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节 唐氏夫妇
“那也好办,”乔氏建议道,“娘就说,养家糊口那是男人们的事儿,咱们不好打听,给多少家用就是多少,至于他们到底赚多少,怎么赚的,一概不知,至于文清的婚事,娘只是未来的岳母,断没有岳母给女婿说亲的道理。”
“文清这不是没有长辈嘛。”夜杨氏轻叹。
“可文清自己是个有主意的啊,”乔氏笑得有点狡黠,“让她们直接去找文清好了,只要文清愿意,咱们就没什么可说的。”
“对!”夜杨氏也大笑起来,“文清准有法子对付她们!”
乔氏身子重,已不再见客了,夜杨氏体恤她,轻易不敢打扰,结果,这么简单的事儿,让夜杨氏愁了好几天,看看一直陪自己见客的裴氏,夜杨氏不由在心底一声轻叹,唉,这个裴氏看起来机灵,终归是有些上不了台面的。
后来,乔氏和夜杨氏的这番对话,传到了夜问心的耳朵里,夜问心便打趣唐文清,“看来你的麻烦事儿也不少。”
唐文清夸张地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冷汗,“我自己解决,不敢劳烦心儿。”
夜问心“咯咯”地笑了起来,自从打马游街之后,无论是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夜问心的性格,都朝着唐文清希望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这可谓是唐文清这次参加科考的意外之喜。
夜杨氏的大宴十日,其实是草草收场的,这种情况尽管让夜杨氏感到不尽如人意,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社交圈子一下子便扩大了许多,比她在佑都时大得多,交往层次更是不知提高了多少。
可让夜杨氏没想到的是,就因为这次宴请,真正的“麻烦”,来了!
夜大牛和夜杨氏接过唐文清亲自递过来的帖子,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夜大牛才开口,“这是张拜帖,这人我们都不认识,不是说可以不理?”
夜杨氏一拍大腿,“哎呀,这个人可是姓‘唐’的!”看着唐文清,“可是你的本家或是亲戚?这个可不能不理!”语气带上了一些埋怨,“你这孩子也是,一到这卫国,我就说你该去走走亲戚,你偏是不理,现在看看,让人家找上门儿来了,这多失礼。”殷殷地拍打着唐文清的肩头,“我都听说了,你们唐家也是知书达礼的大户人家,专门出文人的,怪不得你这么会读书,多来往没坏处,咱家现在富裕,就算是他们有求于咱,这也没什么,咱可不能当了状元就忘了本。”
夜杨氏好话说尽,见唐文清只是不出声,不由和夜大牛面面相觑。
唐文清只得又拿过了那张帖子,指着上面“唐宁远”三个字说,“这个人,是我爹。”又指着“唐郑氏”三个字说,“这个人,是我的嫡母。”
“啥?”夜杨氏一把拉住了唐文清,“你说啥?你爹不是……”
唐文清把当年事讲了一遍,“明日叔父、婶娘见他们,什么都不用说,一切自有我来应对。”
夜大牛和夜杨氏有些呆愣地看着唐文清,傻傻地点了点头。
唐文清知道,再怎么劝也没用,他们一定需要时间消化这些消息,更重要的是他们的情绪。
唐文清不是没想过早点告诉他们,可是,那样做所能起到的作用,只能是让他们多烦忧些日子罢了,很多东西不是单靠时间就能消磨掉的。
唐文清前脚出了院子,后面夜杨氏就往外跑,“我得去找心儿。”这种时候,夜问心已成了他们唯一的主心骨儿。
夜大牛追了出来,“我与你同去。”
结果,两人走到门口又回来了,因为他们想起来了,唐文清是和夜问心住在一处的,这个时候去找,显然不太好。
“不然,我们把心儿叫来吧。”夜杨氏说。
“去找心儿,文清会知道,难道使人去叫,文清就不知晓了?”夜大牛没好气儿地说。
“这可怎么是好?!”夜杨氏在堂屋里团团转,就在这时,夜问心走了进来。
“文清让我来的,说是爹、娘有事同我商量。”夜问心安稳地坐了下来。
“文清这孩子,真是让人……”夜杨氏未语泪先流,想想亲手养大的这么贴心又优秀的孩子,就要离她而去了,她的泪水就止也止不住。
换做以往,夜杨氏这副样子,早就让夜问心发起脾气来了,可现在,夜问心不会了,尽管她依然不会劝慰人,但她平静地坐在这里,任由夜杨氏发泄够了,再耐心地听夜杨氏倾述。
夜杨氏断断续续地说完后,情绪也稳定了不少,主要是夜问心的存在,对他们就是个极大的安慰。
“心儿啊,”夜杨氏讲完后,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这些话,文清都没和你说过?”
夜问心问,“为什么他要对我说?这只是些小事儿。”
这下子,夜杨氏又激动了起来,“你们将来是要做夫妻的啊,应该是最贴心的人,文清身边又没什么人,这样的事他不对你说,还能对谁说?小事儿?!夫妻之间哪有什么大事小事!就要心贴着心才好过日子……”说到一半儿,夜杨氏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那种感觉,竟然,救助地看向了夜大牛。
夜大牛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你娘说的对。”这话跟没说一样。
好在,夜问心点了点头,虽然夜杨氏对她说的这些,对她来讲是重未感受到过的,可经过了和夜家人生活的这些年,她已经能够理解了。
“我知道文清生父仍在,文清幼时就一直想着功成名就后替母亲讨回公道,我答应帮他,我也做到了。原本想让他一人回来,后来我难忍穆子楚的搅闹,就顺了文清的意,陪他一起回来了,又放心不下你们,便一起带了过来。”夜问心话虽简短,却很清晰。
夜杨氏长长地出了口气,又嗔怪道,“你这孩子,早就什么都知道,怎地不告诉我们?”从“幼时打算功成名就”就开始帮了,这都得有多少年了?她这个闺女真是个人小鬼大的。
“娘,这是文清的私事,他若不说,我们永远不好问的。”夜问心说。
夜大牛这回说,“心儿这话在理儿。”
“爹、娘想找我商量什么?”夜问心另起了话题。
“虽然告诉我们晚了些,我们也不怪文清的,他更不是那无情无义的孩子,我们养大他也不是图回报,再说,文清这些年为咱家做了不少事,真要说起来,还不知道是谁欠谁的,哎呀,呸呸呸,什么欠不欠的,”夜杨氏开始颠三倒四地磨叽,“人家亲爹既然来寻了,就该让文清回去,文清当初到咱家来的时候,也说过的,不改姓,我们也应了,只是我这心里……”
一炷香的功夫儿就这么过去了,夜问心也终于想到了办法,“娘,你就当养大了个儿子,然后,他要嫁出去了,你心里也会这么不安稳,这么难过吗?”
夜杨氏一愣,夜问心这个比喻,还是挺恰当的,一激动之下,也就没发现夜问心用了“嫁”这个很是奇怪的词汇。
“唉,怪不得每个闺女上花轿之前,当娘的都会哭得一塌糊涂呢,想当初我出嫁那会儿……”夜杨氏的话头儿继续散乱下去。
这回,夜问心打断了她,“娘,要是文清嫁到咱们家来呢?”
“啊?”夜杨氏在这整个下午的时间内,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我倒是把这个事儿给忘了!”随后,她又皱起了眉,“可人家怎么可能让文清来咱家,到时候有这样的婆婆,你的日子……”又要往远了扯。
夜问心站了起来,“就文清和唐家的关系,分府单过是必然的,至于到时候住在哪里,那都是后话,现在还没必要商量,爹、娘你们且放宽心吧,我和文清自会料理清楚的。”
夜杨氏这回总算没再说什么,“那成,明日我们自会按照文清吩咐的去做,只是,”送夜问心到门口时,夜杨氏又拉住了夜问心,“明日你也会在场吧?”
“嗯。”夜问心毫不犹豫地点头,好歹是出了劲松堂的门儿。
转过一道路口,夜问心便停下了脚步,“出来吧。”
唐文清刚一现身,就对夜问心抱拳,“有劳,有劳。”
夜问心轻笑,“看来,你的麻烦还是得我出手才行。”
“我不是怕婶娘不信我嘛!”唐文清解释。
夜问心替他接着说,“因为事关你,他们只信我,事关我的话,他们便只信你了!”
唐文清笑了,很自然地牵起了夜问心的手。
“我做得如何?”夜问心问。
“甚好,我没想到心儿能做到如此。”唐文清实事求是地答。
“我应了明日在场,我想,这样他们会心安,不会坏事。”夜问心又说。
唐文清停下了脚步,很认真地说,“明日你在场,我也会心安。”
夜问心轻叹,“我懂。”反牵起唐文清的手,继续向前走,“因为在意,所以恐惧。”
倘若唐文清不是怕夜大牛夫妇伤心,又怎会有如此多的“麻烦”?而对唐家,唐文清又会如何呢?夜问心忍不住看了唐文清一眼,唐文清笑得很平静,就是不知心中是否也同样平静。
第二日,夜大牛夫妇将唐氏夫妇迎进了正堂,见过礼后,夜大牛夫妇正不知如何是好,唐文清和夜问心已相伴进门。
夜氏夫妇如蒙大赦,夜杨氏连忙给两个孩子引荐,“这是……”她不知该如何称呼唐氏夫妇。
唐文清无需夜杨氏说完,就潦草地对唐氏夫妇一点头,算是见过礼了,夜问心则是对唐氏夫妇看也不看,径自到主侧位上坐了。
六人坐好后,谁都不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夜杨氏先慌了,可看看两个孩子沉静的脸,就安稳了下来,结果,是唐郑氏忍不住率先开了口。
“文清啊,你既然到了马下,理应先回家拜见双亲,为何如此不孝……”唐郑氏打着先声夺人的主意,把事先在家中想好的话,滔滔不绝地说了出来。
夜杨氏听得勃然大怒,哪有这样的嫡母?当年明明是她把怀着身孕的文清娘赶出家门,这多年来不管不问,任由孤儿寡母自生自灭,现在找上门来,不先问问唐文清在外面受了多少委屈,反倒先问起罪来了。
夜杨氏差点儿没跳起来骂人,却被夜问心给按住了,这才默默地坐在那里,只能对唐郑氏怒目而视。
唐郑氏说得口干舌燥,偏偏没有一个人搭言,她不得不自己停了下来,喝了口茶后,见依旧无人说话,她只好问,“文清,母亲说得可对?”语气中已有些讪讪。
唐文清这才不急不缓地反问,“这位夫人,请问,您是哪位,今日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唐郑氏脸都绿了,合着她说了这么多,都白说了,不,在人家的眼中她看起来很可笑吧,就这么找上门儿来,二话不说,就胡乱教训了一通儿。
唐郑氏的样子,看在夜杨氏的眼中,如同戏台上的丑角儿一般,好笑还带着点可怜,这让夜杨氏终于放松了下来,也加入到静静旁观的行列。
“文清啊,你娘,没跟你说?”唐郑氏脑子里快速地转着,想着怎么把当年的事说得好听一点儿。
“说什么?”唐文清反问道,端起了手边的茶碗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如同石像般坐在唐郑氏身旁的唐宁远。
自打进了门儿,唐宁远就没抬起过头来,也不说话,和夜氏夫妇见礼时,只是作了个揖,假如唐文清没事先打听过唐宁远的事,没私下里去观察过唐宁远的话,那么此时,唐文清定会误认为唐宁远是个哑巴。
而实际上,唐宁远现在以在私塾教书糊口,虽然过得不得意,却身体康健,言语行动自如。
“啊,当年你父亲带着怀了身孕的你娘出门远游,后来因为战乱失了音信……”唐郑氏简单地将往事一语带过后,又开始打亲情牌,“我知道,这些年你在外边受了不少委屈,心中一定是怨恨我们的,可无论怎样,我们毕竟是你的嫡亲长辈……”
这一回,唐郑氏没说几句就停下了,因为她发现大家又都不说话了,乖觉地问道,“这些旧事,你娘都同你说过吗?”
唐文清点头,“说过,但不太一样。”
“呃,”唐郑氏学聪明了,“怎么个不一样法儿?”先声夺人是别想了,还是见招拆招吧。
“娘亲说,当年我们母子被唐家赶出家门,战乱过后求助时,唐家又置之不理。”唐文清说这话时,依然语气平静。
“这……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哎呀,文清,事情已过去了这么久,你娘又已经不在了,我们就不要再翻旧账了。”唐郑氏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看着唐文清。
唐文清从善如流,“那么夫人今日来,所为何事?”问题又绕了回去。
唐郑氏心中暗叫不好,人人传言这个唐文清不好对付,这么多日子以来,她也一直听从郑玉的话,忍耐着,就连唐文清中了状元,她都没找上门来。
虽然对唐文清的身世,卫王一直没表态,唐家更是讳莫如深,可唐家毕竟曾经是大世家,而所谓的大世家,就是连你祖宗八代人家都清楚得很,况且只是十几年前的旧事,早就有人猜到了唐文清的来历。
直到,夜杨氏的十日大宴,太多人见识到了夜家的富贵,被晃花眼,晃活了心思,甚至有人为了给唐文清做媒,带着礼直接找到了唐郑氏,这让唐郑氏还怎能忍得住?!
就像儿子唐文举说的那样,“娘啊,你就是到夜家弄个花瓶子回来,都够咱们吃喝一辈子的了!而且人家可都说了,那些银子,都是唐文清为夜家赚下的!”
结果,唐郑氏脑子一热,就递了拜帖,还在家里细细地想好了说辞,原指望,唐文清再聪慧也是个尚未成亲的年轻男子,对后宅这些弯弯绕不那么清楚,就算清楚,他们也总还有孝道这层理儿占着,唐文清现在是举世闻名的人了,怎么也不敢公然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来吧?!
哪承想,唐文清根本就不接招,任由她像小丑样儿地自说自话了半天,连她的嫡母身份都不认可,所谓“名不正言不顺”,要是没有这个身份,她和唐文清现在的地位简直是天差地远,根本说不上话!
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唐郑氏只好硬着头皮说,“我们想让你认祖归宗,而且,当年的文书都是可以查到的。”她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不管怎么样,她都得让夜家给她吐出些银子来。
没想到,唐文清淡然地点了点头,“也好,不过,有一事还需两位知晓。”招了下手,立刻有小厮拿过来一张文书样的东西。
唐郑氏打开一看,差点儿没晕过去,这是一张卖身契,而且是死契,被卖身的人,正是唐文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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