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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十三

        尔兔林镇上,一个新的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挂牌成立了。

        新公司的名称是:新日月股份有限责任公司,由三家股东组成:国有煤矿的总公司,地方政府办的煤业开发公司,訾三他们的金鑫公司。新日月公司的董事会由总公司派出三名股东,其中訾三占一名股东名额,由县政府派出两名股东;董事长是国有煤矿总公司的魏董事长,总经理是殷成,副总经理是煤城政府派来的李军,水清被任命为筹建处的办公室主任,负责日常业务。

        水清近来忙得不亦乐乎,领导们定下了调调,做为尔兔林煤田筹建处的办公室主任,具体工作还得他领着下面的人来干,成立股份制企业中许多技术上需要解决的问题,都需要他去和地方政府,包括煤炭、工商、税务等各部门办理,还要与訾三他们该书由三鼎甲图书公司策划出版,全本当当网有售进行沟通。水清常对着手下自嘲,咱们是后娘养活的,说是控股,其实还得听訾三他们摆布,他们的屁股坐到政府那边,同意政府的意见,在董事会上政府就成了控股,他们的屁股坐到咱们这边,咱们才能说是控股,实际的控股人应该说是訾三、王安他们咯。

        有人把水清说的话反映到了殷副总那儿,殷副总把水清叫去,狠狠训了一顿,说叫你干啥你干啥,哪来那么多的怪话。

        自从岔湾矿招标工作完成后,水清就被正式调到了尔兔林筹建处,文件上说水清同志在岔湾矿招标过程中,能够坚持原则,按章办事,成绩突出,正式调尔兔林筹建处工作。

        其真正原因是得罪了殷副总,在评标过程中保留了意见,白纸黑字都留在了会议记录中,不听领导打招呼,更没有给领导面子,被发配了。当然,从级别上来说也算是平调。这看似正常又不正常的平调,给了水清很大的精神压力,谁都知道尔兔林煤田股东多,比较难开展工作,收入也不抵古塔煤矿丰厚。

        车到山前必有路,既来之则安之吧,这是水清对待这一工作调动的态度。

        当然水清也是心中十分的明白,尔兔林井田的开发,地方政府既是手握重权的管理者,又是股东,什么都要他们说了算,工作的难度重重,搞不好他水清就成了替罪羊,到那时哭都会没有眼泪的。

        三十四

        尔兔林井田的征地赔偿工作进展顺利,这让水清稍稍松了一口气,起初他考虑最多的就是井田面积内的村民搬迁,现在有了地方政府的利益在里面,这项工作如此快地完成了,这让水清感到无比欣慰。

        然而筹建处一半以上的人员都是煤城政府派来的行政官员,他们都有着双重身份,这样的管理模式也让水清感到不适应,这些官员们说是代表着股东的利益,其实还行使着政府的职权,他们没有管理企业的经验,更不用说对煤炭企业的管理了,这种情况暂时还可以存在,长期这样发展下去将是比较棘手的问题。

        走一步看一步吧,水清自解。

        到了秋天,霜露一过,清晨的空气中就有了丝丝入肤的凉意,这个时节是煤城最好的季节,各类瓜果枣子刚刚下来,农民们家家户户都在高高兴兴地享受着丰收的喜悦。

        尔兔林乡上的集贸市场一大早人声鼎沸,人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收获的季节也就是挣钱的时候,人们已开始为过冬做起了准备,同时也在盘算着来年的打算。

        为了赶时间和进度,筹建处赶在今年施工期的尾巴上开始破土动工。

        九月十八日下午三点整,尔兔林井田红旗招展,广场周围彩旗飘扬,尘土飞扬里一排排高档轿车停在空旷的沙土地上,半圆型彩色双拱门下各方人士聚集在一起,等待典礼仪式的开始。

        随着尔兔林井田上空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过,在霄烟还没有散尽的土地上,八十辆推土机发出轰鸣般的吼声,开始了平整土地的工作。

        杂草被连根拨起,低矮破旧的房屋被平地铲倒,尔兔林井田正式开工了。

        在送走县上和总公司剪彩的领导们后,水清回到了临时搭建起来的工地办公室里。由于近来工作头序繁多,殷成总经理又并不常来,李军副总只是挂职,再说这李副总原是煤城中学的一名副校长,对煤矿企业筹建和管理是外行,主要担子还是压在了水清的身上。

        水清静下心来,准备安排一周内的工作计划,刚写了个开头,就听到外面一阵噪杂,跟着听到叮叮当当铁器击打的响声,急忙出去看,就见一群村民在羊娃的带领下,挥着铁锨、镐头冲进了施工现场,把八十辆推土机堵在了那里不得动弹。

        领工的老张一路小跑地来到水清面前,喘着粗气:村民们来闹事了,水主任赶紧处理,不然会影响进度的。

        水清虽说过去也常和古塔镇的村民打交道,可一下子来了百十号人的场面他也是头一次遇到,定了定心神后,急忙给殷总打电话,殷总正陪同县上领导和魏董事长刚来到酒店,正准备吃饭,庆祝开工仪式圆满结束。他考虑到场面和气氛,觉得这个时候不能泼冷水,就没有声张,只是冲李军点了点头,示意李军跟着他走出了酒店。

        两人离开人群后,殷成告诉李副总,村民们把施工现场给围住了,你赶快过去,顺便和有关部门联系,不要让事态继续扩大。

        以殷成的经验认为:村民们闹事只要地方政府出面应该很快就能摆平,农民怕官这在煤城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李副总一听便说:我马上过去,看看什么情况

        在路上,李副总先给尔兔林镇派出所李所长通了电话,让他安排人赶到现场,控制住村民们的情绪,不要惹下什么乱子不好收场,然后又给尔兔林村村长和支书联系,让他们到现场商量解决办法,他知道镇长和镇党委书记正在陪县上领导,暂时不便打扰,就没有和他们联系。

        一到工地,李军就看到了李所长带着警察拉起了警戒线,村民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地围在推土机旁边,有的抽烟,有的喝水,甚至还有的躺在车上睡大觉。

        水清过来向李军汇报:村长、支书都过来了,正在办公室等你呢。

        见到村长和支书,李军才弄明白村民们觉得征地时没有通过村民大会,赔偿的少了,属于政府行为,人家煤城西边的村子征地一亩地给到四万元,为什么他们这儿只给三万五千元

        李军毕竟是本地人,很了解村民们的心态,对基层工作也还是有经验的。

        他告诉村长和支书,羊娃是个愣头青,他胡闹你们两个不能也跟着胡整吧当时征地也是和你们村委会的人谈好的,虽说是县领导拍的板,可白纸黑字红章子都是证据,咋能说变就变呢如果个别人因为赔偿不公可以到有关部门反应,政府会公平公正处理的。

        一派官样文章做足后,李军才开始进入正题,你们两个先把村民劝回去,让单位施工,耽误一天就损失十几万呢,到时候县上怪罪下来谁来负责

        两个人毕竟还是怵着政府的人,又看到警察们在那里严阵以待的架式,互相对望了一眼,村长回话:那好吧,我们尽量想办法把大家先劝说回去,可事情还是得有个说法。

        李军口气坚决:不要说尽量,必须,一定。

        两人出去后水清笑,李副总,还是你们政府的人厉害,这事要是放到我们国企得个把月处理。

        李军:尔兔林的村民在煤城难缠都是出了名的,这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果然让李军说中了,村民们的确走了,可他们把从村上到工地的路给断了,从外面进工地只有一条路必须得从村上过。李军和村民们协商了几次没有结果,羊娃家占着村头,路正好从他家门前经过,羊娃他爸刘秉章以施工车辆从他家门前经过,干扰了他休息为由,拒不让路,羊娃又是这一带出了名的黑皮,村长也拿他没有办法。

        已经停工三天了,按照李军的意思不如重新协商征地费用问题,再给村民们补贴上一些算了。

        殷成不同意,这么大的井田面积,一补就得上百万,资金谁来出首先董事会就不会通过的,于是殷成想,白的不行咱们就整黑的,他私下找来杜子商量,现在看你们的了,有政府撑腰,你们想办法摆平羊娃家,以后谁挑头就收拾谁。

        杜子不以为然:只要你们发话,事情我来摆平。

        三十五

        深秋的尔兔林村,太阳早早就落下去了,太阳一落,寒意就随之袭来,天也就跟着黑了下来,鸡狗回了窝,猪羊回了圈,人们也都早早回到家中,路上几乎没有人走动。

        夜渐渐深了,没有月亮,只有稠密的群星挂满天空,周围显得黑暗而神秘,村子里除了还能看到零星的几点灯光外,一片静谧。

        一辆黑色面包车悄悄开进尔兔林村,随着灯光由远而近,谁家的狗吠了两声,又没有了动静,也许那只狗觉得只是路过的车辆,或者是它也困了,叫了两声后就又倒头睡去。

        面包车在村头的土路上一颠一簸,停了下来。

        跟着从车上下来四个人,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根不锈钢铁棍,那棍子看上去足足有一米长,在满天的寒星下闪着贼亮的光芒,几个人来到羊娃家门前,听听里面没有动静,估计人都睡下了。于是,绕过羊娃家院子来到了关着猪羊的圈旁,两个人在圈外把风,另外两个人进去,一个人奔猪圈而去,一个人奔羊圈而去

        第二天黎明,东山的朝霞刚刚染红半边天,全尔兔林村子的人都听到了羊娃妈站在村头叫骂的声音,羊娃妈从村子这头骂到那头,骂的语言也决不重样。

        先是大人们起来看究竟,然后是孩子们一个一个从家中钻出来看热闹。羊娃家的两头猪、四只羊被人整死了,人们聚在一起纷纷议论是谁这么缺德,羊娃家把谁得罪了村民们聚集在村头胡乱猜测着。

        第三天洽逢镇上集会,尔兔林镇古历每月逢五、逢十就有集会,这也是几百年传下来的规矩。

        一大早,羊娃的爹套上驴车,拉着杀好的两头猪、四只羊到镇上赶集,那天晚上他家的毛驴因为拴在了后窑洞里,才躲过了一劫。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羊娃爹在镇上赶集时,与几个后生因为猪肉羊肉的价格谈不拢,发生口角,被几个后生饱揍了一顿,头上还被打破了一个窟窿,血流满面,在镇医院包扎后被村里人送回了家中。

        紧跟着几天,羊娃每天都带一把杀猪刀在镇上转悠,找打他爸爸的那几个后生。

        却说这天适逢周末,羊娃手里拎着一个帆布袋子,袋子里裹着一把杀猪刀又在镇上转悠。

        看看日近晌午,他感觉肚子饿了,就走进一家杂碎店,要了一碗羊杂碎汤、一个油漩饼子正吃得舒服时,进来一个黑壮的胖后生,一屁股就坐在了羊娃旁边的杀猪刀上,羊娃警觉地伸手到身旁凳子上拽他的帆布袋子,不想那黑胖后生迅速从袖管里抽出一根明晃晃的不锈钢管子,抡起来照着羊娃的头上就是一下,羊娃闷哼一声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过来时,看到自己躺在自家的床上,头上包得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白纱布,一向强悍的母亲正坐在他身边流着眼泪。

        羊娃问:我爸爸呢

        母亲答道:去派出所报案了。

        正说着羊娃的爸爸刘秉章回来了,一进门就只是叹气,狗日的赶上甚世道了,狗日的赶上甚世道了。

        羊娃妈问:派出所咋说

        羊娃爸:人家说已经立案了,现在案子这么多,就是破案也得一个一个轮着来,让回来等消息。

        一家人唉声叹气,村里的亲戚朋友都来走动,山娃的表舅是一个红脸该书由三鼎甲图书公司策划出版,全本当当网有售膛瘦高个头的中年汉子,等大家走了,才木囊地开口说话:姐夫我看算了,咱肯定是得罪人了,得罪了谁村上人都知道,最后吃亏的还是咱自己,村上人谁帮咱出这个头我看你还是把门前的路给人家让开,咱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庄户人家,能惹得起个谁

        羊娃爸长叹一声,唉村上人都看咱笑话哩。

        表舅不以为然,让人看笑话也比受罪强,村上那么多人家都不出头,为甚偏偏你出头,二敢子么。

        路通了,一车车的沙土被拉出去,一车车的土和石子被运到工地上。看着恢复了的工程,水清的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子,甜酸苦辣咸一应俱全,他站在工地最高处看着忙忙碌碌的车流和人流,不知道是应该高兴呢还是悲哀,虽说这一件件事情他都不甚了解底细,但是明眼人猜也能猜出来这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在心中默默地对自己说。

        水清回到办公室,看到吴关中笑眯眯地正坐在那里等他。

        啊呀吴大矿长,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荒山小庙里来了水清看到吴关中惊讶地大声寒暄着。

        吴关中:看你老弟说的,我就不能来看看老同学

        当然可以,巴结还来不及呢,我这小地方,荒山野外的,哪能和你们大矿比呀水清给吴关中倒着水,嘴里边还不依不挠和他开着玩笑。

        吴关中:老同学,你还是没有变,什么时候都是乐天派架势。抬手看看表:到饭点了,管饭不管你要是管不起我来管,咱们到镇上找个地方边吃边聊,好久不见老同学了还真是怪想你的。

        水清笑笑,看你老兄说的,我现在大小也是个办公室主任,实权派,三两顿饭也还管得起,只是镇上的饭店条件差些,不如你们大矿的好。

        两个人一边调侃一边出门上车去了尔兔林镇。

        来到镇上,他们走进一家地方特色小酒馆,水清解释,你别看这家饭馆不大,做出来的菜味很地道,老板是本地人,老板娘是蓝田人,做得一手纯正的家常饭菜。

        吴关中:这就对了,就到这种小店吃家常饭菜才吃得舒服,经常在大酒店吃,味道都腻了,还是小店饭菜清爽、可口。

        几杯酒下肚,水清就问:老同学今天来不仅是来看我的吧有什么事你就说,能办的我尽力。

        吴关中一笑,你小子鬼精鬼精,什么事都瞒不过你,那我就直说了。

        水清:直说,哪来那么多弯弯绕。

        吴关中:给你工地上安排个人,干什么都行。

        水清问:什么关系

        吴关中:是丁盈的老公,就是报社那个女记者,你见过的。

        水清点点头表示知道,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那我见了面是叫他二哥呢还是叫你二哥呢

        吴关中脸上一红:你嘴咋那么屁干呢,看安排到哪儿合适

        水清:你老同学开了口,还能咋样,到工地上当个甲方代表看现场吧,你看行不行

        吴关中:那感情好,来干一杯,今天我埋单。

        水清嘴一撇说,你要埋单留到下一次,到煤城好好请我撮一顿吧。

        跟着水清却又叹息一声,嘴里喷着酒气:老同学有些话我也不瞒你,尔兔林镇上的人们都在纷纷议论,他们说现在的社会是由三种颜色组成。

        吴关中笑:哪三种颜色

        水清:黄、红、黑三种颜色,这黄就是权力,红就是入股分红,黑就是黑色保护伞,这样下去

        吴关中打住他的话头,水清呀,你现在咋一下子变得愤世嫉俗起来了,这样的话你说不说都与事无补,能不说尽量不要在人前提及。

        说罢,吴关中觉得他的话语有些重了,随即放缓了语气道,这年头,说真话不容易,其实说假话更不容易;你得把假话说的跟真的一样,既让领导满意,又听不出来你说的是假话,否则领导就会对你的人品有了看法。

        水清:原以为说真话要冒风险,看来说假话冒得风险更大呀

        正说着,老板娘走了过来说,送水主任一盘碗坨。

        两人打住了话题谢了老板娘,水清对吴关中道,荞面碗坨可是这儿的一道特色,来这儿吃饭的人都点这道菜。

        吴关中注目,看那碗坨放在一个长条型椭圆托盘里,一边一个,像一对rx房,每个碗坨的最上面还墩着一个大红枣,水清用筷子夹起一个大红枣放到吴关中的吃碟中说:二哥,咥陕西关中方言,就是吃的意思。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在了尔兔林村,村里人忙过了秋天就都闲了下来,又有人开始私底下谋划,咱们不能就这么过去了,在家门口还让人骑在头上拉屎拉尿的,于是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到县上告状去。

        有人说,县上和人家都是一事的,你去告谁,真是脑袋让驴踢了

        又有人说那就到省上、到中央告状去,就不信共产党的天下没有个说理的地方

        跟着是家家串联在告状信上签名按手印,可是谁去呢这又把大家难住了,上回羊娃家的遭遇还在眼前浮现,谁出面挑这个头呢大家议来议去最后决定一家出一个人,四、五十人一起去。

        就在大家串联密谋的时候,村长、支书来到了工地上,村长告诉水清,村里人要联名上中央告状哩,我们也拦不下,你们看咋处理合适

        水清一听,觉得这么大的事情自己也做不了主,他就给殷总和李副总汇报,看领导咋说

        殷成和李军听完水清的汇报也拿不了事,就给魏董事长汇报,魏董事长指示:村里人要告状,告成告不成还得县上说了算。我们虽说是国有企业,但毕竟不是县官也不是现管,还是让李军把这件事反映到付县长那儿去,由政府出面解决好些。

        李军和殷成来到付县长办公室门外,秘书问和县长约好了吗

        李军回答:约好了。

        秘书:县长正在会见贵客稍等等吧。

        两个人拿出香烟来给秘书一支,三个人点上烟闲聊。

        一会儿付县长送客出来,看到李军和殷成便说,进来吧正等你们呢,殷成看到县长送出来的贵客不是别人正是訾三。

        进到县长办公室,李军就把尔兔林村长的话向付县长做了汇报,付县长听完拍着桌子,一群刁民,村委会和新日月公司签的有合同,白纸黑字说反悔就反悔了说着拿起电话给尔兔林镇镇长打电话,让他把村民看好,要是放出去一个村民告状就撤他镇长的职。

        放下电话后,付县长口气缓和了一些,你们新日月公司也要积极和镇上沟通,村民的事情难办,现在国家天天都在讲三农政策,在落实三农政策方面你们企业也应该做出一些贡献。当然新日月公司和村委会签订有合同,就是走到哪里也不怕。

        从付县长办公室出来,殷成和李军商量,有了上方宝剑我们就去找镇长,让镇上协调村上,尽量把影响缩到最小范围。

        李军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天,在县上的高压下,一场为期半年围追堵截村民上访的“两守”工作,在尔兔林镇迅速展开。

        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分了工,首先由书记带领一拨镇干部深入尔兔林村,挨家挨户走访村民,并做他们的思想工作,其实就是把部分干部安排到有上访可能的村民家中,一天二十四小时地紧盯,这叫“严防死守”;其次是由镇长挂帅,派出另一拨镇干部到车站、路口,甚至机场,看住那些可能上访的村民外出,这叫“守株待兔”。

        三个月下来,村民们几次大的上访行动都被镇上有效制止住了,羊娃的父亲刘秉章成了镇上干部们主要监控对象。

        这刘秉章当年在村子里要说算是个能人,在没有开发煤城煤炭资源前,尔兔林是全煤城最贫穷的地方之一,这儿土地沙化特别严重,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不毛土地。村里人每年春上成群结队地外出讨饭,他们拿着镇上给开的证明,上内蒙、下关中,走街串巷,多年来早已习惯了四处流浪乞讨的生活。

        而刘秉章却不同,他自小跟随父亲学得一手好石匠活,常年在绥、米、内蒙乃至山西一带给人圈窑、刻碑,家境在村里算是富裕人家。

        几次上访被拦,让刘秉章很是郁闷,他在想如何才能摆脱干部们的纠缠才能到省上去上访,这天晚上,他揪留下村里六个老上访户在家中商量。

        刘秉章:我看咱们这样下去不行,镇上人看得紧,成群走或者单独外出都会被人盯上,要不今晚咱们这样行动,我们不往南嗑,而向北嗑当地方言:去的意思。

        有人疑惑:那不是离省城越来越远了吗

        刘秉章:咱们六个人今晚行动,到煤城北站扒煤车,先到包头,然后从包头转回省城,干部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的。

        大家一致认为,这个主意好,那咱们今晚就行动。

        当天深夜,在夜幕的掩护下,六个上访户悄悄走出村子,披星戴月地来到北站,爬上一列拉煤专列向包头方向去了。

        六个人是第二天下午到的包西车站,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没有敢在那里停留,而是直接坐上从包头去省城的长途汽车,在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奔波后,他们终于在凌晨时分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省城。刘秉章看地图,六个人从煤城出发,迂回曲折,整整走完了一个“之”字型。他们没有在省城汽车站停留,这里是最危险的地方,刘秉章知道一家小旅馆,离省政府很近,又较为隐蔽,不宜被镇上来的干部们找到,他多年前来省城时曾经在那儿住过。六个人顺着城墙根一路走去,走了半个小时也没有找到那家小旅馆。

        同来的人问,老刘你是啥时候来省城住在那里的

        刘秉章掐着指头数数,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大家伙儿就笑,现在省城里年年都在搞老城改造,你那家旅馆怕是早就被拆迁到爪哇国了。

        于是,六个人商量不如就在城墙外面的立交桥下等到天明,再去省政府大门前拉开横幅告状。

        话分两头,再说第二天一早,镇上住村干部就发现刘秉章失踪了,急该书由三鼎甲图书公司策划出版,全本当当网有售忙向住在村里的镇党委书记汇报,党委书记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是通知镇长封锁各个煤城出去的路口,然后在村里挨家清点,发现少了六个人。

        到了中午,整整半天时间过去,这六个人并没有出现在煤城车站、机场或者县委、县政府大门前,镇长判断他们已经出了煤城。

        于是,调集各路人马,镇上干部、包括村长、支书、公安干警全部出动,一路人马由村长跟着直奔首都北京,一路人马由支书跟着直奔省城。

        支书这一队人是由六个镇上的干部和三个派出所民警组成,他们于当天晚上就赶到了省城,这时刘秉章等六人还没有从包头的长途汽车上到达省城。

        支书一行九人来到省城后,迅速展开行动,他们三人一组分头布点,重点是省委大院和省政府大楼。三组人马说好,发现上访户后迅速通知其它组成员,争取又快又好地解决事端。

        刘秉章等人是第三天早上九点钟来到省政府大楼前的,支书这一组人是头两天晚上就守候在政府大门前的信访室了。他们一出现,就被镇上的干部们发现了,省政府大楼前人来人往,武警战士持枪立在门前,六个上访户根本就到不了大楼跟前,就在六个人商量着咋办的时候,支书已经通过电话通知其它两组成员迅速向这边靠拢。

        刘秉章:我看咱们要想进去是不可能的,武警战士守在那里,看上去就叫人打哆嗦,咱们就在这儿拉起横幅,我想省长总得从这大门进出吧到时咱们就破着嗓子喊青天大老爷,看他管不管

        六个人商量好后,在大门前找到两棵相聚三米左右的树,准备把横幅挂起来。

        还没有等他们开始行动,镇上来的九个人便一涌而上,迅速将六个人控制住,在还没有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推搡着拉进了一辆中型面包车里。

        刘秉章心想,完他妈蛋了,村里最大的一次上访行动流产了。

        自打这次上访行动后,干部们把村里人看得更严了。

        干部们每天的工作就是面对村民们,花费心思互相研究交流,如何围追堵截村民们上访的路线和方法,时间久了,干部们一个个疲于奔波,意见很大。

        后来镇长找到新日月公司的殷总和李副总,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决定在这半年内,由新日月公司给这些抽调出来的干部们每月发放1000元补助金,这才稍稍稳定住了干部们的情绪。

        三十六

        訾三自从成为了新日月公司的董事以后,他就和付县长成了铁哥们,提醒訾三拉上这层关系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原煤城土地局长王安。王安现在也算是一个有钱人了,但他还是惦记着以往当官的日子。

        一天他和訾三、杜子在一起喝酒,酒过三巡,王安点拨訾三,老訾,咱们三个人在一起谋事我就看上了你的干练,像三国里的关云长有勇有谋,杜子也很仗义,但缺乏些灵气,你是当官的料,你要是混迹官场,肯定是把好人手。

        訾三笑了笑没有言语,心说那谁是刘备呢,你吗

        王安接着点拨他,在煤城我王安官场上的朋友不少,再怎么说自己毕竟也是干过几年土地局长的人,那日和几个局长朋友在一起闲聊,亲耳听他们说付县长在县长办公会上讲,訾三是个人才,走到了时代的前头,是一个很有头脑的民营企业家。还说从岔湾矿整合到尔兔林井田开发,你都是我们煤城民营企业的领军人物。

        訾三:可我和付县长还没有走到像咱们朋友弟兄这个交情上呀

        王安:人家县长都把口风给你透出来了,你还不明白,赶紧去找付县长呀,别人有这好事上赶着还来不急呢。

        訾三心说原来王安讲的刘备是付县长啊

        于是,在王安的精心策划下,訾三提了三百万现金,趁付县长到省城开会的契机,上赶着跑到省城和付县长单独见了一面,这次见面两个人把话说得很透彻,大有一见如故,相见恨晚的感觉,私底下的话谈得很是投机。

        之后,付县长笑纳了訾三的“薄礼”。

        付县长在省城开了一周的会,訾三鞍前马后伺候了七天。

        七天后,訾三满脸堆笑地恭维付县长,您这一年四季为工作奔波,这次好不容易有这空闲,咱们一起到外面放松放松吧

        付县长:到哪去呀,冰天雪地的

        訾三赶紧接过话头:去南方咋样那边气候如春,正好可以轻松休闲。

        付县长想想:好呀,那就去苏州吧。多年没有去苏州走动了,我就喜欢看苏州的园林,精致巧思,每一个角落都透出中国传统的匠心独运和哲学美在里面。

        提出陪付县长出去游玩,訾三是做了精心准备的。

        在临走的头一天,訾三开着他的奔驰越野车来到省艺术学院门前。这是王安告诉他的,王安说,訾老板像你这样的大款,只要把你的好车往艺院门前一停,很快就会有既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大学生主动上来和你答讪的。

        果然,当訾三的车刚一到艺院门前,就有两个身材高挑,长相出众的女大学生来到车前,问訾三需要不需要她们陪伴

        訾三还没有来得及答话,紧跟着又有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娃娃勾肩搭背走了过来,这些女娃娃们看上去个个身材高挑,线条匀称,浑身都透着水灵,一对对毛眼睛忽闪着,那气质、那做派与歌厅里的小姐们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訾三从她们中间挑了两个看上去比较成熟圆润的女孩子。

        个子稍高些的叫燕子,留着披肩长发,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总是喜欢不停地转动,看上去活泼可爱;另一个个子稍矮的女孩叫小雯,留着剪发头,一双月牙形的眼睛,看上去总是带着含蓄的微笑,给人沉静大方的清爽感觉。

        第二天,訾三和付县长在两名出水芙蓉般的女孩子陪伴下,从省城机场出发,飞抵上海。

        走出浦东机场,四人便搭乘出租车直奔苏州而去。

        苏州又称姑苏,建于公元前514年,距今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始称苏州,沿用至今。

        苏州城基本保持着古代“水陆并行、河街相邻”的双棋盘格局、“三纵三横一环”的河道水系和“小桥流水、粉墙黛瓦、古迹名园”的独特风貌。

        这付县长选择到苏州游玩是有着感情因素在里面的,他上高中时的初恋情人就是毕业于苏州丝绸工学院。

        当年付县长与他的恋人都在中学读书时,两人就约好了一起报考南方大学,两人都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对江南水乡的向往是从沈从文的小说开始的,那时两人只要凑在一起,就打开沈氏的作品,幻想江南水乡之美。

        后来,女友如愿以偿地考进苏州丝绸工学院,而付县长那年却名落孙山。

        一开始女友到了江南还有书信来往,他也在头一年的暑假里专门乘坐火车去看过她。那时候没有钱,他是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硬座,又坐了六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去的苏州。

        后来书信年年减少,再就没有了音讯。

        尽管付县长在第三年考上了省城的一所名牌大学,两个人却再也没有了往来。但是这个苏州情节却给他留下了终生的憾事,这毕竟是他的初恋。

        当然这些陈年旧事付县长只是藏在心里,他不可能告诉訾三,訾三当然也是不会知道的。

        车从沪宁高速一下来,付县长说,咱们就住到枫桥夜泊大厦吧,那儿紧挨着寒山寺。

        又问司机知道那个酒店不知道

        司机回答:知道,就在立交桥边上,现在是如家酒店。

        一下车,訾三去前台登记,燕子就过来搀着付县长的胳膊天真地说:枫桥夜泊,真有诗意呀

        她抬头看到苏州河水款款流动,沿河岸一排排江南水乡建筑灰白相间,就要拉着付县长走过去看,嘴里还不停地叨咕,快看,快看,还有人在河边洗衣呢,用的还是木棒

        付县长被燕子的活泼可爱所感染,随口吟道:苏州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燕子笑:你赖皮,应该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看完苏州河回到酒店门前,訾三和小雯已经登记好房间在那里等候他们了。

        稍事休息,四个人走出酒店,訾三问:到哪里转嗑

        小雯:当然先去寒山寺看枫桥、听钟声了,就在前面不远。

        訾三:我去打的。

        付县长:不用了,几步步路。

        燕子像一只小山雀一样挽着付县长,一蹦一跳地向前走去,她要先去看河水。

        付县长拉了她一把,别急,这苏州城到处都是河、都是水,到了枫桥那边还有大运河,比眼前这条河的水可大多了。

        燕子疑惑:大运河在这儿呵,不是在北京吗

        付县长就笑,心说不好好学习。

        小雯接过话茬,京杭大运河北起北京涿郡,南达杭州钱塘江,全长2700公里,隋朝时炀帝修运河一是运粮,一是他想乘船到苏杭游玩。

        付县长点点头,定着眼睛看着小雯,看得小雯不好意思了,脸一红看着远处,风把她的短发微微吹起,一双眼睛眯成月牙儿的形状,与河边的江南民居和小桥流水相配,宛如诗人卞之琳笔下描写的一道风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看着付县长瞅小雯那忘情的眼神,訾三心想,付县长终究还是文化人,看他的眼里面有了惺惺相惜的成份。

        訾三哪里知道,付县长心里在想他的初恋情人当年也是这般模样,可惜事过境迁,往事不堪回首啊

        夕阳的余辉中,寒山寺像一个暮年的老人静静地矗立在运河岸边,一艘艘货船在运河中来回奔忙着。唐人张继的千古名诗枫桥夜泊被人用一座巨大的石碑雕刻在上面,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遒劲入木。付县长久站在碑刻前,一遍一遍在心里吟咏: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初恋时光,那是人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永远忘不掉的记忆,永远抹不去的回忆。

        钟声响起,低沉有力,良久回响,荡漾在他的心间。是燕子和訾三、小雯在敲,燕子招手,付县长收回思绪转身走进钟房。

        看着付县长,訾三鼓动他,付头你也来撞撞大运

        从省城一出来,訾三就把付县长叫付头,出了门外人多,叫县长感觉别扭。当然付县长也觉得这样叫更好些。

        付县长走过去,双手抱起光滑圆润的木杠子,连击三下,钟声又一次响起,浑厚悠扬。

        燕子喊:连升三级,连升三级。

        几个人哈哈大笑,引来许多游人善意的目光。

        从寒山寺出来,燕子和小雯嚷嚷着饿了,便和訾三商量去哪里吃饭

        訾三看着付县长,等他发话。

        付县长:要说姑苏城最好吃的去处就是观前街了。

        燕子来了精神,听同学说那儿的绿杨馄饨和鸭血粉丝汤很有名气。

        訾三:都是小吃呀,我们要吃大餐,吃苏州大餐。

        小雯:苏州的帮式菜也是一大特色。

        付县长:今天咱们就满足女士们的要求,吃姑苏小吃吧说完垂询地看着訾三。

        訾三:老大发话了,那就吃小吃。

        燕子兴奋地把下巴搁在付县长的肩膀上,长发披在后背上,在风中飘逸,两只青葱一样的小手拽着他的胳膊摇晃。

        夜晚的姑苏城万家灯火掩映在九曲的河面上,一座座小桥恰如从天而降的彩虹,跨在河水的两岸,车流人流不息。

        观前街在夜的流光溢彩中,显现出她古朴与现代交融的美丽来,小雯的沉静、燕子的开朗与这景致正相吻合。即使大明万历年间秦淮河上的美女也不过如此,如今繁华洗尽,多少豪杰折腰,多少美女如过眼烟云,属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吃罢绿杨馄饨又去吃鸭血粉丝汤,訾三嘴里嘟囔,有甚好吃的,一点点肉味,没有烧酒喝,哪里有我们煤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来的爽快

        付县长道,这姑苏饮食的风味讲究细腻,其鲜、咸、筋,是别处比不上的。吃这东西,要细细地品味才能吃出文化的感觉来。

        晚上十点多,四个人才逛逛悠悠回到酒店。

        一上楼燕子就喊累死了,拥着付县长进了房间。

        房间里一张一米八的大床,一个圆柱形玻璃透明的洗浴间,燕子蹬掉旅游鞋,把灯光调到最暗,影影绰绰的灯光和丽影勾着付县长的魂儿。透过剔透的玻璃看着燕子在那里冲洗,那婀娜的影姿让付县长想到诗经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诗句来,青春是美,青春中的美女更美。这让付县长大饱眼福,四十来岁的男人需要眼福,当然更需要性福。

        那一夜付县长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在姑苏城的那个晚上,听着小桥流水,抱着自己的初恋情人相拥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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