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赊 两载心法成

　　山奴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妱儿嘴里念出的香诀的确是“我无香”。就看到山奴屏息凝神盯着天香册，大气不敢喘。
　　一息，两息，三息。
　　几息时间过去，天香册不但没有像刚才那样打开，而且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山奴明显松了口气，似乎心里有一颗突然悬起的石头落了地。
　　“丫头，天香卷的香诀念错了，应该是……”
　　山奴刚想纠正妱儿，天香山内玉石所发出的光亮骤然黯淡，只剩下妱儿手里的天香册愈发光彩夺目。
　　原本空旷的四周霎时场景变幻，时而天涯海角，时而冰天雪地，时而惊涛骇浪。
　　眨眼之间，一切归于原状。妱儿却好像木偶一样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天香册。
　　她甚至看不到周围发生了什么，更听不到山奴的呼唤。
　　……
　　妱儿的意识就像被召唤一样，漫无止境地穿梭于春夏秋冬之间，游走于天地虚空之处。
　　不知过了多久，妱儿的视野中出现一位女子。
　　女子以日月为眸，以星光为披，淡淡荧光所勾勒出的身形，如梦似幻地展示在妱儿眼前。
　　妱儿本能地想要问出“这是哪里”，却发现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仅如此，妱儿感觉不到身体各部位之间的联系，听不到周围有丝毫声音，闻不到这里有任何气息。
　　妱儿尝试着放出自身气息，发现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力量。
　　妱儿只能看着那个虚幻的女子，在日月星辰间重复着单调乏味的动作。
　　她是谁？又在这里干什么？
　　妱儿只能在心底发问，不得不用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看。
　　初看不明所以，再看仍然一无所获。可是当妱儿一遍遍看得多了之后，竟发现女子似在采花，也像采茶。甚至女子会时不时地将所采之物放在口鼻之间，闻上一闻。
　　女子每一次重复这个动作，都像闻到了不同的味道，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可是这一切落在妱儿眼里，竟然都显得那么孤单冷清。尤其是女子的身影，透着一丝只能自娱自乐的味道。
　　千遍，万遍，百万遍……
　　当同样的事情在一个人眼前上演千万遍时，妱儿几乎耗光了自己的耐心。她不想继续等下去，她还有太多事想去做，还有几个人要去寻找……
　　只是不论妱儿如何挣扎，眼前这一幕都不像在梦里，更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更让妱儿奇怪的是，自己也像眼前女子那样不知疲倦，甚至在无限放大的孤单中，她开始尝试起女子的每一个动作。
　　先看，后采，再摘，最后闻……
　　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妱儿对于这一套动作已经烂熟于心。就算闭着眼睛，也能和女子做到完全同步。
　　然而。
　　当妱儿真地闭上眼睛，重复那些看似简单的动作时，才注意到女子所摘之物赫然是一点一点星光。
　　星光，究竟是什么味道？
　　人对完全未知的东西总会充满好奇，何况是妱儿。虽然妱儿采摘不到星光，但她依然跟着女子不停地摘，不停地闻。
　　突然。
　　妱儿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认真盯着女子手上的星光，从摘下到消失……
　　之前只在乎星光是什么味道，以至于妱儿完全没有在意那些星光最后去往何处。
　　她目不转睛地寻遍女子全身，没有发现能够搜集星光的东西。就在妱儿打算放弃的时候，下意识地将手凑到鼻子跟前，想要想像出星光的气味。
　　正是这看似不经意地举动，令妱儿大喜过望。
　　她看向女子鼻头，果然有一个极其黯淡的光点，因为日月星辰的存在而显得极不起眼。只可惜无论妱儿眼睛睁得有多大，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何物。
　　她和女子之间的距离太远了。女子宛若九天之女，而自己更像一粒尘埃。
　　妱儿索性不再考虑其他，闭上眼睛再次重复起那一番动作……
　　万遍，百万遍，千万遍。
　　这里的时间如同静止，可妱儿还是会想起师傅和师兄，想起香门里的一切。妱儿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能离开这里，再挽着师傅的胳膊，告师兄的状。
　　感同身受之时，妱儿又一次遥望着天女的身影，竟然从心底生出了一丝丝同情。转念一想，只能在心里发出一声叹息：什么时候轮到我来同情你了，你说是吗？
　　下一刻。
　　妱儿好像出现幻觉一般，看见天女转过身，隔空向自己投来一笑。
　　没等妱儿回过神，天女那由星光勾勒出的身影渐渐淡去，只留下鼻子上的微弱光显得愈发明亮。
　　很快，耀眼的光芒充斥整片虚空，妱儿不禁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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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妱儿觉得周围的光线逐渐变暗，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巴掌大小的天女无香册悬在手上，“天女无香”四个字正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
　　“天女……无香……无香……”
　　妱儿有些恍然，这才意识到那位天女之所以不断采撷星光，是因为她根本闻不到任何气息。
　　她！就是天香册的主人，那位圣主么？
　　妱儿心里如此想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回归现实。不知不觉间，眼角竟流下同情的泪水。
　　泪水打在手背上，是温热的，流进嘴里，却又咸咸的。
　　当妱儿嗅到了周围飘来的香气，才慢慢抬起头。
　　有花有草，有山有树。阵阵香风吹动白云，阳光洒落在山顶的积雪上刚刚好……
　　尽管对于妱儿来说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这种能够与各种香气亲密接触的感觉，她并不讨厌。
　　甚至她在想，那位天女是不是曾经也到过这样的地方……
　　恰在这时，那个有些快被遗忘的声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妱儿身后：“这，这怎么可能！天香册怎么会易主？”
　　“易主？”
　　妱儿自然听出了山奴的声音，随声附和着转过身。
　　山奴脸上惊容未定，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妱儿。
　　许久之后，山奴才把视线从妱儿身上挪开，冷静地说道：“天女无香册虽在香门，可它一直只有一个主人，那便是圣主。如今天香册易主，你就是这香门的第二任门主了……”
　　对于妱儿之前念错香诀的事，山奴闭口不提。既然眼前这丫头已经是天香册的主人，能不能打开“无香卷”那是妱儿自己的事情了。
　　妱儿显然没有完全理解山奴的话，一部分意识还沉浸在“手摘星辰”的动作里。
　　而她显然还不知道，那正是香门每个赊香人必须修炼的天女无香心法。
　　所有疑惑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妱儿也不知道应该最先问什么。不管自己现在在何处，总能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山前辈，那个……我在这里站了多久？”
　　“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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