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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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厚根的“太爷神话”系列中,有一则枪鸟故事。
当时,黄盛镇的党委书记调至市里任局长,新任党委书记从另一个乡镇余马调来。余马镇的经济条件比黄盛镇自然差远了,因此,从余马调至黄盛,相当于狠狠地被提拔了一级。这位新任党委书记姓荣名洋江,年仅三十八岁,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黄盛上任,仿佛看到了前面的锦绣前程。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风格,荣洋江来到黄盛后,准备摆脱过去的人情关系,做出一个清正廉洁的样子来,大干苦干它几年,发誓要拚一个副市长来干干。
他整天挺直腰杆,满脑子想的是如何让黄盛镇的经济再上一个台阶,如何使自己得到市委书记黄伯昌的重用。可是,他发现黄盛镇里有一个“怪物”,只要一出门,就能看到他。当他出去检查工作时,这人就在他面前转呀转,也不知要干什么名堂,让他很有些恼火。
有一次,荣洋江到医院工地上去检查工程进度,这时,他又发现这人在离他五六米远的地方跟着他,而且还一个劲地朝他笑,似乎很想上来说说话什么的。荣洋江没有赶他,也没给他好脸。回到办公室里,他忍不住问办公室主任小关道:“今天在工地上跟着我转悠的那个二流子,究竟是谁呀怎么我到哪他就跟到哪,黄盛镇怎么会有这种人”
小关道:“你说的太爷任厚根啊,他可是个人物哩。我们镇里的干部呀,谁都不敢得罪他。”
荣洋江惊奇了,道:“是吗他究竟是干什么的”
小关道:“他呀,叫任厚根,是我们黄盛镇南盛村的村委会副主任。”
荣洋江笑了,不以为然地道:“嘿,我说他是谁哩,原来是个小小的村委会副主任,难道这种人也敢跟镇领导叫板”
小关见荣书记有些看不起任厚根,便耐心地劝道:“荣书记,这个任厚根有个毛病,他这人爱跟踪盯梢,抓住干部的小把柄,很厉害的。你来了以后啊,可要当心哩。”
荣洋江又笑了,道:“想抓我的小把柄这种人还没生出来呢他这种二流子啊,还不知道我荣洋江的厉害,我以前在镇里是从政法办主任位置上上来的,这种地痞似的人物我见多了。”荣洋江指了指上面,又指了指下面,道:“像他这种人呀,就好比是一只鸟,而我呢,就好比是一杆枪。我想什么时候把他打下来,就什么时候把他打下来。”
小关从学校毕业已经三年,已经初步学会了一些马屁功夫。当荣洋江的枪鸟论一公布,他就拍了一巴掌,树起大拇指赞叹道:“精僻啊精僻,荣书记,你的枪鸟理论实在是精僻这个任厚根啊,到了你面前,就再也称不上太爷了。”
荣洋江笑道:“他还叫什么太爷,到了我这里,他就准备着做我的太子吧”他想想这话又不对,改口道:“他呀,做我的太子我还嫌他臭哩”
这话很快传到了任厚根的耳朵里,使他恼羞成怒。黄盛镇是任厚根的家乡,又是青云的富庶之地,任厚根把这里当作他发展势力的根据地。因此,新上任的党委书记能否将他尽快拿下,对他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本来,他想找机会好好和他聊一聊的,可是看这个年轻人总是把头抬得高高的,走到他面前他都不愿意正视一眼,而且他好象很专心于工作,一时也插不上话。他一直在想,对于这种乡镇书记,只要了解到他任厚根的后台,便会乖乖就犯,主动向他嗑头烧香的。他正准备着怎么把话放出去,让这个不懂事的年轻人早点上门呢。不料,这个不识抬举的东西竟然根本没把他任厚根放在眼里,更让人气愤的是,竟然说出这种枪鸟之类的话。他想,这个小王八蛋,他也太不知黄盛这地方的水深水浅了。既然臭小子他欺人太甚,也只得拿出一些手段来治他一治了。
任厚根遂背起行囊,来到荣洋江的发迹地余马镇。
荣洋江是余马镇荣家村人,十八岁出去当兵,干了个连级干部回来,被安置在余马镇政法办,后来一步步干到政法办副主任、主任,然后是党委委员兼政法办主任、党委委员兼副镇长、党委副书记兼镇长,最后是党委书记。可以说,余马镇的干部中,没有比荣洋江的简历书写得更辉煌,更让人羡慕了。他几乎是两年一个跟斗地往上翻,在仕途上没有遇到过一丁点儿障碍。这时,有人劝他再努力一把力,趁现在年纪轻,搞个市领导干。他当然也是日日夜夜地这么想。可是,余马镇毕竟是个小镇,要想从这个小镇直接跳到副市长,就好比是从甘肃宁夏的书记中选个国务院副总理似的,几乎就是不太可能的事。他得先挪个位置,比如到市里干个实权部门的局长,但干个财税局、建设局、土管局的局长什么的,在有的人看来也同样困难,这些部门都是实权派,一把手所拿到的实惠和副市长也不相上下,因而很让人眼红。所以,这些部门其实并不是他这种年轻的乡镇党委书记所应该去争取的,弄不好会让人说闲话。而富裕一点的,实力雄厚的乡镇党委书记呢,却是最理想的。从乡镇调到乡镇,说起来是平调,而且摆到桌面上来讲,干乡镇工作他已经有经验,容易通过。所以,经过一翻努力,当然是指到市委市政府领导和组织部门的领导那里一公关,他终于如愿以偿,被调到青云市经济实力排在前三名的黄盛镇担任党委书记。
任厚根首先来到荣家村,找到荣洋江的老家。这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费吹灰之力。村里的人很热情地给他指点,很快,他就看到了一幢四层楼的洋房,特别是那个楼上高高的塔尖,几乎都耸到云端中去了,成为整个荣家村最高的建筑标志。
任厚根站在“塔楼”底下往村庄四周扫视了一下。他发现这个村比他们南盛村的条件差远了,洋房很少,稀稀疏疏地,点缀在那些泥瓦红墙的矮院落之间。每一幢洋房都是那么挑眼,那么令人注目。他可以肯定,这些小洋楼的主人,都是靠经商办企业“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但也有少数并非靠经商办企业富起来的,比如这个荣洋江家里。他就凭着自己是个乡镇的党委书记,这些年来肯定也捞了不少,要不,他怎么能造起这么漂亮的洋楼,而且还敢在楼顶上按上这么显眼的塔尖呢
这个人,有搞头。任厚根从心里笑到了脸上,转身就往洋楼里面走去。
在客厅里,一位白发老太正坐在太师椅上打嗑睡。任厚根知道这必定是荣洋江的老娘了,便从行囊中拿出两盒营养品,递给老太道:“大娘,我来看你来了”
老太用她的老花眼睛瞧了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吃力地道:“哟,对不起,我看不太清楚。你究竟是谁呀”
任厚根指了指这屋子,道:“我呀,就是给你造房子的人,你不记得啦”
老太听说是造房子的,便说:“是不是那个阿宝啊”
任厚根笑嘻嘻地道:“对对对,就是阿宝,我就是阿宝哩。”
老太道:“阿宝啊,我们一直在记挂着你呢。我们阿江常说,你这房子造得好,是全村最好、最漂亮的。村里人进来都夸我,说我福气好,老太婆一个,住这么宽大的房子。嘿,你说,我住这么大的房子干什么你这阿宝也真是的,我一个人要住这么大的房子干啥给我造小一点不就得了反正阿江也难得回来住。”
任厚根道:“没关系,反正你们阿江有得的钱”
老太道:“钱”她用手指压着嘴唇道:“嘘,钱的事你们都说好了吧”
任厚根道:“说好了,说好了,他对你是怎么说的”
老太道:“他说这房子总共造了二十万,阿江已经付了十万了,还有那十万,是你们之间的事,他说不用我管,这事还不能乱说,说了他要骂我的”
任厚根道:“对,这事不能乱说。还有那十万,我也不用他付了。咱们都是朋友嘛,还算那么清楚干啥”
老太急道:“呃,那不能这么说,十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哩。你还是要和他算清楚。你不要他付可以,有什么事,尽管找他去,他现在啊,调到黄盛去了,你尽管到黄盛去找他。”
任厚根道:“好,我正想去找他哩。”
老太道:“阿宝啊,你尽管找他去。镇里面有什么活,你都找他包来做,他是书记嘛,能够做主。”
任厚根说完了房子的事,又想起了别的事。他觉得这个老太真是好玩,便笑道:“大娘,最近那个女的有没有到这里来找过阿江”
老太道:“哪个女的你说的是哪个呀”
任厚根道:“就是那个腰细细的,皮肤白白的,年纪轻轻的,就那个。”
老太道:“噢,你说的是阿白啊,你怎么知道她的,是不是阿江告诉你的这个阿江啊,这种事怎么都跟你说呢”
任厚根道:“我和阿江是朋友嘛,他跟我说起过阿白的事。他说阿白常来找他,弄得他们夫妻都吵架呢。”
老太道:“是啊,你替我劝劝阿江,别和那个阿白在一起了,都是有老婆有孩子的人了,干这种事不好,传出去不好听。”
任厚根道:“对对对,传出去不好听。”
老太道:“上次阿江把她带到这里来住了几天,我就劝过他了,让他赶快回去,要让我媳妇知道了,那是要骂我的,说我这个做娘的,连个儿子都管不住。是不是”
任厚根道:“是啊,不过,那个阿白长得也真是齐整。”
老太道:“长得齐整能当饭吃长得齐整就带回来不行,这是不行的。阿白也真是的,年纪轻轻,也该找个对象了,对了,阿宝,你替我注意一下,帮助阿白物色一个,省得她经常来烦我们阿江。”
任厚根道:“好的,我一定帮她找个好人家。”
老太道:“她在哪你知道吧听说是在余马信用社工作,还一心想调到黄盛去呢我和阿江说了,千万不能把她调到黄盛去。”
老太太又嘟嘟哝哝地说了好一会儿,把阿白的事说得一清二楚了。
任厚根觉得收获颇丰,便又收拾起行囊告辞。老太一定要拉他吃饭,任厚根说还要去工地上看看,老太也不再勉强了。
任厚根又来到余马镇上,到一些饭店酒家转了转,问了问荣洋江的一些奇闻逸事。那些老板都要任厚根点了菜再说,任厚根便很是破费地点了些菜,才听到了一些关于荣洋江的花边新闻。接着,他又去其他地方证实了一番,掌握到了更多的材料。
回到家里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任厚根便重新穿起那件便警服,走到黄盛镇政府大楼。还没走到楼上,镇政府办公室的小关便将他拦住了,道:“你找谁”任厚根道:“我找你们荣书记。”小关知道他的厉害,便陪着笑脸道:“对不起,我们荣书记正在办公室里商量事情,等我上面禀报一声。”任厚根道:“好吧,快去”
小关把任厚根要求见荣洋江的事说了,荣洋江又不高兴了,道:“什么他又来了,究竟想烦些什么”小关说不知道。荣洋江道:“不见,你就说我没空。”
小关下来通报说荣书记没空。任厚根便蛮横地推开小关,顾自上了楼。
荣洋江正一本正经地坐在办公室里批文件,一见任厚根,便凶道:“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
任厚根也不理他,走到他面前,竟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办公桌上。
这下,可把荣洋江惹恼了,他不禁怒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任厚根倒显得很有耐心,他冷笑道:“荣书记,你不是说你是枪,我是鸟吗你不是说你什么时候想把我打下来,就什么时候把我打下来吗”
荣洋江听了这句,觉得这的确是出自他本人之口的名言,便默认了。
任厚根忽然拉高嗓门,厉声道:“荣洋江,今天我告诉你:我才是枪,你才是鸟我要什么时候把你打下来,就什么时候把你打下来”
荣洋江年轻气盛,觉得这家伙太不像话了,便指着任厚根道:“你再胡说你赶快给我下来,赶快给我出去。要不,我就叫派出所来人了”
任厚根耐心地道:“荣洋江,你别发火,该发火的是我不是你你不信我能把你这只鸟打下来是不是那你就耐心地等一会儿,等我给市领导打个电话,行不行”
荣洋江当然不相信任厚根能够当着他的面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便道:“打电话打什么电话”
任厚根拿起荣洋江办公桌上那只红色的话机,拨通了白边海的电话,道:“白书记,我是厚根啊。我有个重要情况要向你汇报一下,是关于黄盛镇新来的书记荣洋江收受贿赂和乱搞妇女的事。”
电话那头很感兴趣。任厚根便把荣洋江造洋房和包养阿白的事在电话里统统说了,而且还说了几则余马人编出来的“阿江笑话系列”。
荣洋江听任厚根在电话里叫白书记,还有些吃惊,等到任厚根说起阿宝造房子和阿白要嫁人等等时,荣洋江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几乎都冒出了冷汗。
这些年他仕途顺利,从未遇到过什么挫折,碰到这种事,还不知道该怎么应变。
正傻着呢,这时,任厚根把话机递给了荣洋江,道:“白书记要和你讲话。”
荣洋江接过话机,那边果然是白边海那充满威严的声音:“荣江洋吗我是白边海啊。小荣,任厚根反映你的问题你心里清楚,我们市纪委到时候还要看情况核实一下。不过,你心里要明白,你是个年轻的镇党委书记,本来是前途无量的。我不希望你在经济上和生活作风上出问题,在我们纪委调查之前,希望你好自为之,在各方面要检点一些。”
荣洋江正要为自己辩解,白边海却道:“任厚根是南盛村的村委会副主任,是我的老熟人。我们纪委的很多案子,都是他举报的。这些年来,他举报的事情,失实的很少,大多是比较真实的,举报的案子成案率很高。所以,我还是要一再提醒你,你到黄盛以后,一定要在各方面严格要求自己。”
荣洋江一边冒着冷汗,一边忙着点头:“是是是”。
白边海那头道:“今天先说到这儿,下次我到黄盛来,再当面和你说。”
荣洋江搁下电话,仍旧傻乎乎地将两眼盯着话机,仿佛那话机里有什么秘密似的。任厚根坐在桌子上干咳了一声,才将荣洋江唤醒过来。
荣洋江看了看任厚根,任厚根也毫无表情地看了看他。荣洋江明白过来了,便走到门口,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然后回到办公桌前,抱着双拳对任厚根道:“实在是抱歉,荣某有眼不识泰山,今天算是给你赔礼了”
任厚根胡乱地“嗯”了两声,还是不下来。荣洋江便从抽屉里掏出一包大中华来,抽出一根给他递上,道:“来,先抽根烟”任厚根接了过来衔在嘴上,只是把两只眼睛盯着荣洋江。荣洋江又找来了打火机,道:“来,我给你点上”
任厚根猛吸了一口,在办公桌上晃着二郎腿,道:“嗯,这烟倒是不错。”
荣洋江见这样不是说话的姿势,便从旁边挪了只椅子过来,道:“来,请你老人家坐这儿说话吧。”
任厚根听说叫“老人家”,便笑了起来,屁股从桌子上滑将下来,斜靠在椅子上,又冷笑了两声,道:“怎么样,荣书记,现在还想把我这只鸟打下来不”
荣洋江无奈地道:“任,噢,不,太爷。对了,太爷,你的名声可是大得很,我荣某人初来乍到,你就原谅我的年轻无知吧。”
任厚根道:“你都当上镇党委书记了,还年轻无知”
荣洋江笑道:“是啊,我今年还只有三十几呢。你今后就别叫我什么书记了,就叫我阿江吧,咱们不打不相识,今天就算交个朋友吧。”
任厚根道:“那你真的不想打我这只鸟了”
荣洋江苦笑道:“还提什么枪鸟的,你就别再取笑我了。今天我可是知道你的厉害了,你啊,今天只要别把我当鸟打,我就谢天谢地喽”
任厚根笑了,道:“好,爽快,算你荣书记,不,算你阿江爽快。我任厚根就答应交你这个朋友了。”
荣洋江也笑了,道:“好吧,走,咱们哥俩到饭店里坐坐,好好喝几杯。”
任厚根道:“到哪家饭店啊”
荣洋江想了想,知道他说的意思了,道:“还有哪家,就红太阳呗”
荣洋江进了红太阳,就与任厚根成了莫逆之交。从此,红太阳更红了,任厚根更横了,荣洋江也更服了。
此后,荣洋江一步一步地拜倒在任厚根的旗子下。当年曾经说任厚根做他“太子”都嫌臭的荣洋江,竟然颠倒了过来,差不多成了太爷任厚根的“太子”。他之所以会这么没骨气,是因为想借用一下太爷的力量,实现他副市长的伟大梦想。
这是五年后的事了。那年青云市政府班子换届,苦熬了这么多年的荣洋江开始跃跃欲试了。他跑到太爷任厚根家里,毫不含蓄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要求太爷帮助出点力。
任厚根拿出太爷的架势,缓缓地道:“好啊,阿江,这次机会不错,也该好好闯一闯嘛。党校也去过了,组织上也有话放出来过了。不过,能不能上,还要靠天时地利人和啊,少一样都不行。”
荣洋江巴结地道:“主要还得靠太爷费心。”
任厚根耐心地道:“没问题,你的事,我不关心谁关心呢。不过,你自己也要多努一把力。青云市里你放心,黄伯昌那里我去帮你说,没事的。南州市委组织部那里,我是用不上力的。你在党校有同学,现在都在南州市的重要岗位上,南州那边你自己去跑跑,该花的银子还得花。”
荣洋江道:“对,要跑一跑。”
任厚根补充道:“我也是青云市的人大代表,我手上也有一票。当然,靠我这一票是不够的,得大家投。我在代表中间还有一些威望,有些工作我替你做。话要别人来说,别人说你好才是真的好。所以,代表那边的事也请你放心。”
第二天,任厚根便专程去找了一趟黄伯昌,道:“荣洋江这人不错,他想干个副市长。这事你看能不能帮他一把。”
黄伯昌想不想,道:“我有数了。现在还早,等事情发展下去再看吧,只要能上,我就尽量让他上吧。”
年底,副市长的候选人定下来了,荣洋江果然名列其中。
关键的一步迈出来后,荣洋江满怀喜悦地又来找任厚根了。这回,他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叠叠的人民币。他对任厚根道:“太爷,我的事让你费心了。现在候选人已经定下来了,接下来的人大选举就是关键的关键了。你为我的事,恐怕还要开支不少。我今天拿了些钱来,麻烦你帮我排一排。”青云人有句习惯用语,安排一下就叫做“排一排”。
任厚根摸了摸那钱,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帮你好好排一排。”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任厚根给黄伯昌打了个电话,约后时间后便单独去了黄伯昌的住处。两人客气了几句后,任厚根道:“荣洋江进了候选人名单了,他让我转告你,说是谢谢你了。”
黄伯昌笑了笑,道:“大家都是朋友嘛,没什么的。你要劝劝他,当上副市长后,各方面都要注意一点。当然,这次选举的事,还要多当心。不管怎么说,他今年还没有什么基础,有的人条件比他好哩。”
任厚根道:“知道了,反正我们大家一起帮帮他吧。在人大代表那里,多帮助他说说好话。”然后,任厚根掏出了准备好的一些钱,塞进了黄伯昌床铺的枕头底下,道:“这些钱给你用,阿江的事,还要多靠你帮忙。”
黄伯昌一般是不直接收钱的,他见任厚根这么一来,就推辞了几句。任厚根知道他的脾气,也顺着说了几句客气话,黄伯昌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在选举前,任厚根又买了些名烟名酒,分头送给他熟悉的一些人大代表。
这些基础工作都做完后,选举也就正式启动了。
在市委领导和组织部门的密切关注下,选举工作进展得很顺利。黄盛镇党委书记荣洋江一跃而成为新一届政府的副市长,通过电视和报纸,很快成为一百二十万青云人中的政治明星。
据说,副市长陈莫进也是太爷给推上的。那年政府换届选举时,市里要新增一名副市长。开始定下的是市劳动局局长江一葛,可任厚根与他的死党、同为市人大代表的某房产开发公司经理蔡冒商量后,觉得江一葛这个人不太肯帮忙,应该想办法把他弄下去。于是,他们合伙推上了市工商局长陈莫进,新增为副市长候选人。任厚根与蔡冒在人大代表中极力活动,在说陈莫进好话的同时,把江一葛贬得一无是处。江一葛听说后,立即向南州市委组织部作了汇报。组织部门立即派人督阵,做人代表的正面工作。最后,陈莫进和江一葛同时被选为副市长,而江一葛的票数,仅仅比半数多了一票。可以说,要是没有组织部门做工作,他这个副市长必定是没戏了。
这段故事,是“太爷神话”的一段插曲而已,如果再找一段的话,那就是宣传部长游大南的事了。
游大南当年只是田鼎镇的党委书记。他听说太爷力道足,跑太爷比跑黄伯昌管用。于是,他找到了太爷,送上了一皮袋的人民币。因为这些钱都是田鼎镇上一些包工头出的,反正用的不是自己的钱,送出去也不心疼。
好段时间,他坐在办公室里整天神情恍惚,觉得这事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你想,要当官不找领导,不找组织,竟然去找一个小小的副村长,这不是笑话么
选举结束后,他打听了结果,副市长里面果然没有他的名字。其实,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所以,他没有急于去找任厚根,更没有去要回钱的意思。
不想,他不找任厚根,任厚根倒连夜找他来了。在电话里,任厚根问道:“阿南啊,副市长没得干,常委行不行啊”
游大南笑了,觉得这个任厚根真逗,便胡乱地应道:“行行行,行啊”然后就将被子裹着脑袋睡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十点多了。反正田鼎的书记是他,他管着别人可没有别人敢管他。于是,他慢悠悠地到街上买了点点心吃,吃饱回到办公室里,就听有人在喊,道:“游书记,市委组织部打电话找你啊,怎么你的手机也打不通呢”
游大南一想,对了,昨天睡昏了头,早上醒来连手机都忘了开了。
他当下找开手机,拨通了市委组织部的电话,部长在电话里道:“恭喜啦,游部长”
游大南听不懂,道:“什么把我调到统战部去啦”
部长道:“不是统战部,是宣传部。早上南州市委刚下来了通知,你已经被任命为青云市委常委,负责宣传部的工作了”
游大南一听已经自己已经是市委常委了,傻乎乎地楞了半天。关了手机,他还楞着呢,后来慢慢缓过来了,大喊一声,道:“太爷”,接着长叹道:“啊,真是太神了,任厚根真是青云的太爷爷啊”
如果说这些是“太爷神话”中的小插曲的话,那么叶逢秋的上台可谓是“太爷神话”中的经典之作了。
黄伯昌当上市委书记后,市长夏文成当然对他不服气。要知道,当年夏文成做市委副书记兼市长时,他黄伯昌还只是分管政法工作的市委副书记,在副书记中排第老三。可是,现在一跃而成为青云老大,名次竟然排到他夏文成上面去了。这种事不论摊在谁的身上,都有些想不通的。
想不通归想不通,黄伯昌不管这些。反正只要他看不顺眼的,对他不是心服口服的,他都得让他难看,让他离开位置。
年底南州市委组织部来考察干部的时候,黄伯昌进一步说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话。他一方面说夏文成能力强,经济丰富,工作干得不错。另一方面呢,又说他群众基础差,不适合青云的工作环境,建议将他调到上级机关部门干,可能更合适一些。他还举了一些生动例子,以便增加可信度。
在这之前,组织部早就考察过夏文成,也知道夏文成能力强,而且一心想谋取南州市副市长的位置。可惜这个人不太争气,在廉政建设问题上有反映,周围关系又不太好,觉得继续让他在这里工作的确不太妥当。于是,两个月后,南州市委果然将他调任南州市国际信托投资公司总经理。这样一来,市长的人选问题又可以唱一出戏了。
黄伯昌最看中的是常务副市长叶逢秋,而组织上考察的结果呢,却是另一个副市长刘一铁。这个刘一铁虽只是个副市长,但资格老,声望高,后来组织上给他加了爵,也给他的头上按了个常委。因此,青云市的副市长中,就出现了两个常委。一个是市委常委、常委副市长叶逢秋,一个是市委常委、副市长刘一铁。
要论工作能力和个人声望,自然应该让刘一铁接任。可要说听话,乖巧,那就得数叶逢秋了。他知道黄伯昌这个人讲权术,比较专断,所以政府这头有什么事,常常越过市长夏文成这道坎,直接向黄伯昌汇报,从而取得了黄伯昌的高度信任。黄伯昌曾经私下许愿:“那个夏文成,你要注意他的动向,别什么都由他说了算。他在青云可能也干不长了,等他一走,我推荐你坐他的位置。”
经黄伯昌这么一说,叶逢秋汇报得就更起劲了,并且渐渐和夏文成产生了矛盾。夏文成觉得青云这个地方太复杂,也心生离意。所以后来调往南州,其实也是迫不得已。当然,等夏文成真的走了之后,叶逢秋就整天围着黄伯昌,等候着他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黄伯昌并不想违背自己的诺言,只是这个市长人选,他只有推荐的权力,却没有最终决定权。现在南州市看中了刘一铁,这事就麻烦起来了。本来刘一铁就刘一铁吧,没必要管那么多。可叶逢秋并不死心,硬要黄伯昌再帮他一把。黄伯昌也想过了,这个刘一铁上来后,必然不会像叶逢秋那么合他的口味,到时候,政府那边的事,不能由他黄伯昌说了算可不行。因此,还得想办法帮叶逢秋一把。
想来想去,黄伯昌还是想到了太爷,想到了任厚根。
任厚根听说这回要扶叶逢秋一把,把刘一铁压下去,就又来劲了。这种事,只要黄伯昌用得到他,他就来劲。因为,只要他帮助扶上去的官,将来没有一个不听他指挥的。连黄伯昌都感谢他当年的相助之恩,遇事总要征求一番意见,更何况下面的这帮小萝卜头呢于是,他就满口答应道:“这事好说,不就是把叶逢秋扶上来,把刘一铁压下去么,不难不难。”
黄伯昌都还没想到用什么办法呢,这任厚根倒答应得快,便问道:“你又有什么高招”
任厚根笑道:“我有什么高招,不还是那一招么”
黄伯昌不解地道:“哪一招”
任厚根道:“你忘啦当年你和傅克林之间的竞争,我不就是靠这张三寸不烂之舌帮你的么今天啊,别的办法没用,还得靠我这张舌头。”
黄伯昌恍然大悟,道:“对,还得靠你这张舌头。具体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去想着办吧。反正干这个,你比我在行。”
果然,几天以后,青云城里又流传出刘一铁的风流韵事了。有一个故事说的是刘一铁包了一个十八岁的东北佬,是南下打工的,长得很有几分姿色。她一心想嫁给刘一铁,因此在和他睡觉时故意不采取措施,后来就怀了孕,还瞒着他生下了孩子。她以为这一招可以治服刘一铁了,哪知刘一铁并不吃她这一套,见了孩子却说不是他生的。害得这个东北佬整天闹着要寻短见。刘一铁没办法,他当然是不可能和结发妻子离婚的,这样做影响自己的地位和名誉。于是,就拿出五十万,将她打发走了。至于那个孩子,有的说被带到东北去了,有的则说在刘一铁老家的乡下,让一个远房亲戚带着呢。
除了刘一铁包二奶外,还有一则故事是说他贪钱的。不过,贪人钱财的事普通人不太感兴趣,所以,这类故事的篇幅就短了些,说起来也没有东北佬的故事精彩。这里不提也罢。反正,这个刘一铁似乎一夜之间掉进了染缸里,由白变黑了。在青云人的心目中,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色官贪官了。
南州市委领导陆续地收到了来自青云的举报信,都是反映刘一铁收受贿赂和包养二奶的。南州市委组织部会同纪委信访室的两个同志来了一趟,呆了一个星期,没有问出一个所以然来,但是,刘一铁当市长的事就这样担搁下来了。
不久,南州市委决定让叶逢秋任代市长。人大选举的程序一走,市长前面的代字也就很快取消了。而刘一铁呢,虽然被狠狠地整了一回,但他并不像夏文成那样已经被整惨了,还想往上升迁,最后灰溜溜一走了之。这个刘一铁比夏文成铁的地方就是,尽管有人和他过不去,可他还是岿然不动,大不了做不成市长。但是,这个常务副市长可就是他的了,因为他本来就是常务。他觉得,只要自己不犯错误,凭着这个位置,还是可以和这伙人较较劲,不能让他们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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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云市里,从市委书记、市长到市委常委和副市长,其中有一半以上是借太爷任厚根的力量爬上去的。因此,任厚根这个南盛副的村委会副主任不仅关心着青云市委市政府,事实上,他一直在左右着这批人。
任厚根是个聪明人,他知道,有些东西他并不懂,也不多去插手。但人事上的问题他是非管不可的。他常常背起某领袖的一段话:“干部路线决定之后,人是决定性的因素。”他的“路线”却是,干部能干不能干不管,必须得听他任厚根的话,必须始终掌握在他老人家的手上。因此,他就像是一位“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又像是一位主动退位的太上皇,既把位置让给别人,又担心继位者用了与他犯冲的人。
任厚根深深地懂得,用错了一个人,就会影响到他的经济利益,影响到他在青云这亩地里的收成。
他对干部人事问题的关心,也有几则小故事。
一则故事的题目叫做“野猫丢官”。故事的主人翁是青云市农业局局长叶茂,因为他的名字与野猫谐音,官场上的人爱以野猫呼之。野猫因为在农业局干了七年了,他已经厌烦了农业和农村工作,不光是这项工作烦,更重要的是油水少。因此,他做梦都想着换换位置,比如到土管局、建设局、工商局之类的地方,好好地捞上几年,也算是对他多年来坚持在农业岗位上的安慰吧。于是,他多次找市领导汇报,汇报之后不见动静,便非常痛心地从存折里取出一笔资金,借着某个节日,给黄伯昌和叶逢秋都送了一份。
说来也巧,那段时间正好是民政局长退休,黄伯昌与叶逢秋商量了一下,决定让野猫补上这个缺。黄叶两位想想民政局也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位置,那几天任厚根正好身体欠佳,没有及时沟通,两人就这么定下来了。几天后,市委常委会就进行表决,表决的结果当然是一致赞成。
几个小时以后,青云市的党政机关到处都流传着野猫当民政局长的消息。
任厚根在医院的输液室里挂盐水时,也听到两个机关干部在议论此事。一听野猫要离开农业局,坐上民政局局长这个肥缺,他心里就起毛了。要知道,这个野猫与太爷有过一段过节。
野猫这人有个毛病,喝酒时爱开玩笑。那年他到北云区召开乡镇农业工作座谈会,中午喝酒时,有人提起南盛村有个厉害的角色叫任厚根,这个人凭着跟踪盯梢的本事,征服了不少领导干部,成了青云的“地下组织部长”。还有人说,任厚根比“地下组织部长”还厉害,他是青云的“太上皇”,所以被称为“太爷”。
野猫喝了酒,想逞能了。他想起了不久前听来的小道消息,便卖关子地道:“太爷你们谁知道他为什么叫太爷”
有同样好胜的人回应道:“太爷,归初是因为任厚根做了巫师,装神弄鬼时自称太爷附体,后来就渐渐被人称为太爷了。”那人又补充道:“不过,现在人家叫他太爷,可不是当初那个太爷的意思了。现在的意思是太上皇的意思。”
野猫又卖关子了,道:“你们可知道任厚根在做巫师以前还做过什么”
没有人知道,有人胡乱地说:“做什么小混混呗”
野猫严肃地道:“不对,在家里是小混混,可后来混出问题来了,逃出去了。你们可知道,他逃到哪去了,为什么一逃就是好几年,回来以后才做巫师,到庙里做起太爷”
这下可把所有的人问倒了,也把所有的人的胃口都提起来了。
野猫要的就是这种气氛,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接下来,他便在大家求知若渴的目光中,开始了他的故事。故事当然说的是任厚根逃上天姆山做和尚的事,而且他还说:任厚根在天姆山做和尚很不老实,和山下姆头村的一个小寡妇搞上了关系,被村支书老虎面追上山羞辱了一顿。据说,那个老虎面啊,现在还说要到青云来把太爷阉掉去呢
任厚根有着发达的信息网络,半个小时以后,他就在家里得知野猫在说他的坏话。这时,他想到了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野猫这小子要好好收拾他;二是那个小寡妇,不,那个小兰,差点都给忘了;三是那个笑面虎,那个王八蛋,更得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任厚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出三五个小兄弟,赶到天姆山下住了下来。几个人一打听,得知笑面虎进了南州城,于是便赶到城里寻他。几经周折,终于在南州市五马路边发现了笑面虎的踪影。此时,笑面虎正躲在一个角落里使劲地往裤裆里掏东西,准备洒尿尿。小年轻们很快走近了他身边,有一个厉声道:“干什么随地拉小便”笑面虎以为是南州市的卫生协管员,便笑嘻嘻地道:“没,没拉小便,我只是把它拿出来看看。嘻嘻。”那人便追问道:“什么,拿出来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笑面虎还是笑道:“嘿,自家的东西嘛,想看就拿出来看,看看又有何妨。”说完就想把那东西塞进去。不料那人厉声道:“且慢,什么东西那么好看,让我也看看”那人走到面前,背后几个人就将他拦腰抱住。那人从笑面虎裤裆里抓出一根东西来,顺手就一刀割了下来。
回到青云后,这些小兄弟每人从太爷手里领到了两万块奖金。因为太爷在他们临行前下的指令就是:“把笑面虎的那根鸟给我割下来”
当任厚根赶到姆头村时,听说笑面虎已经死了。至于死因,村里人的说法不尽相同。有的说是暴病而死,有的说是被汽车撞死,有的说是被人砍死。
任厚根找到了小兰,小兰比以前老了,不过,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白,还是显得那么风骚。小兰说至今还没有嫁人,也不知是另有相好了,还是一直被笑面虎占着不放。小兰对笑面虎的死表现得很平静,她对任厚根说:“死得好,他总算死了。”
任厚根觉得这句话还不解气,便胡乱地发挥道:“我听说啊,笑面虎是被人阉死的。他在南州城里有个相好,两人正干那事时,被她男人发现了。那男人一发火,就把笑面虎的鸟抓起来,一刀给割了。后来,笑面虎就死了。”
小兰被他说的故事给逗笑了,道:“瞎编乱造”
任厚根也不管她信与不信,当晚就又与她好了一夜。完了以后,任厚根说要带她到青云去,小兰不肯,道:“我跟你去青云,难道跟你去喝西北风啊”
任厚根笑道:“女人啊,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也不打听打听,现在的任厚根是青云的什么人”
小兰以为他在吹牛,就嘲笑道:“什么人还不是地童和尚一个”任厚根道:“嘘可别再说什么地童和尚了,青云人谁都不知道我以前的事。他们只知道青云有个任厚根,有个风风光光的太爷”
小兰还是不信,道:“别瞎吹了,快睡吧,谢谢你来看我,我可舍不得离开姆头村。除非你现在手头有个一二十万的,好让我们享受几年,那我就跟你去。”说完,小兰又看了看任厚根,见还是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便摇了摇头,道:“看你也不像个发财的样子,你没那个命,我也没有这么好的福气”
任厚根笑了,他一跃而起,打开电灯,从外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本子来,递给小兰,道:“看好喽,这是我其中的一本存折。”
小兰打开一看,上面一行行地打印了阿拉伯数字。最下面一行,已经是长长地一串了。她个十百千万地念了一通,道:“哟,有六十多万也”
任厚根道:“要是不发财,我也不敢来见你。这点钱,只是我家产中的一点零头数,是我的一点零花钱。不瞒你说,我的家产早就超过一千万了”
小兰惊愕了,道:“真的吗”
任厚根动情地道:“我刚才说过了:要是不发财,我也不敢来见你。当年我和你分手时,曾经对天起过誓,这辈子一定要做官发财,而且要发大财。现在我做到了。我现在是南盛村的副村长,官虽然不大,但我的权力大。青云的市长书记市长全部都听我的,我任厚根才是青云市真正的书记,真正的市长。只不过我不愿意出这个头罢了。所以,在青云你去打听打听,他们都不叫我任厚根,都叫我太爷。太爷你知道什么意思吗就是太上皇的意思。我们青云市委书记黄伯昌号称青云老大,而我则是青云的太爷,是老大的爹。”
小兰红了红眼睛,道:“我相信你了,你是个争气的人”
任厚根忍不住也红着眼睛,继续道:“在这个社会上,不争气还真不行。我任厚根没文化,没根基,家里也没什么人帮衬,一切都要靠我自己。这些年来,我在青云苦过来了,拚过来了。我什么苦都不怕,什么苦都肯吃。只要把这些做官的把柄抓住,只要让他们听我的话,我什么苦都吃得下。现在,我终于熬过来了,终于熬到头了。”他抱着小兰道:“今天,我这么远跑来看你,就是真心真意地想把你接去的。我们青云条件好,是全中国最富的地方之一。而我任厚根呢,则是整个青云最风光的人物,也是最有钱的人之一。你就大胆地跟我去,准备下辈子安安耽耽地享福吧”
小兰被他的话说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滚滚而出。
她紧紧地靠在任厚根的怀里,道:“我小兰也苦了半辈子了,没想到还能遇到你这么好的男人。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是个有出息、有良心的男子汉。”小兰说着说着,进一步动情地道:“我爱你,我要你”
任厚根便又抱着小兰的身子,要死要活地与她恩爱了一回。
第二天,任厚根便带着小兰来到了青云,让她住进了他在青云城里买的一幢别墅里。从此,任厚根在南盛村有一房原配,在青云城里有一房二奶。好在南盛与青云城距离并不远,只不过二三十分钟的路程。他经常从青云城和南盛村之间来回跑,日子过得风流快活。
任厚根要做的第三件事,就是收拾那个野猫了。他带了几个兄弟上门,说要割下野猫的舌头。野猫吓得不敢出门,便请一位与野猫要好的朋友出面调解。后来经过再三谈判,野猫同意将农业局的所有招待都放到青云外滩上的海鲜楼,并且还在农业技术推广中心安排进一位任厚根的亲戚,这事才算了结。
现在,野猫这小子竟然抛开他太爷任厚根,想坐上民政局的交椅,实在太便宜他了。于是,任厚根马上拔掉手上的输液针头,赶到黄伯昌的办公室,兴冲冲地非要他收回成命,选派其他人到民政局去。
黄伯昌只好同意了,但他说:“常委会都已经开了,要变的话,还得一个个去做工作,然后再开一次常委会。”黄伯昌擦了擦汗,补充道:“还好,还好文件还没打印好,也还来得及。”
任厚根说:“来得及就好,这件事我亲自办,我去和他们一个个交换意见。”于是,他拿起电话,从叶逢秋到白边海、游大南等等,凡是与他关系铁的常委们,他都一一说到了。
黄伯昌无奈,第二天只好重新召集常委们开会,将昨天通过的决议推翻,议定由任厚根信得过的另一位局长到民政局上任。
任厚根的“太上皇”作风由此而不得不让人咋舌。而另一段故事,或许也可以作这一个补充。
青云市有两位副局级领导,一个叫肥猪,今年四十八岁,在副局长的位置上都熬了十多年了,一心想转个正;一个叫两头乌,今年五十出头,按理都该退二线了,可他还想弄个正职干干,趁退下来前再捞几个回家。他们整天都想着如何巴结黄伯昌,逢年过节也犹豫不决地在黄伯昌办公室门口转悠过。有两次,还婆婆妈妈地把红包递了出去,不料黄伯昌又目怒视,一顿狠批,还给他们上了十几分钟的党风廉政教育课。肥猪和两头乌局长的位置没捞到坐不说,他们反而成了黄伯昌的义务宣传员,一时间,青云市委大院里流传出黄伯昌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谁都送不进礼的黑脸作派。那年年底,黄伯昌还被各机关部门推选为全市优秀共产党员,南州市经过严格考察后,召开隆重的表彰大会,将黄伯昌与其他九名领导干部一起,授与“南州市十大人民公仆”的光荣称号。
肥猪和两头乌是朋友,他们在一起时常感叹自己官运不济,得不到黄伯昌的垂青。后来,他们不断地四处取经,在一起进一步交流经验,互通信息。在找到一些自称与黄伯昌关系好的途径后,便拿出红包,让人代为疏通。可惜的是,两人先后花了七八万人民币,连一点升迁的迹象都没有看到。
在失望之余,他们听说了太爷任厚根的事。太爷的大名是早就听闻的,只是以前一直不相信,况且他又是一个小小的副村长。副局长要请副村长出面向市委书记说情,这种事要传出去的话,是要让人笑掉大牙的。肥猪和两头乌爱面子,可到了这个年头,为了做官也不要这张脸了。于是,他们一起找到太爷家里,支支唔唔地向他提出了个人要求。青云“太上皇”、“地下组织部长”任厚根在收了数目不小的红包之后,一听说是此等小事,便满口答应了下来,道:“明天晚上听我的信,在市委门口等我,我带你们到黄伯昌家里去一趟。”
第二天晚饭后,任厚根与黄伯昌预约了一下,便带着肥猪和两头乌来到了黄伯昌家里。任厚根正要和黄伯昌说些什么,这时手机响了,有个小兄弟在电话里说某歌舞厅里来了两个东北小妞,长得很正点,怂恿太爷赶去尝尝鲜。太爷一听有这等好事,便急于要溜走。可肥猪和两头乌的红包也收了,他们的事情也很要紧。于是,就对黄伯昌道:“你看你看,这两个人加起来都一百多岁了,还要我亲自领着他们到你这儿来,我把他们交给你了。”然后,他又对肥猪和两头乌道:“我有事先走一步,有什么话,大胆跟黄书记说,黄书记人很好的,很肯帮忙的。”
两人忸忸捏捏地向黄伯昌提了要求,黄伯昌连称“有数有数”。
一个月后,市里开常委会讨论人事问题,肥猪和两头乌的名单都在其中。这回,终于轮到他们走运了。
据说,太爷也碰到过不识相的人。有一次,太爷对某局副局长小白兔道:“你都干了多少年的副局长啦也该搞个正的干干啦。”小白兔道:“请太爷多指点。”太爷道:“你有空跟我到老大家里去一趟,保证给你解决。”小白兔心想,这太爷消息灵通,一定是他知道黄伯昌准备提拔他了,想从中捞一点。于是,他就背着太爷独自去了黄伯昌家里,送上一份厚礼。不料,小白兔走出黄伯昌家门不到二十分钟,手机就响起来了。太爷在电话里骂道:“你老兮说好两人一起去的,你怎么一个人去啦”小白兔如梦初醒,大叹道:“我的天,原来老大是听太爷的,太爷才是真正的青云老大呀”小白兔马上找太爷赔不是,不久也如愿以偿。
任厚根就这样凭着他的太爷地位,利用组织人事上的实权安插亲信,使青云越来越多的干部成为他的徒子徒孙。另外,那些他看准目标想拉拢的人,凡是不听话,或者抓住阴私踩在脚底下,或者就想办法干脆拔掉这颗“钉子”。
被任厚根的踩在脚底下的,除了荣洋江等人外,其实还有两个重量级的人物:一个是新盛片区党委书记于成荣,一个是市土管局局长郝有弟。
新盛片区是青云市经济最发达的地区之一,任厚根的家乡南盛村、黄盛村即在新盛片区管辖之下。任厚根认为,南盛村是他的发迹之地,黄盛村也已经成了他的根据地,接下去,他的势力要不断扩展,至少要扩展到新盛片区。因此,当黄盛镇党委书记荣洋江被拿下后,新盛片区党委书记于成荣就成了他的下一个目标。
于成荣的经历也和荣洋江差不多,开始也不怎么把任厚根这粗鄙小子放在眼里。直到有一天,任厚根来到他办公室,突然将一盒录像带扔到他桌子上,他才傻了眼。任厚根走了以后,于成荣偷偷地办公室里放起了录像,上面尽是他和一些小姐干丑事的镜头。这个任厚根,也不知他是怎么弄到这些录像的
第二天,任厚根又来到他办公室,可怜在官场上辛辛苦苦拚杀了几十年的于成荣,只好在一个小小的副村长面前举手投降。于成荣的手下心腹干将,也逐渐被任厚根收了心。从此,拥有青云最富裕的五个乡镇、管辖着二十五万人口的新盛片区,就成了任厚根的势力范围。因此,青云人所说的太爷管着“一大片”,说的就是繁荣昌盛的新盛片区。
第二个被他踩在脚下的市土管局局长郝有弟。土管局号称青云的第二财政局,手头上倒进倒出的土地,比金子还贵,比存在银行里升值还快。因此,土管局长郝有弟则是青云炙手可热的人物。任厚根热衷于倒腾建筑工程,热衷于土地和建筑等行业,因此,早日拿下土管局局长,成为他的一大奋斗目标。
解决个把中层干部的事,倒不必都去找黄伯昌和叶逢秋他们。对于任厚根来说,他的办法有的是。在盯上郝有弟后,机会终于来了。话说有一天晚上,郝有弟正在某歌舞厅包房间玩,与一个新开户的小姐玩了个把小时后,郝有弟喘着粗气,走出来要杯茶喝。这时,任厚根神秘兮兮地出现在他身边,并且拿出半握的手掌来罩住他的耳朵,小声对他道:“你今天玩得好快活啊”郝有弟正痴痴地想再听他说些什么,却见任厚根一句也不再多说,板着脸孔,竟然扬长而去。
于是,于成荣和郝有弟等人,一个个都成了他“家里养的狗”。
任厚根后来常在背后把一些干部当作“狗”,而他们也确实是任厚根眼里的“狗”。
有一次,任厚根的一个朋友、邻县一个村的算命先生沙半仙想到青云来发展,看中了青云城郊的块土地,想在那里造间两层楼的房子,把一家人都搬过来住。李半仙道:“听说土地的事很难办,你们青云市的土管局局长郝有弟架子很大,钞票都送不进啊”
任厚根道:“不会,不会的。”
李半仙便犹豫地问道:“郝有弟那里,不知你能不能带我去送点礼进去”
任厚根受到了刺激,道:“什么,郝有弟那里还要送礼”
李半仙道:“你不会不认识吧”
任厚根道:“不认识郝有弟啊,他是我家里养的一条狗”
李半仙笑了,道:“厚根兄,你跟我开玩笑了。”
任厚根道:“谁跟你开玩笑”然后,就拿起手机拨通了郝有弟的电话。
过了二十分钟,郝有弟就赶到了任厚根家里,任厚根看都不看他一眼,忽然冒出一句道:“有弟啊,我背脊上有点痒,你给我挠挠。”
郝有弟满脸笑容地过来给他挠背脊,任厚根摆起架势,指挥道:“对对,这里这里。”
完了以后,任厚根道:“没事你就走吧。噢,对了,有弟,我的朋友想在那个什么地方造个房子,土地的事你到时候帮他办一下。”
有弟点头道:“有数有数”,他对李半仙道:“你到我办公室来办就是了。”
郝有弟走了以后,李半仙大喊佩服。为了测试任厚根的社会关系,李半仙一一问到了青云的一些实权派人物,而任厚根呢,则大大方方地用一句话概括:
“财政局长钱永光啊,我家里养的狗。”
“房管局局长乌德关啊,我的狗。”
“公安局副局长皮卜麻,狗,也是我养的狗。”
“文化局局长刘淑一,也是我养的狗。”
“项德关啊,孟左光啊,都是狗,都是我家里养的狗。这些小狗狗啊,我叫他吃屎就吃屎,我叫他喝尿就喝尿,听话得很呢”
李半仙甘当小弟子,一口一个厚根兄,把个任厚根叫得心里欢欢喜喜的,觉得自己也像个人物了。
第二天,任厚根还带李半仙到他的海鲜楼去转了转。李半仙惊诧于这里生意的兴隆,便向任厚根兄讨教起开饭店的秘方。
任厚根道:“有什么秘方这里的生意,都是机关部门帮忙的结果。他们的招待费,有很大一部分都流到我这里来了。”
任厚根一边喝酒,一边向李半仙吹起他开饭店的辉煌史。
他在青云外滩开起海鲜楼后,便通知各机关部门的头头,让他们把客人都带到这里来招待,于是,生意渐渐好起来。可是后来他发现,有一个绰号叫青面鬼的局长有些不通人情。海鲜楼开了半年了,他一次都没来过,任厚根见面就电话催了好几次,他就是不买账。于是,他就拿出了他的杀手锏。
有次,青面鬼正在接待一个南州市来的检查团,正汇报得有板有眼时,市长叶逢秋打来了电话,叫他马上到海鲜楼来一趟。
青面鬼急匆匆地赶到海鲜楼,却见市委书记黄伯昌,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白边海,还有其他一些常委和副市长都在坐。
青面鬼正准备坐下来和这些领导亲近亲近,好好在酒量上表现一番。却听得有人喊了声“慢”他抬头一看,原来坐在主人席上的是太爷,也就是常打电话叫他来捧场的任厚根。他一时傻在那儿了,却又听任厚根道:“没什么事吧”
青面鬼说“没什么事”,任厚根非常鄙夷地将手掌朝他一挥,道:“没事你就给我出去,下次有事再叫你来。”
青面鬼终于尝到太爷的厉害了,从此,青面鬼也成了海鲜楼的常客。
任厚根把青云干部当狗驱使的传说中,还有一段可以进一步证明他的威力。据说有一次,南盛村有个村民来找任厚根,要他帮忙解决其儿子居民户口问题。任厚根觉得这是小事一桩,也没有想到要麻烦什么更高层的领导。他来到黄盛派出所,找到民警小赵。这个小赵平时见了任厚根总是满脸巴结的意思,这回,任厚根便想赏他个脸,给他个好好表现的机会。于是,就把某人要转户口的事给说了。小赵满口答应,可是,三四个月过去了,小赵还是没想出办法。说实在,那时上面来了政策,转居民户口的事也实在太难了。小赵觉得没脸见任厚根,躲了几次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而且对自己的前途也不利。于是,他筹集了一万块钱,主动找到任厚根,一面向他道歉,一面送上这个大红包,这样才算了却一桩心事。
任厚根如此威风八面,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村委会副主任的位置是太小了,他得再加把劲,弄个村支部书记干干。
干支部书记首先得是党员,可他连个党员都不是。因此,入党是第一步要做的事。当然,再难的是对于太爷来说,也能够迎刃而解。
那时,黄盛镇和新盛片区的干部,都已经在任厚根的掌握之下。为了任厚根入党员事,从区里到镇里,大家都在积极地帮助做工作。按规定,入党须经过支部讨论报上级党员批准,也就是说,任厚根本事再大,入党还得经过南盛村这个小小的党支部,经全体党员讨论才行。那时的南盛村党支部书记已经换了个人,叫艾则鹏。艾则鹏有好多事情需要镇领导和区领导帮忙,自己也就需要太爷任厚根帮忙。区镇领导都把任厚根入党的事作为一个政治任务压了下来,艾则鹏也只得全心全意地为这事动起了脑子。由于任厚根小时候在村里名声不好,后来名气虽然大了,但也不是什么好名气。因此,村里的那些党员,反对任厚根的人也还大有人在。为了避人耳目,艾则鹏在提名入党考察对象时,一下子就提了十几个,然后把任厚根也包括在其中。
考察对象报到镇党委,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只有党员委员、人武部长梅小程从部队转业来不久,他听说了任厚根那些鬼事以后,很有些反感,便在党员会上提了反对意见,道:“怎么一下子提那么多考察对象”
任厚根知道后,立即赶到镇政府,对梅小程道:“提一百个关你屁事”
梅小程气不过,就与任厚根对骂了几句。不出一个月,梅小程便被调到另一个乡了。后来任厚根曾碰到过他,还当面教育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个人不识时务”
考察期满,接着就是正式表决了。镇党委和艾则鹏都商量过了,觉得任厚根在村里有不少反对面,怕讨论时通不过。于是,镇党员还特别指派了组织委员老钱前来督阵。任厚根怕光有文官不行,还得派个武官来才行。于是,他给黄盛派出所所长马大山打了电话,马所长便在第二天的党支部大会上出现了。
南盛村的二十几名党员看今天的会议势头不妙,特别是那个派出所长,莫名其妙地在会场上转来转去,两只眼睛乌溜溜地直打转,让人有些害怕。于是,支部书记在宣读了关于吸收任厚根同志为中共预备党员时,一时鸦鹊无声。艾则鹏赶快来个顺水推舟,宣布表决通过。
令艾则鹏没想到的是,当任厚根的预备党员一转正,自己支部书记的位置也动摇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后来艾则鹏逢人便说。
在任厚根的指使下,黄盛镇党委书记荣洋江做了艾则鹏的劝说工作,认为他年纪大,可以退位了。但艾则鹏想不通,表示还能“为村民们再服务几年”。
荣洋江不管艾则鹏怎么想,就又派镇党委的组织委员老钱到南盛村召开党支部会议,对支部领导进行改选。老钱说:“镇党委提名由任厚根同志担新南盛村党支部书记,请大家表决。党员们要求投票表决,老钱只好同意投票。很快,投票结果出来了,票数最多的还是艾则鹏,任厚根只得了第四名。
荣洋江在党委会上对南盛村的选举工作很不满意,特别是对党支部书记艾则鹏近年来的工作很有想法。他认为艾则鹏缺乏进取心,南盛的工作没有实质性进展,更没有带领群众搞好经济工作。在批了一通艾则鹏后,荣洋江提议由任厚根来担任南盛村的党支部书记,因为党支部书记是可以由党委任命的,镇党委有这个权力。
有个别党委委员含蓄地提了不同看法,认为艾则鹏年纪虽然大了点,但工作经验丰富,还应发挥点余热。于是,荣洋江便最后敲定:“这样吧,任厚根干书记,艾则鹏干副书记,让他再扶一扶厚根。让他们互相弥补,互相配合,共同把南盛的工作搞好来。”
其他委员当然不敢提反对意见。于是,任厚根便成为南盛村的最高领导。
南盛村离青云城只有二三十分钟的路程,交通便利,经济发达。任厚根做了南盛村的“土皇帝”后,大胆地将村里的土地转让出去,从中捞了不少好处。他一会儿在南盛主持工作,一会儿又跑到青云城里瞎忙乎,由于两边都安了家,这边吃顿饭,那边吃顿饭,另外还要照顾好海鲜楼的生意,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也真够他忙的。
任厚根成为青云太爷,控制了青云高层的事,仅仅是传说。但他凭着种种卑劣的手段一步步夺取南盛村的政权,却是南盛村人人皆知的事实。有的村民当面不敢顶撞他,但背后也在做小动作,千方百计地想把这个任厚根给扳倒。
在这些人中,最突出的要数郑金龙了。郑金龙是南盛村二组村民,干农活和做生意样样在行,他是个相信这个世界上得凭真本事吃饭的人,对任厚根靠这种歪七歪八的手段过上好日子的人很看不惯。特别是有次任厚根因为收受了某人的红包,而同意将某人的新房地基侵占了郑金龙菜园地两个平方后,他愤怒了,发誓要把这个南盛贪官告倒不可。
他偷偷去了一趟青云市检察院,向他们当面反映了南盛村支部书记任厚根在村里的种种劣迹,并且还提供了他搞到的一张发票,这张发票可以证明任厚根贪污公款一万多元。检察院的同志对郑金龙狠狠表扬一番,表示在向领导汇报后,将派人对任厚根进行调查。
不料,郑金龙还在回南盛村的路上,任厚根便得知郑金龙在举报他,而且举报的内容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任厚根奇怪了:“这个郑金龙,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难道他也像我一样不行,此人竟然想偷学我的招术,用我任厚根多年来练成的独门功夫来对付我,哼,这还了得”当下,任厚根便招来一帮人,要他们务必尽快灭了此人。
这天晚上八点多,郑金龙正在自己皮件厂的办公室里看报表,忽然灯黑了,他以为是停电,忙着去找蜡烛。
蜡烛还没找到,门口突然闯进三个蒙面人。郑金龙没法看清他们的脸,但他们手里的匕首却亮闪闪地,看得有些分明。
郑金龙熟悉自己的办公室,赶忙往里间逃窜。三个蒙面人一边追一边用匕首猛砍。等他跳窗而走,逃到安全地点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他们砍了个遍体鳞伤,鲜血不停地一滴一滴往地上滴。
郑金龙在报案后住进了医院,并且请法医作了鉴定。然而令他奇怪的是,公安部门竟然没有立案。他知道,公检法都听任厚根了,他想与任厚根斗简直就是鸡蛋碰石头,迟早要没命的。
出院后,他便丢下妻儿,独自逃往中缅边境的山区里,做一些小本生意。
在他离家出走后,任厚根以郑金龙拖欠税款为由,将他的那个皮件厂一步步地蚕食了去。皮件被廉价变卖掉不说,后来连厂房都转给了一个外地人。他的妻子儿女怎以哭都没有用,在南盛村也呆不下去了,后来,妻子带着孩子回到了娘家,靠租几亩地养活三口人。
可怜的郑金龙,就这样一直躲在中国最南端的山沟沟里。他怕任厚根的人找到他,不敢与家人通信,偷偷地寄几次钱,也是从外地辗转而来的。在那个鬼地方,他一呆就是五年。要不是后来任厚根出事的消息通过新华社传遍了全中国,郑金龙至今都不敢回家门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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