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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萨拉记不得是怎样奔向国佛利山的,一路上都没有看见那个可怕的阴影。可是穿过圣莫尼卡、博尔瓦德大道越过大酒店时,她觉得从镜子里看见了后面有两辆轿车,有那辆熟悉的道奇轿车。她立即右转弯向南开,驶过两条街道,在弗雷德公寓的对面将车停住。她从前座位上起身,朝后面的方向搜寻着,见这条街没有行驶车辆,也没有敌人,不免感到有几分得意。

        她急急忙忙走进公寓大楼,跨上楼梯,对这儿比对萨姆的前门还熟悉。直到她转身触着门铃时,她这才看见用薄粘胶带贴在门环上方的一张便条。

        上面有一条留言,用典型的斜体写的,属印刷体,出自弗雷德之手。“里吉”,开头写道一个她不晓得的名字,不过肯定是男性“只得一早匆忙去律师那儿”滑稽,虽说也许不是,不过却表明没有危机“午餐时与他密谈;决心了结此事,下午晚些时候给你打电话。请原谅,等着我的电话。弗雷德。”

        萨拉起初由于弗雷德不在颇感失望,此刻被心中升起的美好新希望冲淡了。这用不着古埃及学专家破译这个发现。弗雷德常常提到过要会见律师,好与那干瘪的塔帕尔太太脱离关系。可是萨拉的问题一向悬而未决,总为他们刻不容缓的肉体交融耽搁下来。云雨过后,问题几乎消失,变得非常淡泊。她也不再顾及了,因为已经给予的比要求回答的还多。

        她登上楼梯前,将眼镜摘了下来,现在她又戴上了。她仔细审视一遍便条,唯恐读错了一个字,误解了一个措辞。可是这个便条完全明明白白,弗雷德在与他的律师密谈。这表明,最后,这拖得很久的最后,他还是在安排离婚的事了。一个程序,一句措辞,而不是用他们相爱的词汇部分。离婚这一奇迹,离婚那闪烁着理想的完美境界所产生的激情渗透了她的身心。不过,里吉是谁呢这儿可需要解辞专家了。也许仅仅弗雷德知道。

        她打开手提包,把手伸进小化妆盒中,接着找到一只金色铅笔。她思考了一下,然后在门上那张便条的最下面写道:“弗雷德为讨论生意来拜访过今天晚些时候给电话萨。”她考虑了一下亲笔写的这句话;随即将“生意”二字划掉,用“道奇”来代替。这就决不会弄错了。

        当她下楼时,一阵惊慌袭上心头,伴着她来到沉重的大门前。在外面,她看到了她的车,她左右环顾了一下路面,没有发现其他的轿车。

        当她穿过这条街时,脑海中出现了一个个推论。显然,这件事是她没有料及的。弗雷德为什么今天同律师谈话为什么是在过了那么多个星期之后的现在呢因为她星期一的紧急电话,因为贾瓦特,弗雷德要抢在塔帕尔太太之前。也许是萨姆,那回避不掉的侦探引起了不可避免的抉择交叉口。为什么等待对抗流言蜚语重大的攻击抢先行动,解除武装。可怜的塔帕尔太太,或者是萨姆。

        她到达车旁,不由得为弗雷德,她的弗雷德,她的弗雷德感到自豪。道奇此刻失去了作用。可鄙的道奇,愚蠢的道奇。那些白费劲的记录“搜寻目标10点32分离开家,10点57分走进塔帕尔的公寓,出来时12点1分。停下来梳了梳头,整个整化妆”。此刻竟成了多么有希望的性爱,突然之间变得多么令人可敬。她不晓得这些记录是不是会上报纸。她记起曾答应过杰丽和德贝,竟把家长与教师协会组织的免费驱车活动忘记了。她不会再给他们俩人丢脸。尽管如此,她仍感到非常高兴。

        凯思琳鲍拉德最后读完了那本神秘小说的第一章。先前她就知道这本书的原版是英国的,因为honor制作honour,还晓得侄子彼得太可恶,干不成什么事然而作者在他的第24本小说中推测可恶的彼得会被打发掉,那么取名彼得亦不失为明智之举她翻过一页,正看到辛西亚女士从尼泊尔返回的时候,一阵电话铃响打破了寂静。

        凯思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迈着那只几乎麻木的腿一瘸一拐地走着。第三声铃响后,她来到厨房,抓起了话筒。远处接线员的声音通知,护士介绍所原派惠特莉小姐中午来到,现在要耽搁到6点钟,不过那时她一定会来。凯思琳提出了争辩,这儿的病人需要专门人员护理,有没有别的合适人选远处的声音回避牵连进去,说傍晚前没有人可派,不过惠特莉那时会来这儿的。凯思琳继续同这个派遣系统抗争着。如果发生紧急情况怎么办那时他们会有护士吗远处的声音不想上钩,仅仅是一台留声机而已,它不处于回答问题的地位。这声音只是接受并传递信息。再见吧。

        对这样微不足道的令人失望的小事,凯思琳已习惯忍受。一旦把自己调整得适应后面6小时的延长情况下,她便立即寻找厨房内的剩余食品以便支持下去。显然,内奥米总是外出吃饭。也许,根据那个单门储存食品柜的情况看,很大可能是根本什么也不吃,不过将酒放在冰块上饮用当饭而已。一阵执着的寻找,终于发现了形状变弯了的一听豌豆汤,一大听炖牛肉,一盒沾有灰尘的未开口的乳酪饼干,还有几瓶杜松子酒配料。凯思琳觉得那听炖牛肉足够吃的了。不管怎么说,今天可是开始忌食的好日子。

        她成功地将那一大听罐头打开了盖,这时电话铃第二次响了起来。打电话的是保罗。听见他的声音后,凯思琳对这种伙伴关系很感激。她随即肯定,他如果同萨拉戈德史密斯在一起决不会幸福的。

        她告诉他关于护士的情况,唯一想先得到他的热情的关心然后才能告诉他,她会非常圆满地处理好一切,直到6点钟。她能肯定吗那是确定无疑的。真抱歉将她拖入这种乱糟糟的事情中去。当然不,这是她仅仅能够做的一点事。内奥米怎么样在睡觉。好,好。霍勒斯会放心的。她没有忘记吃晚饭,是不是哦,没有忘记。嗯,那么晚些时候再见。

        她把炖牛肉放进锅内,正在炉子上加热,就在这时,她听见内奥米大声喊叫。“霍勒斯”

        凯思琳将煤气炉拧小后立即奔向卧室。她走进房去,发现内奥米盖着毛毯,躺在床上,两眼盯着天花板。

        凯思琳走到床前。“你怎么样”

        她的目光移了过来。“你在这儿干什么”

        “霍勒斯不得不去工作,护士还没有来,我来顶替一下。”

        “为什么是你来”

        “我我一直与霍勒斯的一位朋友会面,他们打电话要我来。”

        “我不需要任何人,也不需要护士。”

        “呐,医生”

        “滚他的蛋。”

        内奥米没有动,她闭上眼睛,接着又睁了开。凯思琳焦虑地朝床走近了点。

        “内奥米,我能为你取什么东西吗”

        “不。麻醉品效力消逝后,我很快就会起来。”

        “你感觉如何”

        “像有人在拧我的阴部。”

        “缝了针。”

        内奥米将头在枕头上别过去。“那些杂种”她从侧面说道,一点儿也不觉得生气。她又安静下来。凯思琳站在那儿很不自在地等待着。

        “你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情吗”

        凯思琳即刻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我被一帮子人轮奸了。”

        “哦,内奥米”

        “如果我清醒的话,那也许是个教训,我打算给查普曼博士提交一分补充报告。”

        “你指的是他们强迫”

        内奥米迎着她的目光。“我不很肯定。”她模仿了一个十分做作的微笑。“走开。我是肮脏的东西。我是妓女。”

        “请不要那么说。”

        “这是男人们的语言。我喜欢它。这是唯一真实的语言。他们不懂得女人,可是他们懂得妓女。”

        “内奥米,请安静。”

        “今天上午谁在这儿”

        “你的医生。后来霍勒斯带来了一位心理学家。”

        “精神病医师”

        “不。他只是尽力协助,给予忠告。”

        “他给了什么忠告”

        “我想我们应该等到霍勒斯”

        “不,你说嘛。”

        “我不肯定。”

        “凯蒂,请说出来。我被一队人狠搞了一顿。我得知道是什么高招。”

        “他们提到治疗,分析。”

        “你以为在床上躺上一年诉说那些肮脏的经历会有帮助”

        “我说不上。我想他们知道。”

        “x他妈的。”她侧过身于。“让我睡觉。”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

        凯思琳无可奈何地注视了一会儿,内奥米的疾病和令人作呕的粗俗语言,使她颇感苦恼。她转身离开了她。走到门口时,内奥米对她喊了一声。

        “霍勒斯在这儿干什么”

        凯思琳吃了一惊。“我想怎么,他同查普曼博士在一起。”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在空中飘荡。“不是开玩笑吧”不一会儿,她那用鼻子呼吸发出的困难声音告诉凯思琳她睡着了。凯思琳轻轻地将门拉紧,然后走进了厨房。

        不久,她吃了一点粘糊糊的炖牛肉,还喝了些软饮料,之后回到沙发上,看那本神秘小说。吃饭的时间她一直在想内奥米,尽力想将她的美丽与她的粗俗相调合,尽力将她的淫荡与病态分开。她纳闷,占据那个令人销魂的肉体的男人们,最终是否意识到下阴部的腐烂。如果有机会的话,保罗会占有她吗会享用她吗或者能引起反感吗内奥米的欲望当然是性。她那身体的可爱和小巧玲珑也许可以抵消其他的一切。一沾上色欲,男人个个都变成了迟钝的、没有理智的、不善于思考的动物。当处于那种情况下,博伊恩顿会去强xx一具尸体。对那种事医学上还有一个名词。博伊恩顿,会的,不过不会是保罗。保罗不会。保罗不会喜欢内奥米,永远不会。他会选择整洁、安详、矜持的女子。当然,像她自己这样的好。不是她自己,不,因为她仅仅是与内奥米相反的另一个极端,尽管不太外露和令人吃惊,可也是一种病。那么,谁整洁、安详而矜持谁是正常的特丽萨

        她坐在沙发上,手指夹着未点燃的香烟,思量着特丽萨哈尼希和保罗。那个从事知识和艺术工作的特丽萨也许会变得令人厌烦起来,不过她毕竟有魅力,而且身为一名贵妇人

        特丽萨哈尼希提前十分钟就到了,而这时,他已晚了十分钟,还不见到来。她第一次开始担心,他是不是得到了口信。即使他得到了口信,他会认真地对待它么他抽得出时间吗他会记得她吗

        她不耐烦地围着天堂公园入口处里面的海豹池转来转去,毫无兴致地望望那些寻欢作乐的游客。一位矮胖、毫无体形的年轻母亲,领着一个男孩子在游览。这个孩子穿着长至及膝的短裤,样子很淘气。几个十多岁的女孩子,穿着某海军军官学校的校服,正用手捂住嘴咯咯地笑,仿佛笑是一种罪恶,而在那学校里是不允许的。还有一位灰白头发的绅士,身着蓝色的哔叽服,那光泽正好与他的鞋相搭配。他用肘支在栏杆上,沮丧地从口袋中掏出死鱼,朝下面满身泥泞的黑色海豹扔下去。特丽萨听着这些海豹的叫声,它们那嘶哑而古怪的哼哼声使她感到厌恶。

        她想知道,从码头那边吹过来的海风是不是弄乱了她的头发。她悄悄地将手伸进手提包,找出法国银质化妆盒,接着,用拇指将它弹开,照了照头发及化的妆。一切都没有动,没有弄乱,也没有弄脏。将化妆盒放进手提包之后,她察看了一下衣着,也令人满意。为了挑选这身合体的衣装,花费了半个上午的工夫。茶色开士米毛线衫盖住肩膀,那透明的白色丝质短外套,被风一吹,紧贴着身体,几乎露出了下面的花边乳罩。下面的棕黄色凸纹短裙飘展开来,大腿上没有穿长筒袜,灰褐色的鹿皮软鞋看上去像芭蕾舞鞋。总体效果:青春犹在。

        上午的这番挑选是既考虑刺激又考虑年轻,两者居中。在美术店离开杰弗里之后,她回到书房,找到查普曼博士先前的著作,看后得知,男性获得最大的精力是在18至28岁之间。还有,令人高兴的脚注引用了特尔曼和米尔其所做的男女试验:在男子气概方面,运动员得分最高,而艺术家得分最低。她按照受教育、毕业年限、参加橄榄球训练的经历推算,他不可能超过25岁。要缩小11年间的年龄差距是至关重要的,她的衣装反映出了她那最后的决定。现在他会看得出,他那旺盛的精力与她的相较量的话是旗鼓相当的。

        她向下瞥一眼她那白金手表,知道他已迟了16分钟,要不然就是她的表快了。她像少女似地随意遛达起来,一路游览着那小滑轮吊车、阜氏转轮、滑行铁道、哈哈镜娱乐厅、月球旅行等娱乐场点。接着,不知从哪儿,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映入了她的眼帘。

        他戴着逍遥自在的白色水手帽,t恤衫上印有“天堂公园”的鲜艳字样,卡叽布服、敞口褐色便鞋,他的脸像阿波罗神,而鼓起的二头肌和胸脯却像希腊的米洛。

        她注视着埃德克拉索斯基,他在水池对面停下脚步,正在搜寻她。他对她直接望了望,然后又搜寻起来。她急忙绕过水池朝他走过去,那时他才认出了她。

        “嗨呀,”他说,“起初没有看见你。”

        “因为我穿上了套装,”她说,“你看见我向来穿的是短衣。另外,倘若你总在某个地方看见那个人,当你突然在不同的背景下发现他们时,他们看上去就不一样了。”

        “噢。”他说。

        一阵不自在的沉默。

        “你能赴约真令我高兴,”她赶快说。

        “不错,杰基告诉了我。”

        那些少女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埃德瞥了她们一眼,特丽萨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我们能不能找个地方谈谈”她即刻说。

        “你是说坐下来”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

        他举起自己的大钢壳手表看了看。“呐,夫人,我只有半小时的时间用午餐老西蒙莱格里不喜欢我迟到最好我一边吃你一边谈。”

        “我也要吃点东西,有没有什么饭馆”

        “有两个不错的饭馆。不过我不想在那儿把我的钱挥霍掉。”

        “我倒情愿付钱。”

        他听此话发起怒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各人付各人的。”

        见他如此男子汉气和豪爽,她感到一阵喜悦。

        “我相信你说的任何地方我可以叫你埃德吗”

        “人人都这样喊。”他朝主要的那处散步场所点点头。“在这个公园里,图弗做的热狗味道最好。来吧。”

        她在他高大的身躯旁边急急忙忙地走着,好几次小跑一阵才跟上他,她感到自豪和占有了他这样的躯体。他俩向前走路的时候,他没有说一句话。他们来到粉刷一新的木头台面那儿,顶上装饰着巨大的金属牛肉香肠,下面有四条空凳子,这时他才说道:“就在这儿。”

        她优雅地坐上了一条凳子,他则蹲坐在她旁边的凳子上面。接着他朝柜台转过身。“喂,图弗”

        一位满脸皱纹牙齿掉光了的老年人,戴着一顶可笑的浆硬了的厨师帽子,系着一条油渍斑斑的围裙,从里屋走了出来。边走边举起刺了一个锚形花纹的手打招呼。“嗨呀,拉姆斯。”

        “你在后面做什么,图弗,把钱埋起来吗”

        “能和钱打交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埃德克拉索斯基转向特丽萨。“你想吃什么”

        “你吃的任何东西都行。”

        埃德眨了眨眼,感到很满意。“这店的名吃。两份热狗,图弗,要上等的,什么调料都放。”

        这时特丽萨注视着埃德的手臂,他将指关节弄得噼啪作响,接着又用一种古怪的形式摆弄柜台上的牙签,他那晒成棕褐色皮肤下的肌肉微微抖动。

        “你打算在这儿工作很久吗”她问道。

        “也许两个月。然后我们回去练习。”

        “你喜欢这工作吗”

        他耸耸大肩膀。“无所谓喜欢。”

        “你朋友说你有一个小摊,哪一个”

        “用球打木制牛奶瓶的地方。”

        “你得做些什么呢”

        “不费劲。更换地方,拾拾球,放放瓶,哄女人和孩子们玩,这像找钱一样。”

        “我打赌你一定遇见过有趣的人儿。”

        “从来没有注意过。”

        她像这样将谈话步步推进,一边引导他,一边理解他吞吞吐吐单个字的回答,同时欣赏这个男子动作中那股无法形容的力量。这种变化既富有刺激性又令人振奋。她虚度了多少年华去听那些经过人为修饰的空洞言谈在那些沉闷的岁月,听了那么多年,尽是那些柔弱男子蝶碟不休的诉说她向埃德投过去爱抚的一瞥。拿破仑是怎么说的“这就是一个好男子”

        烧好牛肉香肠送来了。牛肉香肠大得可怕,长足有12英寸,从卷饼两边伸了出来,上面还重重地撒了许多洋葱和调料。她尴尴尬尬地拿起了长长的牛肉香肠,先注视了一下,然后又望望埃德。

        她一点一点地咬着,而他却大口大口地嚼着。他咽下满满一口香肠后在凳子上朝她转过身子。“杰基说你有些个人的事要对我讲。”

        她点点头。这时他又向牛肉香肠发动了突然进攻。直到这时,才有很小的可能尽管很小,如此之小但还是有可能,把她那计划并预演过的交媾建议公开说出来。可是这牛肉香肠又使得这种计划不可能实现。在喝这种随便取用的饮料葡萄酒时,伊索多拉和埃斯尼能够有情绪吗

        他的接近简直使人发疯。那个大东西肯定被极其保养得生机勃勃,还是另想了办法吧我注意过你

        “在海滩”

        “我以为你总在看书呢。”

        “我也看书。你不看吗”

        “当然看,虽说不是书。读书太费时间。上学时不喜欢书,教师把那些枯燥乏味的东西硬塞给我。现在我大部分时间只看杂志。话又说回来,你提到海滩”

        “我观察过你打球。你特别敏捷。你那良好的身体很适合打球。”

        “我保持体形。”他毫不掩饰自豪地承认。

        “呐,那就是使我想见你的原因。”她放下那轮廓可笑的牛肉香肠,一本正经地面对着他。“我是一位画家,而且是有点造诣的一位,”她这样说,几乎连自己也相信了。“从我看见你那一刻起,我就暗下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将他捕捉到油画中。”

        他前额显出困惑的表情。“要画我吗你指的是正规的画像”

        “各种画像,”她热切地说,“正如我方才说过的那样,我仔细地观察过你,你是具有多方面特点的人。我想了解所有的方面。我想让整个世界都知道你,就像知道希腊神、奥林匹斯山神、罗马皇帝和斗剑士那样。”她曾听杰弗里的画家们有时这样说,尽管不十分精确,可意思跑不了大格,而且她肯定这番话听起来是正确无误的。“我希望你会同意。”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点。谁要这些画像呢”

        “我自己。作品展。也许有些会复制在杂志或者书籍中。”

        “那要花费很多时间吧”

        “每天一两个小时,不会更多。”

        他吃完了牛肉香肠,用纸餐巾擦擦嘴。“我不知道。我没有更多工夫干这件事。我要练习,一个男人得稍稍放松一下。”

        “你会发现这事很放松。”

        “不是我指的那种放松。”

        “你把什么叫做放松呢”

        “同小伙子们饮几杯啤酒,也许看场电影,还有嗯,某种乐趣。”

        “你指的是,与姑娘们”

        “嗯,你说得对。”

        她的双唇紧闭在一起。她想摇醒他,朝他大喊:我就是那些姑娘,瞧瞧我,在所有姑娘所有妇女当中,是最好的,你曾经遇到过的最好的。我长得漂亮,衣着华贵,又聪明又有教养。我在布里阿斯有一所大房子,我是值得渴望的。我就是你要的乐趣。

        她咽了口唾沫。“哦,我理解这一点。不过埃德,你会吃惊地发现,这是多么有趣的运动。”

        “我不晓得,”他说。需要采取不顾一切的措施。手指放在紧急按钮上。

        “当然,我不指望你当模特儿不拿任何报酬。”

        他猛然抬起头来。

        “我告诉过你的朋友,我想就有关的生意会见你,”她补充说。“你在这里挣多少钱”

        “一周80块。”

        “对你摆姿势的每段每段时间,我会付你20美元。”

        “你指的是一、两个小时”

        “不错。”

        他咧大嘴笑了。“夫人,你的交易成功了。”

        在她内心,事情算是放下心来。她本不愿意事情以这种方式进展,一旦他理解她那更好的奉献,他也不会想这样进行。不过此时此刻,这就够满足的了。接着就会有秘密约会,那才是她渴望的一切呢。现在她就渴望立即得到它。

        “好极了,”她说,“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进行第一次会面”

        “你提吧。”

        “明天上午11点。”

        “我明天5时前没有空。”

        要等待那么久。不过,没关系,怎么都行。“我可以于5时30分在你的地方与你见面。”她打开手提包,拿出铅笔和白色皮革封面的拍纸簿,那小本子上面有她草草记下的格言。“在这儿,请写下你的地址。”

        他留下了地址,交还小本子和铅笔,接着低头望了望那块金属手表,然后离开凳子站起来。“回盐矿去。”他说。

        她滑离凳子。他朝下凝视着她,犹犹豫豫地想说什么。

        “真有趣。”他说。

        “什么”

        “你不像是画家。”

        “不像那我像什么”

        “嗯,我说不上”

        “你是说我看上去仅仅像一个女人。”

        “有那么点意思。”

        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你真好,”她说,“我将盼望着明天的到来。”

        “好的,再见。”

        她目送他离去,只见他蹒跚着,摇摇晃晃,身体那么高大、雄伟。她不晓得这事最终将如何发生,它将会是什么样子,于是,她颤抖了。她注视着阜氏转轮的旋转,接着听见不知从哪儿传来的蒸汽机车的声音。她觉得不像波姆佩迪亚1或者波蒂尔斯,这是肯定的。不过她感到超过、大大超过以前的她了,这便也相当不错了。

        1法国路易十五的情妇。

        到了5时15分,太阳不再高挂在厨房的窗口上。可下午的天色仍然明亮,凯思琳放下了那本神秘小说,忙着烧水沏茶去了。

        这时电话响了,把她吓了一跳,于是她急忙拾起话筒,以免吵醒内奥米。

        “喂”

        “是内奥米吗”那声音是个女孩的。

        “我是内奥米的朋友鲍拉德夫人。”

        “凯思琳”

        “你是”

        “玛丽麦克马纳斯。你在那儿干什么”

        “噢,你好,玛丽。我哦内奥米不太她得了重感冒,所以在护士来之前我暂时照料一下。”

        “我希望不厉害吧”

        “是,不厉害。”

        “内奥米病了,我很难过。我一直答应着跟她聚一聚,并且今晚我爸邀些人参加野餐宴会可是,哦,诺曼不能来了,况且我们有额外的食物,因此我想趁机给内奥米打电话,也许内奥米有空,不过,这样看来”

        “我知道,你打电话来她会高兴的。”

        “转告她明天我跟她谈。你近来咋样”

        “忙于家务。”

        “什么”

        “过单调呆板生活的同义词。不,我一直很好,玛丽。找个下午一定打电话给我,并过来喝茶。”

        “我倒挺喜欢的。我真的会去找你。告诉内奥米我很惋惜,她要错过吃好牛排的机会了。哦,跟你通话很高兴,凯思琳。再见。”

        “再见,玛丽。”

        凯思琳倒上了热水,接着拿掉茶袋。之后,她喝着茶,一边赞赏着那个内嵌式不锈钢煤气灶,一边思考着玛丽麦克马纳斯。她断定玛丽就是热情胜过美丽的人物。玛丽在户外被晒黑的健美、生气勃勃的热情使凯思琳觉得自己老了。她猜想她实际上只不过比玛丽大六七岁,然而她却觉得被用过了、破旧了,内心深沉。只有在技巧上,她才能献给保罗一个不到30的身体。相反,玛丽能给单身汉以恢复精力的奇迹。可是,上星期天她和她父亲而不是她的丈夫在网球俱乐部,难道不奇怪吗哦,年轻的女孩和她们的父亲

        玛丽麦克马纳斯信步走出,来到院子里的水泥地板就餐处。她父亲仍在那儿拨弄砖砌烤架里的烤肉木炭块,附近摆着便携式桌子,上面放了一层层深红色的牛排,每层都用蜡纸隔开,垛得老高。玛丽瞅了一会儿,然后坐到格于躺椅边上。

        “把一块牛排放回冰箱里吧,”她说,“内奥米不会来啦。”

        “你肯定诺曼不会下来”哈里问道,并没有转过身来。

        玛丽对这种问话方式感到有点气愤,她莫名其妙地感到仿佛在为一点小事口角似的。“这不是不会下来的问题;他不能够,他感觉不好你不曾看出他那样子吗”

        她父亲转过身,朝她眨着眼睛。“是不是今晚我们对语义学有点敏感”

        “我只是以为你想那样说罢了。”她犹豫了一下。“对不起。可是他确实头疼得厉害才回家的,爸。您应该知道;还是您和他一起开车回来的。他肯定稍微睡会儿就会好些,不过刚才他说他觉得没有好转。他不想给晚会泼冷水。”

        “在我看来,他近来得的病远不是头痛对一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来说。你为什么不让他去看医生呢”

        “他坚持说他挺好。医生们就去了。”

        哈里伊温咕哝着,好像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他噘了一下嘴,心不在焉地在那滑稽的厨师围裙上擦了下手,然后慢慢地朝玛丽对面的躺椅走过去。

        “他告诉过你我们今天谈过话了吗”

        玛丽皱起眉头。“没有呀。”

        “我们谈了,关于他的新任务。”

        “新任务”

        “记得星期天我告诉你我在谋划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吗”

        玛丽急切地点了下头。

        “哦,我们已决定就预制房屋专利案与那些埃森人进行交涉。我们要进入德国法庭。我准备下月派诺曼和霍金斯去。”

        “去德国”玛丽高兴地拍起掌来。“那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不,玛丽,”哈里伊温赶忙说道,“不是你。他在那儿会忙得不可开交,没有给太太的地方。我已跟霍金斯说了,他不能带他的太太,而我也不能因为他是我女婿对诺曼表示出偏心。那会扰乱工作秩序的。是很不好的先例。”

        玛丽的兴奋已转为忧郁的关心。“要多久”她问。

        “谁知道那些法庭的事总会拖延的。而且现场还有大量的准备工作要做,需跟我们的德国”

        “多长时间”她坚持问。

        “噢,四个月最多六个月。”

        “不带我”她的声调变得不吉祥了。

        “瞧,玛丽”

        “诺曼怎么说的”

        “哦,我得承认他不大情愿接受那项任务。我原想把这件事对你保密,但是他却失望得要命。我提醒他,有家室也罢,无家室也罢,他依旧是名雇员,毫无特殊可言。这是项重要工作,而我期望他去干。”

        “但是他会去干吗”

        “他最好去。他说他要跟你商量一下。这要看玛丽的了。他说。我正靠你把某些道理灌输给那个小伙子,我惯坏了他。”

        玛丽坐在躺椅上,轻轻地摇着身子,以某种奇特的陌生的眼神凝视着她父亲。

        哈里伊温遇见了她的凝视,接着吁了口气。“哦,牛排”他开始离去了。

        “您想让我们分离,不是吗,爸”她的声音一点不刺耳,仅只含有理解的口气。

        “你疯了吗”

        “我想你甚至想让他失败”

        “玛丽”

        “嗯。”她站起来,开始向里边走去。

        “你要去哪儿”哈里伊温在背后喊道。

        “给诺曼我的答复。”

        她一步一步地爬上楼梯,用这段时间来使自己适应那新的决定,就像深海潜水员顶着不断变化的压力慢慢地升出水面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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