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仙人之尘念（下）
偌大的祭坛剧烈摇晃，震动逐渐停息之后，一道洁白光晕从铜柱中溢散出来，凝聚在了祭台上空。
“…是谁！？惊扰了吾的沉眠！？”
洁白光晕之中，一道缥缈仙幻的声音响起，在修宇两人的视线之下，只见一道半截身躯的朦胧仙影缓慢浮现。
半截仙躯如幻如影，隐藏在虚空洁白光晕之中，让人看不清真容。缥缈柔和的气息与暗红浑浊的空间，显得格格不入。
“这里竟然还有仙人的残念存在！？”修宇露出惊容，眼眸之中倒映出了仙人的姿采。
南宫若曦纤眉轻蹙，柔美的脸上也惊变起来，她怔怔深凝白光仙躯，似乎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竟然破坏了吾的沉眠之地……”
仙人的声音幽幽缥缈，似是从祭坛四面八方传来，他就漂浮在两人眼前，但完全看不到仙人是如何出声……
南宫若曦怔神警惕，看了一眼修宇，走上前一步，然后微躯恭道:“仙人莫怪，我俩是无意中才闯入此地，打搅了仙人的沉眠，我们这就速速离去…！”
她的话音落下之余，眼神连忙示意修宇，伸手拉扯他的手臂，向后退去。
两人走下祭坛。
可是就在刚下了祭坛的瞬间，缥缈若幻的仙音再次响起，伴随的是一股令人敬畏的威严！
“给吾回来…！”
沉重的声音将两人定格在原地，修宇尝试了下，发现身体竟然已经不能动弹。他低头看向脚底，原来脚底不知何时，有一道白色丝线，黏住了他。
一旁，南宫若曦同样矗立不动，她背对祭坛，脸色微微沉住，道歉说道:“还请仙人恕罪，我俩真不是有意闯入您的禁地范围，更不是有意打扰了您的沉眠，还请仙人大宏大量，不要怪罪和发怒……”
“转过来……”
仙人似乎并未听她说话，而是一道缥缈的声音，将两人的身躯扭转过去。
他们两个的视线落在了朦胧仙躯之上，仙音在两人耳边随即响起:
“尔等是何人，为何闯入来此？”
南宫若曦恭敬回道:“回仙人，小女子乃是南宫后人，身籍南宫城。今日只是意外闯入，叨扰了仙人的沉眠，还请仙人原谅……”
修宇在旁没有接话，他的眼眸盯着朦胧仙影，似乎要将仙影看透。
“南宫后人……”仙人的声音有了疑惑，少许之后才有释然:“南宫家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
“南宫若曦，第四十九代传人……”南宫若曦平眸微微垂首，回应道。
仙人的声音再次沉了少许，修宇看到，在那洁白光晕之中，那半截朦胧的身躯似乎微弱的闪烁了一下。
“第四十九代传人……没想到亦是千年已逝，真是岁月长枯，桑田无情啊……”
仙人突然发出一声感慨的叹息，其洁白光晕在深沉的叹息中逐渐散去，朦胧仙光散开，一道身躯若隐若现。
几息过后，在两人的眼中，只见一名身披古老仙袍，仙袍却破烂不堪；头戴洁冠，却腐朽锈迹的残躯老人显现出来。
残躯老人只有半截身躯，一滴滴血迹顺着仙袍滴落在地上。其胸膛被洞穿，血淋淋的洞窟直让人头皮发麻，半截身躯之上有不少了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您就是那位仙人…？”修宇瞳眸在看到仙人残躯时，急剧变色，他的声音微惊，似乎觉得不可思议，“您还未死去，这是您的身躯？”
南宫若曦同样变得脸色凝重。
仙人的声音响起，这次不再缥缈，不再如幻，而是直接从残躯老人的口中直接发出，带着一股腐朽与破败之意:“千年已逝，吾早已陨落——”
“浩荡仙劫，万灵坠落，吾在三千年前的仙之战中便已死去，不过仙之战结束千年之余，一缕不甘的意识又重新凝聚了回来，嵌入这处祭坛铜柱中，苟且残生……”
“果然真是仙人……”修宇暗自道了一声，起初他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正在装神弄鬼，但是直到看到仙人如此残破难睹的身躯，才隐隐相信。
如此破裂的身躯，他只有在人间的第一大墓，诸神之墓中，那死去的漫天神魔，才得以见过。
南宫若曦轻声问道:“敢问仙人之名讳？仙人既然知道南宫家，想必南宫族谱中，应该记载了仙人的事迹才对……”
残躯老人依然漂浮在空中，一滴滴血迹不停地滴落在地上。他的声音带着死亡的意味，似乎在下一瞬间就要崩溃开来，“吾乃……无名仙卒而已…不说也罢……”
“既然是吾之故人之后……你们便离去吧…吾的残念已经失去了祭坛的庇护，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彻底地消亡了……”
说着，残破老人的脸上竟然浮现了一丝丝黑气，犹如死亡的气息，来自地狱的缠绕，残破的仙躯似乎要被腐朽与湮灭！
修宇见此，急忙出声连问道:“仙人，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仙之战？荒原上的秘密是什么？这处祭坛的存在又是什么！？”
既然是曾经的仙人，参与了仙之战，那么也许会知道仙之战引发的缘由……
他等待残躯老人的回答，不过许久之后，整个祭坛空间却是死一般的沉寂，连一颗粒石落在地上，也能感受到。
南宫若曦见状，出声解释，她的称呼也随之改变，“前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有如此惊天动地的仙凡之战？”
比起修宇，她了解得很多。当年的仙之战，不仅仅只是仙人，更多的还有无数的修炼者，那是一场持续了很多年的战乱！
残躯老人的声音沉寂了许久，一滴滴滴落在地上的血液浸透下去。虽是残念所化，但如此真实的躯体，如此夺目的伤痕，如果不是曾经受到了致命的重创，也不会在残识衍化之时，也是这幅破败腐朽的模样。
两人静静等待，直到地面上的血迹完全浸入祭坛之中，又化作一缕缕残辉，消散终去，残躯老人的声音才逐渐响起。
“太久远了…吾仅剩的一缕残念难以承载如此混乱的记忆……吾本是一名仙人，只不过尘念未了，残识未尽，借助此地苟延残喘罢了……”
“昔年发生的事太过震撼，吾早已模糊不清……”
修宇一边凝听，眉头慢慢紧锁。残躯老人虽没有回答，但是从言语之中，能获得不少的线索。
残躯老人早已死去，留下的不过是一缕尘念，早已摒弃了昔日的记忆。况且几千年过去，不记得，甚至模糊很正常。
但是从残躯老人的话中，却说了一句借助此地苟延残喘……
难不成这名死去的仙人，也不知道祭坛是如何形成的？
如此推测的话，那么荒原上存在的秘密，恐怕他也不会知晓。
一时间，他的视线再次投向了残躯老人，发现他的身躯正在变得虚幻，滴落的血液以极快的速度消失。
“前辈…”南宫若曦低昵呼唤一声，这名死去的仙人，是南宫家先祖的故人，她有些不忍的看着这名死状悲惨的前辈就此消散……
残躯老人的身躯正在散去，他的声音也变得虚幻缥缈起来:
“南宫后人……吾之一尘念，亦是吾之执念……残喘了千年……终究还是逃不脱死亡的脚步……”
“吾在消散之际，会将最后一缕执念打入你的体内……希望你能将吾之尘念，放入南宫祖地之中，到时候，你便清楚，吾之来历……”
残躯老人的周围再次浮现了一缕缕洁白光芒，将他笼罩在了洁白光晕之中。残躯老人的身影再次变得缥缈仙幻，朦胧虚无……
这道朦胧仙躯逐渐化作一粒粒微光，消散于天地间。
修宇脸上露出了急躁的神色，他还有许多问题没有问清楚，仙人的残念怎么能就这样散去，在朦胧仙影还未彻底散去之际，他竭力出声，喊了一句:“仙人可否见过祭台上的三个凹槽，凹槽之内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朦胧仙影化作微粒，彻底的消散开来。与此同时，一道白光，从祭坛上空，窜入了南宫若曦的体内。
南宫若曦的意识恍惚了一下，紧接着眼眸闭了下来。
整个祭坛变得空荡，四处一片狼藉，铜柱碎块横积，除了破碎与混乱之外，完全寻不到仙人丝毫的痕迹。
修宇身躯一下子软了下来，脚底的白色丝线也不知何时散去，他这才发现，原来身体早已可以动弹。
他急忙两步跃上祭坛，站在了祭台之上，环顾四周，再凝望天空，并没有发现仙人的迹象，连仙人滴落的血迹也看不到分毫。仿佛就在这么一瞬间，仙人就彻彻底底，消失得干干净净！
他寻找了一会儿，发现仙人真的消散了之后，只好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把所有的思虑与疑惑都收藏起来。
仙人最终还是没能说出祭台上，三个凹槽的秘密。
他走到破裂，五六寸之深的坑印处，将黑色碎片捡起，擦了擦后，放在了怀中。
直到当他把视线放在南宫若曦的身上时，这才发现，南宫若曦已经在原地盘膝打坐，身上浮现了淡淡的青色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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