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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三

        方雨林自打挨了处分,一直不服气,也一直就再没主动进过市局的大门。所以,他一旦在市局大院里露头,就引起一阵不大不小的议论。“嘿,新鲜,今天这位天老大怎么又瞧得上咱这破庙了”连马副局长都这么说。

        “您当领导的,别跟下边人一般见识这一段,也够他难受的了。再怎么的,他这回算是彻底服输了,认识到自己错到家了。上回他写的检查都已经上纲到自毁长城这一点了,就差没写上反革命暴乱了真可以了”郭强上局里来开会研究“12.18”这个案子,便为方雨林在一旁敲着“边鼓”。

        “可以不可以,谁说了算你”马局毗儿了郭强一句。

        “当然是您了,那还用说在这个地面上,谁还敢跟您争呀他既然都主动求上门来了。您就开个恩,见他一下,把他召回大队算了。现在不正急着用人嘛”郭强笑道。

        马副局长拧起眉毛反问:“我开恩我召他回来这事我马某人一个人能定吗这得局党组讨论。别跟我油腔滑调的,让他等着。”

        郭强忙说:“我也是为工作着想嘛。12.18这个案子在中南海都挂了号,限期破案,压得大伙儿都喘不过气”

        马副局长瞪了郭强一眼:“喘得过气得喘,喘不过气也得喘。在中央领导限定的破案时间之前破不了这个案,我完蛋,你也甭想好过我先撤了你”说着拿起一摞卷宗,向门外走去。

        吃晚饭时,郭强来看方雨林。方雨林问郭强:“马局到底见不见我他是不是非要我卸一支胳膊给他只要他开口,甭管胳膊腿还是脑袋,我马上卸给他。”郭强毗儿他:“你这会儿着急上火了早干吗去了你一来,领导就得见你你方雨林是什么人领导他爹还是领导他妈还是领导的领导毛病”说着掏出一本邓小平文选,“啪”地一下扔在方雨林跟前,“马局说了,你这人哪,就是欠学习”然后转身走了。

        方雨林无奈地拿起邓小平文选,开始背诵。后来的两个小时里,居然把谈论我国与非洲关系的那篇文章背得滚瓜烂熟:“我们非常关注非洲的发展与繁荣。我们高兴地看到策二次世界大战后,许多非洲国家都独立了”然后,他就睡着了。

        不管怎么样,方雨林已经下了决心,“痛改前非”,死克在刑侦支队,好好干。

        第二天,郭强来通知他,局党组批准他回刑侦支队。尔后,郭强关上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公用信封,放在方雨林面前。方雨林不明白这是一封什么信。不等方雨林开口问,郭强拿起信封往外一倒,从信封里倒出十几张百元大票。“这干吗”“这是全大队同志的一点心意。”方雨林心里一热:“至于吗”“你说至于不至于”方雨林不说话了。“这里还有几位局领导的一点心意。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给两位老人添点营养。另外,大队正式向局里打了个报告,想为你妈申请一点医疗补助。估计不会给的太多。但多少能救一点急吧。”方雨林沉吟道:“我这都成了什么了”郭强认真地说道:“甭管成什么,给,就拿。咱拿这钱是干干净净中规中矩的”方雨林苦笑着摇了摇头说:“唉,干干净净,也烫手挠心啊”郭强说道:“医疗补助是马局让办的,他还在想办法替你解决雨珠的下岗问题。别看这老头当面总是不给人个好脸,有时还挺粗暴,其实心眼细着哩,好着哩,尤其是对下面的干警,更实在。我跟他十来年了,太了解他了。他那张大专文凭还是我替他去跑来的”

        方雨林一楞:“是吗”

        郭强忙叮嘱:“是什么码这话哪说哪了。你可别给我上外头瞎白话。”

        方雨林忙点头:“你把我当啥了”

        郭强笑道:“你我还不知道你一激动,谁也挡不住,全给抖搂出去了”

        方雨林沮丧地:“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不懂事”

        郭强笑着拍了拍他:“有些方面,的确。”

        “你说”方雨林还想听听郭强对自己的看法。郭强却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好了,现在说你工作的事。明天你上检察院报到”

        “检察院干吗又把我支到检察院”方雨林又多心了。

        聪明的人往往多心。“要觉得我这个人多余,干脆把我支到锅炉房去算了”

        “又来了是不是有特殊任务”

        “特殊任务你干吗不去”

        郭强故意叹了口气:“我倒是想去,可人家哭着喊着点着名要的是方雨林。人家那儿不缺行政干部,只缺破案能手。要不,你去跟人家做做工作,让他们把我要了去,怎么样检察院食堂的包子远近闻名,个大,皮薄,馅多,我还真爱那一口哩。”

        方雨林还是不相信:“你们他妈的要挤兑我,总有说头”

        郭强有点听不下去了:“谁他妈的挤兑你你这是什么思想方法见谁都像偷斧头的贼好好好,方雨林,我跟你说不通。你有能耐,你自己跟局领导说去。”拿起电话,就往马副局长办公室拨号。

        好不容易才折腾回刑侦支队,方雨林当然不能让他这会儿去领导那儿说什么,立即伸过手去摁断了电话,并问:“到底怎么回事”郭强已经懒得再跟他多嚼舌头,只说:“你自己去问局领导。”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前一段突然中止5.25一案的侦查,就是因为当时发觉5.25一案跟东钢股票案有某种牵连。为了进一步深挖此案,也为了不打草惊蛇,当即决定,对5.25案的主要嫌疑人严密监控,但暂时不收网,把侦查的重点暂时转向东钢。”当天下午,郭强陪着方雨林去找马副局长,马副局长这样对方雨林说道。“由于东钢案当时涉及的只是经济问题,是行贿受贿问题,省反腐领导小组决定把这件事交检察院去做。当时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枪杀知情人的程度。这起杀人案可以说都是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发生的,真是公然挑衅。有关领导决定,立即从公安检察抽调精兵强将,组成联合专案组,在省反腐领导小组的统一领导下,强攻此案。联合专案组以检察院为主,组长由他们的乔副检察长担任”

        方雨林忙问:“张秘书被杀案也归这个专案组被吗”他一心都悬在这个案子上。

        “这还由咱们公安局方面负责。当然,两方面会密切配合”马副局长答道。

        “那还是把我留在重案大队吧。”方雨林小心翼翼地请求。

        “方雨林,你怎么那么多事”非常了解方雨林的马副局长知道不能让这小子得寸进尺,必须先把他给“打”闷了才行,把“事故”“消灭”在萌芽阶段,否则后患无穷。

        方雨林果然不做声了。郭强在一旁幸灾乐祸似的笑道:“该,该,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就得让马局这么来收拾你”没想到马副局长转身也瞪了他一眼,啐他一口:“呸,你有什么可高兴的”郭强也不做声了。接着,马副局长问方雨林:“听说你最近连着到来凤山庄作案现场去了好几回”方雨林答道:“也没好几回,就两回吧。”“看出点啥名堂来没有”马副局长又问。方雨林谦虚地:“部里都来专家了,我能看出啥名堂。”马副局长瞪他一眼:“我跟你说东,你别跟我扯西。”方雨林犹豫了一下:“反正乱乱乎乎的也没理出什么头绪来。”“真的”马副局长斜起眼角,仔细打量了一下方雨林。方雨林忙说:“跟您我还玩儿虚、的”马副局长淡淡一笑,说道:“好了,没事了。有车回吗”就把他两位打发了。

        郭强是开车来的,提出让方雨林跟他车走,以便在车上还可以聊聊案子。方雨林却借口“没理出什么头绪”,拒绝了。

        这让郭强有点生疑。大队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方雨林这小子对谈案子特别有瘾,绝对入迷,能不吃不喝不睡地把大伙儿都拖稀了。只要一谈起案子,谁都受不了他那股痴迷劲儿。今天怎么会不想谈了呢而且连车都不想坐,只想自己骑那辆破车走。

        郭强就觉得这里肯定有什么“猫儿腻”,心里特别不踏实。到了院子里,打开车门,他没急于上车,先小心地查看了一下车后座,又去打开后备箱查看了一下,尔后又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确认方雨林既没“躲”在他车上,准备跟他恶作剧一把这小子常这么干,也不在大院里做别的打算,这才上车发动了马达,徐徐驶出院门。一出院门,他便开始加速。当车飞快地驶到最近那个拐弯处时,突然,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从拐弯处人行道上的一棵大树背后蹿出,向他做了个非常肯定的手势,让他把车拐到对面的那条小马路上去。他定睛一看,正是方雨林。等郭强把车驶过那条小马路,方雨林便飞快地钻进车里,用力关上车门,说了声:“照直开,去自然博物馆。”

        郭强楞住了,只是问:“你小子又在搞啥名堂”他真“怕”他。这小子鬼名堂特别多,是“防不胜防”。方雨林此时却一脸的严肃,只吩咐:“快走啊”说话时,还向后张望了一下,好像是在查看后头有没有跟踪。看来这小子是有真名堂,郭强便不再追部。

        车就像离弦的箭一样,飞也似的向前驶去。十来分钟后,便驶到了自然博物馆正门前。方雨林却说:“再往前开。”郭强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方雨林向一边紧挨着自然博物馆的一条小马路指了指,让车向那儿驶去。那儿有博物馆的一个边门,方雨林带着郭强匆匆从边门进了博物馆。今天也许是馆休日,高大黝暗的展厅里空空荡荡,耸立着一些巨大的古猛犸象骨架桥本、恐龙复制标本、蓝鲸标本。尔后两个人坐一部老式的电梯上了楼。出电梯口,有个穿工作服的老人守候在一块大木牌前。木牌上写着“参观者止步”。方雨林好像跟他挺熟,无声地打了个招呼,老人就放行了。随后是一条窄长的楼道,整个楼道被一道五合板做的门一分为二。前边那一半,似乎是行政办公部分,后边半部是工匠制作部分,分别为木工间、美工间、模型间,等等。方雨林带着郭强走到楼道的最尽头,似乎再无去处了,于是他掏出钥匙打开一旁的一扇小门。楼道里的光线极暗,这小门门板的颜色和墙壁的颜色又完全一样,不经人提示,绝对不会有人注意这里还有一扇小门,更不会想到这样的门里居然还会有那样一个“密室”。

        所谓的“密室”,其实就是一个洗相片用的暗室,还堆放着一些除摄影以外的各种专业用书,主要是化学、电子、医学法医学、药物学、解剖学等方面的,还有一台型号比较老的电脑。最有特点的是,两侧墙上挂满了本市一万分之一的街区详图。这种地图详尽到标上了每一条小胡同里的每一棵老槐树、每一个公共厕所和每一个公用电话的位置。还有一面墙上挂的是近年来本市发生的主要凶杀案的现场勘察照片,都是大幅的,当然也都是血淋淋的。看得出这里是单身男子居住的,因为它还很“乱”。趁方雨林草草收拾房间的空儿,郭强也草草地翻了一下这些书,浏览了一下墙上的图和照片。

        “你小子什么时候还搞了这么个秘密住处”郭强忍不住问道。过去,他一直以为掌握着这个好朋友的一切秘密。看来,在这个世界上,谁也别夸这种海口。

        “跟一个朋友借的。”方雨林说道。“你知道我家住房情况,完全没法工作和学习。”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男朋友女朋友”

        方雨林笑道:“单身汉还能跟谁借当然是女朋友。”

        郭强做出一种夸张的表情,叫道:“你小子那边眼丁司令员的闺女处着,这边又”

        “又什么又这一个是严格意义上的朋友。”

        郭强却说:“别逗了,男人跟女人在一起,甭跟我说什么严格意义”

        方雨林笑道:“就你这号人邪性”

        郭强指着插在墙上一个市兜里的一张大幅女人照片问:“就是她”

        方雨林说:“没错。”

        郭强一脸的羡慕:“好靓呀”

        方雨林抽去那张照片,里边又露出一张小伙子的照片:“这是她丈夫。”

        郭强捶了方雨林一下,笑道:“哈哈,你小子还留着人家丈夫的照片”

        方雨林却一本正经地:“哈个屁这两位都是我大学里的同学。加上丁洁,我们四个当时是最要好的。他俩公派出国了,去美国研究司法鉴定。女同学的父亲是这个自然博物馆的副馆长,那年博物馆保险箱被盗,保险箱里藏着好几份世界顶级的史前鱼化石标本,惊动了中科院和国家文物总局的领导,搞了多半年没弄出个名堂。我来帮了一下忙,找到了个线索,把案给破了,还把那几个标本给追回来了。博物馆的几个领导高兴得不得了,一定要给我一点什么奖励。我说,奖励么,就不必了,如果可以的话,申申就是我那个女同学,走了以后,她在这里使用的这个暗室能不能继续借给我用几个领导说,好啊好啊,你来,我们真还求之不得呢以后这里再出什么事,我们就不怕了”

        郭强笑道:“哈哈你小子人家蒙吃蒙喝,你小子是蒙住。”

        方雨林深深地叹了口气道:“住房啊住房,谁要给我一间独居住房,我一准给他磕仨响头。你知道我现在有多不方便,我小妹都那么大了其实,我也难得上这儿来住毕竟家里还有两个老人,小妹的生活还没着落局里又那么忙”

        郭强笑道:“行了行了,别解释。我不来查你在这儿私下干了哪些秘密勾当。快说,为什么把我带到这儿来”

        “对不起你呀,今天馆休,没处打开水给你沏茶,我这儿又没饮料”

        “喂,别再跟我兜圈子了。快说,你在12.18案子里有什么重大发现”

        方雨林犹豫了一下:郭强不耐烦地催道:“婆婆妈妈个啥嘛”

        方雨林认真地看着郭强,放慢了语速。说道:“也许是我不该说的”这是他的一个习惯每当他要说出什么重大的事情来,他总是用那种细细追究的眼神盯住对方,并把语速放得特别平和。果然,他说道:“我直接怀疑,这起枪杀案跟省市领导中某个人有关。”

        郭强一听,受不了了,上前一把卡住方雨林的脖子,把他顶到墙上,咬牙切齿地训斥道:“你小子不长记性活腻了”方雨林被卡得喘不过气,忙用力推搡。郭强红涨着脸放开方雨林,拿起自己的手包、大衣和帽子,便向门外走去。方雨林一边揉着脖子,一边赶紧追上去说道:“你听我说”

        郭强用力推开他,吼了他一嗓子:“你给我闭嘴”

        方雨林被他推得差一点摔倒,踉踉跄跄地退到墙边,勉强站住了,又扑过去吼道:“郭强,你狗日的瞅瞅你手里的大盖帽,瞅瞅那大盖帽上的国徽”郭强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以为这国徽是对着所有人的你你真是喝苞米糊糊长大的,满脑子浆糊”

        这句话着实把方雨林激火了,他突然冲了过去,一把卡住郭强的脖子,黑起了脸,横眉竖眼地大叫道:“那你说,它对着谁,又不对着谁你说你狗目的,说”突然间,他却又主动松开手,颓然地坐倒在一边的旧椅子上,自己苦笑了起来。

        郭强被卡得连连咳嗽着。方雨林已平静下来,便去洗手池那边的水龙头上,放了一杯自来水,递给他。郭强一把打翻那杯水嚷道:“你狗目的还想害我拉肚子”

        方雨林没做声。他不想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他打开门,对郭强说道:“既然你不敢听我说,那你走吧。走啊还要我用八抬大轿送你”他吼叫起来。

        郭强反倒不动了,也没生气,只是直盼脸地看着方雨林,就像是在看一个非常熟悉而又非常陌生的人。方雨林拾起郭强掉在地上的大盖帽,并把它用力扔给郭强,搬了撤嘴说道:“拿着你这顶只对着老百姓作成作福的大盖帽,走啊”

        郭强平静地走过去关上门,反问:“小子,你知道刚才你自己说了句什么话吗你知道你说的那句话的分量吗”

        方雨林冷笑:“我不是3岁小孩。现在已经查实,张秘书被杀,可以排除情杀和仇杀。我们的侦查视点只能落在他是东钢股票案的知情人这一点上。只有他和熊复平才知道这30万份内部职工股最后落到了哪些领导的腰包里,偏偏他被杀掉了。你说是谁会下这毒手东街卖烧饼的老头,西街站柜台的大姐那一号的杀得着他吗”

        “那你说是谁下的手高才生,证据,这得拿证据说话。

        现在谁都明白,杀张秘书的人肯定跟拿股票的人有关,但只知道这个没用。现在连凶手到底是怎么离开现场的都搞不清楚。

        你你还想指控什么省市领导你有病“郭强抢白道。

        “我现在有一点线索能说明凶手是怎么离开现场的”

        方雨林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张现场勘察时拍的照片给郭强看。

        “警犬队来了以后,我跟着进了现场。你注意到这只警犬的眼神没有它一个劲儿地往上看,后来它还老向上蹿”

        “上边我也查过,没人。”郭强反驳道。

        “但警犬不会平白无故地躁动不安的。你上去看的时候,上边的确已经没人了。”

        “你的意思是说,上边曾经待过人”

        “是的。凶手非常清楚,当时警力充足的来凤山庄离他作案的那幢旧别墅非常近,枪响以后,现场一定会很快被包围起来。而且所有通往外界的通道也都会被封锁。这儿方圆多少里,人迹罕见,一片雪野,动一动都会留下痕迹,跑不出多远,他就会被追踪而至的我们逮住。按常规的想法,人们总以为凶手作案后要尽快地逃离现场。这家伙就钻了人们这个思维常规的空子,偏偏不跑,就躲在现场听到枪声最早赶到现场的是警务中队的几个同志,他们没带警犬,大部分同志甚至都没带武器。当时现场非常混乱”方雨林说着又拿出一张照片。拍的是一根后窗外的水管。虽然这些天里又下过雪了,在水管的旧雪痕上又覆盖上了一层新雪,但仍能辨别出那些有人爬抓过的地方。接着,方雨林又拿出两张照片,问郭强:“这是那天我刚到来凤山庄值勤时拍的一张风景照,当时光线还可以,没有用闪光灯。这是案发后,我无意间在同一个位置又拍的一张,是用了闪光灯的。你注意到这两张照片上有什么不一样吗”

        郭强仔细辨别了一下说道:“没什么不一样啊,除了一个光线亮一些,一个光线暗一些”

        方雨林又拿出两张放大成40寸的照片:“你再看看这两张,是刚才那两张的放大。”同时还递给郭强一个放大镜。

        郭强用放大镜仔仔细细地在两张照片上对比着搜索着。放大镜移近停车场,忽然间,放大镜停住了,停在了一辆汽车的影像上。因为整个停车场在画面上只占一个不大的位置,所以这辆汽车就显得很不起眼,放大后,影像都很模糊。放大镜很快地又移到另一张照片上,并在停车场上同一个位置反复搜索了几遍,却没有发现那辆汽车。“少了一辆汽车。”郭强说道:“为什么”方雨林明知故问。“凶手是坐车走的”郭强反问道,“可当时所有的道口都已经封锁了呀”

        方雨林问:“如果凶手穿着警服,或者凶手是我们内部的一个什么人,甚至是一个领导情况会怎么样”

        郭强却向:“你先回答我一个另外的问题。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样一个对他非常不利的时机来了手”

        方雨林说道:“解释只有一个,他临时得到消息,知道那天聚会结束后,有人要找张秘书谈话。情况逼得他必须在聚会结束前下手,否则,他将彻底完蛋。”

        郭强反问道:“聚会结束后,领导要找张秘书谈话了解东钢股票这件事是绝对机密的,凶手怎么会在事先得到这个消息”

        方雨林也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你的意思是说,凶手是属于能得到这个机密消息的圈子里的人”

        “也许凶手本人不一定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但他一定跟这个圈子有十分密切的关系,这样他才会得到这个消息。”

        郭强一惊:“”你说凶手甚至有可能是那天晚上参加聚会的人中间的一个”

        方雨林肯定地说道:“绝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他指着那几张照片又说道:“从现场的情况看,凶手绝对了解来凤山庄和那幢旧别墅的情况,也绝对了解案发后,警方可能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

        郭强不做声了。过了好大一会儿,郭强问道:“你跟马局汇报过这些想法吗”方雨林摇了摇头。郭强说道:“这你就不对了。走,找他去。”方雨林不肯去。郭强拿起衣帽就向外走去,并说:“你要连咱局里的领导都信不过,那真是见了鬼了走”方雨林仍迟疑者说:“不是”郭强推着方雨林往外走:“不是个啥”方雨林忙说:“兄弟,你先别上火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让你上这儿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郭强又用力推了他一把:“还有啥可商量的走,找马局汇报去。走啊”

        方雨林犹犹豫豫地向外走去。

        郭强回过头来提醒道:“带上这些照片。”

        方雨林听话地拿上照片。

        郭强又说:“带上现场勘察记录。”

        方雨林又犹豫了一下,一边找记录本,一边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有现场勘察记录”

        郭强说道:“这还用知道吗快走吧。”说着,他先走出门去了。方雨林随后也跨出房门,掏出钥匙,回身准备给门上锁。就在把钥匙插进锁孔的一霎那,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极度不安地猛跳起来,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了看郭强。郭强这时也回过头来看了看他。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从郭强的眼神里究竟觉出了些什么,但那的确是一种非常陌生的东西,令他极度不安的东西。他本能地从锁孔里抽出钥匙,赶紧回到屋里,并一下关上了门,把郭强关在了门外。

        郭强立即冲了过来,用力拍着门,叫道:“雨林雨林

        你又犯啥病呢”

        方雨林却怔怔地在屋里站着,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些他视为生命一般重要的照片和现场勘察记录,似乎对自己突然间做出的简猛之举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好长一段时间对郭强的叫喊和敲门,都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下午还有会,郭强没再跟方雨林僵持,只说了一句:“没跟我商量妥以前,你别跟任何人透露你对案子的这些分析。记住啊”然后就匆匆走了。

        后两天,郭强一直参加局里的年终总结评比会。在会场上,郭强一直是心不在焉。两天来主持会议的人说了些什么,他基本都没听进去。他一直在回味着方雨林对案子这个大方向的判断,并为之“胆战心惊”。

        “郭强,咋整的,蔫不拉唧的”最后一天散会时,早就发现了他这情绪的马副局长凑到他身旁,关心地问。

        “没没事”他没说实话。在没做通方雨林的思想工作以前,他不想直接由自己去向局领导报告此事。事情还没到如此紧急的地步,不能把好朋友逼到那份儿上。所以,后来他虽然又想去找马副局长汇报,甚至都到了马副局长办公室的门口,并来回走了好几遍,有一回,手都伸到门把上了,但还是犹豫再三,没敲门。出了市局的大门,他想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方雨林这“狗脾气”,毅然决然地掉转车头,快速地向自然博物馆驶去。但等他冲上楼,那个守候在“参观者止步”牌子前的老人挡住了他。

        老人告诉他方雨林两天前就已经搬走了。郭强不信,强行冲到那个楼道尽处,用力撞开小暗室的门,果不其然,里头已经搬空了。虽然桌子椅子等家具都还在,但属于方雨林的东西却一件都没有了。墙壁上的地图没有了,那些现场照片没有了,书也没有了。一切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仿佛这儿从来没住过人,更没搬走过东西似的。

        郭强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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