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赊 玉山归鸟焉

　　落梧桐不觉得香如玉在编故事，只是“圣主是只鸟”，这听上去有些匪夷所思。
　　不要说世间到底有没有“神界”，就算有，也没人去过。
　　月无涯将信将疑。他知道虚无界域就是昔日神界的一部分，可如果说圣主落得像香如玉这般模样，他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圣主，那是何等境界！已经是一只手触摸到“天”的存在，怎么可能就这么平淡无奇地站在自己眼前。
　　“不论你是谁，妄议圣主可是会遭天谴的……”
　　香如玉根本没有理会月无涯，在他眼里，月无涯也不过是一个接近神境的府君罢了。
　　凤栖半天没有开口，此刻深知落梧桐关心的不是这些，上前几步苦口婆心地对香如玉说道：“如玉，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才几日不见，怎么尽说些没头没尾的胡话。”
　　香如玉扭头看向凤栖：“虽然事实很难让人信服，但这不是胡话。”
　　“好。就算不是，那你总该让我过去，一切等到了玉皇城见到他们再说，这总可以吧。”
　　凤栖的做法没什么不妥。落梧桐和月无涯也想知道，面前这个香如玉为何执意将他们拦在这里。
　　香如玉知道，若不让凤栖他们看清一些事实，是不会轻易相信自己的。
　　“我知道你们要见她，可她几天前就已经不在玉皇城了。至于究竟去了哪里，或许你们该问一问这位府君。”
　　落梧桐和凤栖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转移到月无涯身上，他们这一路赶来，最先令他们生疑的就是月无涯这位月门府君。
　　何况月无涯之前提到过，自己要去虚无界域找一位昭公子。
　　尽管落梧桐明白，这番话可能是香如玉借此挑拨自己跟府君的关系，但他却有理由相信，月无涯的出现并非巧合。
　　“府君之前说自己在找昭公子，也是因此才迷了路……还请府君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落梧桐的声音有些冷。
　　很显然，只要月无涯不说清楚，落梧桐不介意以香门赊香人的身份和月无涯动手。
　　周围的气氛，又一次凝固。因为香如玉两句话，落梧桐和月无涯的处境来回颠倒。
　　月无涯毕竟是月门四府君之一，岂会任人拿捏，随意摆布。就看到月无涯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姿态，气势突然提升百倍。
　　“小子！凡人有句话，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你不会真以为，我月无涯的嘴就是两瓣肉，你问什么我说什么！你算个什么东西……”
　　月无涯嘴角带着邪笑，根本没把落梧桐当回事。如果之前落梧桐能在幻月之芒下处变不惊，那也是因为自己没有特意针对这小子。
　　落梧桐面沉如水，忽然将手放在自己脸上一抹，灵光一闪之后，原本英俊帅气的脸直接化作青烟散去，露出他的真容。
　　既然妱儿不在玉皇城，那这份“惊喜”不如留给月无涯。
　　“若是府君知道，昭公子跟我同出一门，是否还会四处找她麻烦？”
　　此时，落梧桐身上气息翻涌，却没有丝毫凌乱。不光周围空气被搅动，就连笼罩玉皇城的浓雾，似乎也移动了一些。
　　顿时。
　　空气变得异常香甜，特殊的香气世间罕有。
　　那些因为幻月之芒悬浮在半空中的花草沙石重新落回地面，竟然像生出灵智一般，蹦蹦跳跳地簇拥到落梧桐身边。
　　最关键的是，有些花草已然成精，围着落梧桐咿呀学语，口吐人言。
　　落梧桐伸出右手，向十只趴在地上的马驹抬了抬，马驹立刻翻身而起，再度长出翅膀，变得生龙活虎。
　　此刻，落梧桐不需要赊香，也能让周围的一切为香而动。这，是赊香人的特征之一。
　　凤栖不只一次见过落梧桐动用赊香人的力量。可是每次看，都会觉得神乎其技，都会用痴迷的眼神望着落梧桐，无法自拔。
　　月无涯就算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得不相信落梧桐赊香人的身份。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二十年前香门遭逢变故，如今在这里还能遇到赊香人。
　　“想不到二十年了，香门还有赊香人……既然如此，我月无涯理应告知尊驾为何寻找昭公子下落……”
　　月无涯将他自己在司值月门时，遇到花浓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至于他为何找昭公子麻烦，完全是因为听信花浓之言，为月门那些死去的侍从讨一个公道。
　　月无涯对于自己“想抓赊香人”之事，只字未提。
　　最后，月无涯还不忘转移落梧桐的注意力：“对了！花浓那小妮子行色匆忙，一定是回花府告诉花有泪……如此一来，我虽然没能见到那位昭公子，可是花有泪一定不会像我一样误入人间！”
　　月无涯知道，花有泪虽然是花府府君，但近二十年几乎不问世事。就算自己胡编乱造，也不见得花浓真能请动花有泪。
　　只是这一次，月无涯失算了。
　　落梧桐听完之后，眉头紧皱，显然十分担心妱儿安危。他对自己这位师妹的修为境界，着实没什么信心。
　　但落梧桐毕竟是赊香人，除了高冷之外，最擅长的就是冷静。
　　转身再看香如玉时，落梧桐沉声问道：“你早就知道，还有意挡我去路！似乎比起他，你才是我最该提防的对手！”
　　落梧桐没有说错，香如玉的确知道妱儿去了虚无界域，但他并不清楚妱儿在虚无界域有什么样的经历和遭遇。
　　如果妱儿身处险境，同样是香如玉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他从自己这具圣体上传承的记忆，让他知道的更多。
　　香如玉忽然转身，留下一道残影，出现时紧贴着落梧桐的脸，目光伶俐。
　　香如玉道：“这是我的宿命，也是你的……”
　　落梧桐说：“我倒是很好奇，你如何成了她宿命中的绊脚石！”
　　香如玉不怒不气：“赊香人不可动情，你这是在因她而动情吗？”
　　落梧桐极为冷静：“情为何物，赊香人不懂。可如果她身处险境，动一次情又何妨？”
　　香如玉故意讥讽：“那如果我告诉你，她动真情之时必然天塌地陷世间尽毁，你，又能做什么？”
　　落梧桐听得心惊：“容不下真情的世界，留之无用！”
　　落梧桐说完这句话时，总觉得在哪里听过。那般熟悉的感觉，令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你到底是谁？”
　　“……”
　　月无涯和凤栖听得真切，却完全不理解落梧桐为何这么问。
　　就看见香如玉再次回到浓雾边缘，轻拂衣袖，瞬间将浓雾收入手心。
　　玉皇城前那个足足百里方圆的湖，干涸的湖底躺着一个布满纹路的巨大石盘。
　　“玉山归鸟，凤凰涅槃！你是不是觉得刚才那番话很熟悉，就像刻在神魂深处？因为那句话就是你说的……不！应该是我们亲口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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