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赊 曾情根深种

　　建木叶落而开花，被神族视为不祥之兆。
　　实力低微的神族因为居住之地距离白色小花太近，绝大部分选择离开建木，躲避即将来临的灾祸。
　　实力尚可的神族栖息在建木中部，他们相信就算大祸临头，十二位修为通天的圣主也绝不会坐视不理。
　　时间一晃而逝。
　　从建木之叶全部凋零，已经过去了十二万年。神界非但没有任何异变，就连建木自身也没有产生任何变化，就仿佛它作为一座神界历史上的丰碑，会一直矗立在那里。
　　十二万年时间里，无数神族陨落，无数神族新生，只是他们再也不曾见过建木开枝散叶。
　　唯独那朵生长在建木底部的白色小花，十二万年如一日，从未长大，从未变色，从未凋谢……
　　每隔一万年，都会有一位圣主悄然出现在它跟前，近距离地打量它，想要从它身上参破天机，可是他们最终都无功而返。
　　渐渐地，神族不再害怕白色小花的存在，就连那些曾经远迁的神族也纷纷回到建木安家。
　　在这些回迁的神族中，有一位名叫“梧桐”的少年，自打出生便不具备神力，甚至血脉也十分稀薄。无法像其他神族一样成长修行，梧桐经常受到排挤。
　　在实力至上的神界，梧桐没有朋友，就连亲生父母也不愿正眼瞧他。
　　梧桐并没有自暴自弃，而是为了改善自身体质，每天到处采摘花花草草，借助花草本身的香气改善血脉。
　　神族出生在建木开辟出的神界，本身血脉就是依靠建木释放出的庞大力量而获得。可是自从建木叶落，神族血脉一代不如一代。
　　所以到梧桐这一代的时候，才出现了梧桐这样的天生死脉。就连圣主看见，也无力挽救。
　　梧桐虽然没有神力，但是精力特别旺盛。每次到处搜集奇花异草，都会跑到白色小花前一一拿出来说道一番。
　　就好像他将白色小花当成了唯一的知音，而白色小花也能听懂他一样。
　　“小白，我来看你了……你看我这次带了什么？有特别好闻的天香菊，有晶莹透亮的无色兰……”
　　“小白！我今天没采到特别的，但是我挖到了一片建木叶子，偷偷带来送给你，不要告诉其他人哦！”
　　“小白。这一朵是我找遍了大半个神界，才找到的一朵白花儿，你看和你像不像？”
　　“小白……你说建木为何要开辟神界创造神族？又为何把我们像鸟儿一样关在这里？”
　　“小白，我今天听说，神族只要达到圣主境界，就可以凭借自身实力去神界以外的世界，甚至还能够亲手创造小世界。”
　　“小白～我其实很想离开神界，哪怕做个凡人，也比当一个拥有几千年寿命的废神要强。”
　　“小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来这里跟你说话，心里总觉得整个神界只有你懂我……我，很孤单……”
　　“小白！小白！快看这是什么？”
　　梧桐日以继夜，从不间断地出现在白色小花前。似乎和白色小花相处的越久，他也就越能体会到，“小白”是真的可以聆听自己心声的灵物。
　　从少年到青年，又从中年到老年，梧桐几乎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白色小花跟前一待就是大半天。
　　作为一个没有神力，几乎没有血脉的神族，数千年几乎是他的一生。而梧桐却把一半时间用来对白色小花倾诉，一半时间用来寻找花花草草。
　　他寻遍了神界，也没有发现一朵完全与白色小花一样的存在。
　　他只是，不想看到这朵能够倾听自己一生的小花，像自己一样孤独。
　　如梧桐这样的神族废柴，不会有任何神族爱慕，更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子嗣。
　　又是一个夜。
　　神界的星空到处可见星云，梧桐却比往常来的更加晚了。
　　他只身一人佝偻着背，拄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拐杖，像极了普通人似地，蹒跚着走到白色小花前。
　　梧桐取下自己编制的背篓，将一堆早已干枯的神界花草倒在地上。
　　他一根一枝的拾起，一眼一幕的回忆。从当初年少时第一次将花花草草带到“小白”跟前，数千年历历在目。
　　有天香菊，有无色兰……梧桐虽然捡拾的是那些早已干枯的花草，回忆里却全是“小白”的花影。
　　不知不觉间，梧桐早已将陪伴在白色小花旁的日子，当成了自己的全部。
　　梧桐双手捧着干枯的花草，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大失所望，老泪纵横。
　　“纵然遍寻此神界，亦无香配心花色……如果神界都找不出一种香气配得上你，天下还有什么香气能配得上你？”
　　“这些年，我叫了你这么多声‘小白’，却从来不曾知道你的真名。”
　　“小白！过了今夜，我可能不会再来陪你了……”
　　“所以我打算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其实，绝大多数神族是没有嗅觉的，更别说我这样没有神力的，是几乎不可能闻出这些神界花草气味的。”
　　“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遗憾？”
　　梧桐将捧在手里的干枯花草，慢慢送到白色小花跟前，就好像它能成为自己的鼻子，嗅出这些年所摘花草的味道。
　　一阵清风刮过，梧桐手里的花草似乎存放了太多年，顷刻间化作发光的粉尘，迎着白色小花飘向四处。
　　见状，梧桐又捧起一抔，干枯的花草立即随风飞散……
　　梧桐从未想过，这竟然是他自己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刻。
　　眼前的白色小花似乎在呼应着他，摆出各种花枝招展的动作。
　　花草散尽，梧桐艰难地起身，依依不舍地向白色小花鞠了一躬。他眼中的感激和爱怜，足以说明一切。
　　转身，背起背篓，梧桐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淡然地离开。
　　从那之后，梧桐再也没有出现过……
　　白色小花跟前似乎少了一个总爱碎碎念的人影，也不再充斥着奇奇怪怪的香味。
　　十年，百年，千年。
　　白色小花就像孤单的女子，时不时地随风起舞，等候着那个带香而来的人再次出现。
　　“傻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世间最想闻出的气味，是我身上的香气？”
　　“笨蛋！既然知道再也来不了，那为何还要离开呢？”
　　“既然如此，那我便带着香气，去找你。有你在，我才不孤独……”
　　白色小花在风中连续摆动几下，十色光芒乍现，光秃秃的撑天建木随之剧烈震颤，众多神族府邸应声坠落。
　　随着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缝出现在建木上，白色小花上显化出一个女子身影。
　　女子身披星光，周身散发出的奇香，顷刻间充斥整个神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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