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赊 前世遇今生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但是这句话却像一块扔进水里的石头，掀起不小的浪花。
　　月族不可进入，那时对府君的侮辱，月无涯怎么甘愿被一句话挡回去？
　　凤栖和落梧桐四目相对，显然没有料到，这雾气之中还存在这样一位世外高人，不必露面就已经看穿了凤栖的身份。
　　月无涯莫名地怒火中烧，将目光投向落梧桐和凤栖。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几乎可以用世间罕见的般配来形容。
　　只是如此绝世之美落在月无涯眼中，就是另外一番光景。
　　“事出反常必有妖！凡人都懂的道理，我月无涯怎么就忘了呢……且不说这地方本府君进不进得去！你们当中，是谁坏了八门的规矩？每逢四年一个闰月，今日可不是！”
　　月无涯盛气凌人，却不打算现在就出手。他好歹是府君，不明真相就大动干戈总是会留下话柄。
　　落梧桐只是凤栖的“恩人”，而不是主人。身为赊香人，他此刻又一次被“先救谁”的问题困扰。
　　即便落梧桐知道，以凤栖如今半神境界，在府君面前自保不成问题。但扪心自问，把凤栖独自留在这里，他做不出来。
　　“府君怎知，那声音的主人不是为了蛊惑你我……或许他正是听到府君要保护我二人的言辞，这才出言挑拨！”
　　落梧桐不愧是落梧桐，诡辩的时候和妱儿还真是师出同门。
　　这番话不光让月无涯眉头一皱气势大减，就连熟悉落梧桐的凤栖，心里也是赞叹不已。
　　月无涯只觉自己轻易被戏弄，转过身面相玉皇城的方向。
　　“本君不管你是谁！躲在这古怪的大雾里不敢露面，装神弄鬼挑拨是非，今日且让你见识见识本府君的厉害！”
　　说着。
　　月无涯直接腾空而起，本就微胖的身体竟然瞬间变大数倍。随着他盘膝坐下双手一阵比划，浑身上下披上一层青白月光，整个人周围浮现出一圈月华。
　　看似简单的招数，背后往往隐藏着可怕的力量。
　　落梧桐作为赊香人，对气息的感知极为敏锐，而此刻他更是察觉到一丝潜在的威胁，正是针对自己和凤栖。
　　很显然，月无涯不光要对躲在浓雾里的人出手，也会捎带着将落梧桐和凤栖打出原形。
　　“到我身后来，切忌不要看他，尤其是不要看他身上的月芒……”落梧桐的声音有几分焦急，他一边担心妱儿真在虚无界域，一边担心凤栖鬼族身份就此败露。
　　只不过他对二女的担心，不太一样。
　　凤栖轻“嗯”一声，内心复杂地看了一眼落梧桐，真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躲在落梧桐身后。
　　此刻，她就像他的影子，心甘情愿躲在他身后。而他就像她的伞，为她遮光义无反顾。
　　不到眨眼功夫，月无涯周围的月光就变成了一轮明月，只能看到微胖的月无涯呈半透明，端坐月中。
　　月光并没有想象中耀眼，即便落梧桐此时距离很近，他也能睁大眼睛，目睹月无涯施展这一月门神技。
　　“当心！”
　　落梧桐再次提醒凤栖，生怕出现什么差池。他一个赊香人，能做的只有释放出自身灵力，并以香气凝聚而成的结界，将自己和凤栖围在其中。
　　几乎就在落梧桐说话的同时，一股冲击神魂的力量，伴随着幻月发出的月芒，震荡千里。
　　有那么一瞬间，落梧桐看到了一只无比巨大的蝴蝶，蝴蝶每抖动一次翅膀，都会撒下月芒无数。
　　“凤栖！没事吧……”落梧桐忧心忡忡，这月无涯不愧是府君，自己都有那么一刹那，险些陷入无边幻象之中。
　　凤栖贴着他的背，刻意留出一些缝隙，双手几次想要抱住落梧桐的腰，却又几次收回。
　　“公子，我没事。只要有公子在，凤栖相信，不会有事。”
　　“……”
　　落梧桐无奈摇摇头。这一次是自己就在这里，可下一次呢？
　　如果现在自己身后站着的是妱儿，她会说出怎样的话？会不会也像凤栖一样，多依赖自己一些？
　　……
　　以幻月所在位置千里之内，瞬间变得和月门一样，随处可见青白月光。
　　山如月，树如月，飞鸟如月，人畜如月。
　　几乎落梧桐能感知到的地方，所有活着的生命，眼睛里都只有这一轮幻月。就连四周的空气里，也充满了尘埃大小的月芒。
　　这些月芒碰到石头，石头被点亮。碰到花草，花草发出青白的光……
　　在落梧桐眼里，这些细微的月光犹如尘埃，接触到的事物都会立刻成为月光的一部分。
　　十只拉车的妖兽都没来得及发出声响，瞬间就变成一只只身材矮小，天生残疾的马驹。马驹几乎站立，艰难地趴在原地。
　　落梧桐能看见一抹气息，而这气息正是他曾经赊香给这些马驹的。如今这一份香缘正在被强行剥夺。
　　周围的世界，一下就变得陌生许多。
　　然而最让落梧桐在意的，居然是他之前仔细观察过的这片浓雾。
　　幻月之芒一瞬间冲散的雾气，又以极快地速度重新合拢。原本看上去仅凭一阵风就可以吹散的雾，却成了月门府君也奈何不了的东西。
　　幻月之芒一次又一次如千万道剑光劈在浓雾中，消失的雾气也从十里渐渐变成一里，几丈……
　　直到最后，只能劈开三尺。
　　那些细微的月尘，也像成群的萤火虫一样，被浓雾拦在外面。
　　“怪哉！怪哉！再大的雾也不过是这人间凡水，如何抵挡得了我幻月之芒？究竟是谁在捣鬼，待本府君亲自把你揪出来！”
　　月无涯显化真身，月华褪去，但他周围的月光还在。
　　他看了落梧桐和凤栖一眼，似暂时无瑕理会，就要只身冲入浓雾中。
　　就在这时。
　　浓雾之中走来一个发光的人影，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了出来，站在石道的尽头。
　　“不让你们二位进去，是为你们好，并非我执意刁难……此处封印夺天地造化，尚未到开启之日。”
　　说话的不是香如玉又是谁，只不过现在的他，锦衣玉带皆跟浓雾的颜色没有分别。
　　落梧桐看着香如玉，香如玉也看着落梧桐。
　　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却好像看到隔世的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尤其是落梧桐，他在香如玉身上，看见一缕十分熟悉的气息。
　　凤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曾经那个四处求香问药的香王爷吗？
　　“如玉？你这小子在这里，那他们呢？不是你们一起离开美人庄，要来玉皇城接你母后！”
　　香如玉只笑不语，仿佛他根本就不是那个曾经的王爷。
　　那，他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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