,抑或根本对他不屑一顾。平炜分析,鬼要敲门啦
看见众犯人虎视眈眈的面相,期盼渴求的眼神,平炜高声吆喝道:“兄弟们,放心吧,我知道如何让你们受益的你们安心等着吧”说完,平炜走到牢房门口,用拳头“”使劲敲击着。
一个值班的年轻民警睡眼惺忪地跑过来,极其不耐烦地大声呵斥道:“干什么干什么想造反呀”
平炜说:“政府,我有话要报告王所长”
民警气恼:“你以为你还是刑警大队长呀等着吧,等到验明正身的时候,你就可以看到他了。净瞎胡闹”
平炜焦急地恳求道:“政府,快去叫他吧,会让你立大功的。”
民警厉声地嘲讽道:“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说,我给你个答案。哼哼,还立大功呢,你们能给我立个大功你给我老实点儿,这才是真格的。对了,你不是和那个肖芃的关系不错吗叫她来立个大功如何呀她就在审讯室里呢,审案子审了一夜了,也不在乎再多审一个”
平炜两眼放光,立刻说道:“谢谢政府,谢谢政府,请您立刻叫她来接见我,快去快去,好不好我叫她请您吃饭,好不好求您一定叫她马上来接见我。”
年轻民警竟听话地跑去叫肖芃了。也许,因为听说了不少平炜的传奇故事,心里是有些敬佩他的。也许,实在是不敢打扰一把手的梦乡。毕竟是黎明时分,一个看守所的小小值班民警,怎敢骚扰单位一把手的睡眠呢又不是发生了重大案事件。他可不知道肖芃今夜来此通宵审讯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平炜诉说完这些原委,肖芃亢奋不已。
要知道副书记夫人的失踪案件的确是存在的。肖芃很了解王佩所述失踪案的案件情况。案发时候,黎兵副书记亲自报案,直接打电话给段局长,号称夫人失踪三天了。肖芃还曾跟着段局长一行人,包括通海市党政四大班子的领导成员,到副书记黎兵的办公室负荆请罪;也曾到他家现场调查过。段局长亲任专案指挥长,调动了全部的刑警队伍,寻觅夫人,查找线索。
夫人却一直杳无音信。
至今,此失踪案依然是无头案。
为此,段局长和肖芃一班人压力巨大,天天都是灰头土脸的,被通海市街头巷尾的百姓讥讽嘲笑。社会各界知名人士,更是纷纷撰文指责和数落公安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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