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节 不断成长
夜问心和唐文清两人不约而同地躲在后院一直没出来。
夜英带着媳妇儿回娘家了。
夜武在年前好不容易当上了个守城门的小校,今儿个当值。
夜杰见家里没什么事儿,就忙他的去了,唐文清一直在提醒他,天佑不太平,夜家的护卫得分外上心,夜杰虽然暂时还看不出什么来,可唐文清的话,他是进了心的,年节更不敢松懈,因为聪明人总会选这种时候动手。
穆子楚现在日日活在刀尖儿上,今年又刚被夜家正面回绝了亲事,就算想拜年,也不敢今日来,这不是给双方都添堵吗?
就这样,夜大牛和夜杨氏老两口在大年初二这一天,从早到晚相对静坐,午饭和晚饭都是他们自己吃的,那叫一个凄风冷雨。
夜大牛还好些,话少老实,说句不好听的话,就是木讷。夜杨氏可不行,她憋屈坏了,可自家的孩子她舍不得责怪,只好拿乔氏这个儿媳妇出气。
夜英和乔氏初三一进家门儿,夜杨氏就对乔氏大喊,“你给我跪下!亏你还是官家小姐,有点家教没有?!知不知道什么叫孝顺?!往常日子也就罢了,如今是过年,你大年下的往自己家里跑,还带着我儿子……”她憋得狠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气一股脑地倒了出来,说起来没完没了。
夜英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大冬天的那青砖地得多凉啊,乔氏身子弱,要是病了就糟糕了,可他不敢劝,他要是护着乔氏,夜杨氏就得闹腾得更厉害。
夜杰早就告诉过他们了,其实夜杨氏就是嫉妒,嫉妒夜英尤其是夜问心对乔氏好,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受到了威胁,所以夜家的这几个孩子越护着乔氏,夜杨氏越生气,不敢对夜问心和唐文清怎么样,对夜英和乔氏那是一点不含糊,于是,夜英赶紧打发人去后院找唐文清。
唐文清来的时候,夜杨氏再怎么翻过来掉过去地说,也快说完了,乔氏非常顺从地跪着,姿态优雅,心一点都不委屈。
乔氏觉得,夜家上上下下都对她极好,小妹和唐文清信任她重用她,夜英疼爱她,公公和小叔维护她,下人们对她是发自内心的恭敬,就算是夜杨氏偶尔发脾气,别说是动她一手指头,就是连句脏话都不敢说,夜家的教养麽麽那是相当厉害的,在前院谁的面子都不给。今儿让她跪着,已经是夜杨氏的极限了,这不,唐文清这么快就来了。
乔氏就是想不明白,夜杨氏这到底是怎么了?看样子是真生气真难过,可到底是为什么呢?过了这个年,她就不算新媳妇了,对夜家的了解也不算少,不应该还有什么事儿是她想不通的啊!
夜杨氏一看唐文清来了,立马见好儿就收,说了结束语,“今儿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你们年轻也是不知道,既然心儿交待过,以后除了过年,你们回娘家还是该住就住,不过,往后你有什么事,不许再去搅闹心儿,问文清就行。”这是夜杨氏想了一天一夜才想出来的“计策”:把乔氏和夜问心分开,却不曾想到,这句话捅了马蜂窝。
一向性格温婉的乔氏猛然间抬起头来,“婆婆,从今往后媳妇可以事事都听您的,只求您让我能时常去见小妹。”
夜杨氏委屈地看向唐文清和老伴儿、大儿子,指着乔氏说,“你们听听,这可不是个精明的,就知道这个家里谁能给她撑腰,巴结起来什么都不顾了!”
乔氏膝行上前,“婆婆啊,你可见过有比咱家小妹更聪慧能干更有威仪的女子?!莫说一个乔氏,就是百个千个乔氏加起来,小妹用根手指头就能灭了,我每次去见小妹,这手脚都是抖的啊!”无知者才能无畏,聪明的乔氏可没这样的福分。
乔氏的话让夜大牛夫妇和夜英都愣住了,就连唐文清也一时之间没想明白,夜杨氏脱口问,“那你为何还去?”
乔氏心中的那股酸涩疯狂汹涌,她和夜问心接触得越多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还未开口,她的眼泪就先掉了下来,“我亲娘在世的时候,总是叮嘱我,女孩儿家,不好太能干、太好强了,那样会命不好,字认识几个就成了,管家理事明白些就可以了。可亲娘没了,嫡母巴不得我越有才华越能干才好,只有这样,无论是在家干活儿还是寻个好人家嫁了,我才能多帮衬家里些。而我呢,不干又能怎样?再苦再累不是还得一日日地捱着?!到了这时我才明白,女孩子家,不是因为能干才命苦的,是因为命苦才不得不能干的!”
只是瞬间,乔氏就知道了这种酸涩是什么,那是一种因夜问心而来的怜惜,人常言“高处不胜寒”,人越强越孤单,所以自古帝王常常称孤道寡,乔氏倒是没有这么高的境界,可她有女子特有的敏感和发自内心的对夜问心的关爱。
她只是觉得,在夜问心强悍冷漠的表面下,有种难以言表的孤寂,而这种寂寥出现在一个年轻女孩儿身上时,让她感到分外的难过和不忍。
于是,乔氏的语言变得极为流畅了起来,“小妹是个不同寻常的,远非我这等俗人蠢人可比,可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一个人身上又能碾出来几斤钉?她过了年才十二啊,还是个小姑娘!难道就没有累了倦了苦了想和人说说话的时候?!”
乔氏看着已泪流满面的夜杨氏说,“是,就算她说了,我们也听不懂,帮不上,她更不是个爱说的,可万一有那么一刻,她想说了呢?她能和谁去说?婆婆啊,我就想陪在小妹身边,哪怕什么都帮不上,也想让她知道,我们明白她的不易,懂得夜家的金山银海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我们体谅她、关心她、念着她的好!”
夜杨氏一把将乔氏从地上拉了起来,婆媳两个抱头痛哭。
夜大牛含着眼泪拍了拍夜英的肩膀,“大郎啊,你娶了好媳妇儿啊!”
其实,乔氏因夜问心而产生的这种感觉,夜家人也是有的,而且更加浓厚,毕竟,他们是夜问心的家人,相处的时间更长感情也更深,只不过,他们不善于表达。
尤其是夜问心这次回来之后,夜家的权势更为显赫生活更加富裕,可他们感到夜问心离他们的距离却越来越远了,让他们怎么做都够不着,而现在,乔氏告诉了他们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法子:不用够得着,只要坚持着默默守护,就可以表达自己的心意。
这几个人中最失态的,当属唐文清了,他泣不成声,转身就奔了出去,直到跑到了他和夜问心共用的院子门口,才停下了脚步,迟疑了一下儿,进了二进院子的书房,一个人在书房呆到很晚。
乔氏不仅善良而且细心又聪慧,可是,唐文清很想问问她,假如了解心儿又能帮得上心儿,可心儿却执意不要的时候,又该如何呢?
唐文清苦笑,现在夜家又有了一个像他样理解和疼爱夜问心的人了,那么他是不是该更加放心地离开了呢?接下来的两日,唐文清的心情越发沉重了。
正月初五,是夜问心到前院用晚饭的日子,这天晚上吃完饭后,谁都没离开,夜大牛开口问出了一个夜家人非常想知道却一直都不知道的问题,“心儿,咱家的银子你到底是怎么得来的?”
夜问心的目光扫视了一圈儿,看着众人殷殷的脸色,暗暗合计,再过两个月,她回来就满一年了,她变成夜五丫也有五年了,这五年来夜家人的成长是相当喜人的,可以说,即便是严厉如她,也不得不承认,夜家人现在的表现超过了她当初的预期。
而这其中,她的功劳自不必说了,在她离开的三年中唐文清更是功不可没,只是,从今往后,夜家就要失去这份守护了,夜问心神色微黯,那么以后就尝试下用用夜家人吧!
“杀人。”夜问心简短答道。
众人先是略惊,随后又安稳下来,这种事儿他们能接受,不过,夜英讷讷道,“杀什么人能抢这么多的银子啊,心儿,你到底杀了多少人啊!”他的眼界还停留在劫掠的层面上。
夜杰沉吟不语,接着便一脸惊异地看向了夜问心,他在夜问心身边和卫国生活的时间都比较长,一下子就想到了绝剑宗。
夜问心朝夜杰微微点头,这些年来,夜杰表现得一直很不错。
乔氏静静开口,“传言五年前的秋天,卫国大举进犯天佑,首战攻打的城池正是咱家当时所在的饶城,整个天佑人心惶惶。可不过几日,卫国折损三员大将,其中还包括号称夜煞的名将隋晔,以至于卫国这些年来一直未曾再对天佑用兵。”
“当时的饶城城主任远,事后上书表功,说他不费一兵一卒,只用妙计便退了兵,王上重赏了他。可刚过了一年,有人状告任远贪墨,且数额极为巨大。任远入狱后申冤,说他曾付黄金万两雇佣江湖高手杀掉隋晔等三将,这才解了饶城之危,他无愧于国。王上派人彻查此事,发现属实,谕下说,其情可悯,正想放了任远,谁知他熬不过刑,已死在了狱中,于是王上厚待其家人。”
嫁给夜英之前,无论是乔氏还是乔家对夜家都做了很深刻的了解,其中最不解的问题就是:夜家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富有。可惜,很多对这个事极为感兴趣的人都找不到答案,就算是嫁到夜家后,乔氏也没想明白,直到今天听了夜问心的提示后,才霍然开朗,立刻将前因后果联系了起来。
“是子楚!”乔氏话音刚落,夜杰就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除了夜问心和唐文清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夜武却大声说,“这不可能,那年小妹才七岁,文清也不过十二。”
唐文清知道这种事夜问心是懒得开口的,先摆了摆手说,“我没做什么,凭着子楚送给心儿的玉佩,我们顺利地见到了任远,又是在子楚的说合下,订下了这单生意,接着我就在城主府为质,事情都是心儿一个人办的。”又叮嘱夜杰,“有些人的好,我们记在心里就是了,只是猜测的话,有些事就没必要说出来。”杀任远的事穆子楚既然不想让人知道,那么他们就不说好了。
夜杰点了点头,其他人犹似在梦中。
夜问心说,“我去军营那晚,娘给我烙了两张糖饼。”直接承认了是她动的手,她也希望用这种方式告诉夜家人,他们必须学会将有些事看作平常,总这么一惊一乍的可不行,能成什么大事?!
夜杰说,“小妹还分了我半张。”声音哽噎。
夜杨氏声泪俱下,“我的心儿啊——”她不是害怕,就是心疼。
夜问心理解不了夜杨氏,她觉得有点心烦,皱了皱眉,开始教训,“成王成霸救国救民和打家劫舍同样是杀人,其中的区别就是眼界和心胸,善恶之分也要铭记心中,我不指望你们能建功立业,可保家护院随手赚点家用银子的能耐,你们必须有!”
夜武“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夜英也有点发傻,万两金,一百万两白银,这叫“一点家用银子”吗?还是“随手”赚的?!天啊,那要认真赚得是什么样啊?他们一同把头深深地低下,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面去。
这就是夜问心的问题,她眼界高要求更高,无论是对自己还是旁人,往往三言两语就能把人打入到尘埃中去,偏她还不自知。也就唐文清和穆子楚这样的能受得了她,可放眼整个天佑国又有几个穆子楚和唐文清这等才华的人呢?就是全天下也没几个!
可怜的夜家人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们的女帝陛下一直是在按照王侯将相的标准来要求他们的,所以他们只能默默咽血,而且以后还得继续咽,因为夜问心的心里只有这么一条评价人的标准。
只有夜杰很是安稳,他的眼界已足够了,知道万两黄金对整个朗乾门来说,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儿。
见场面被夜问心训得冷了,唐文清赶紧出来打圆场儿,大过年的,大家还是高兴些的好,便说,“二哥当上官儿了。”
夜问心果然脸色好看了一些,问夜武,“什么官?”
夜武挺了挺胸回答,“巡检校尉。”天佑国所谓的巡检校尉说白了就是看守城门的,到时间了就把城门打开或者关上,昼夜在城头城墙上瞭望,发现问题就汇报,手底下大约有二、三十人,是个不入流的小武官。
见夜问心不再问了,夜武意犹未尽,自言自语道,“本来我活动到油水最足的西门去了,可文清说,咱家不缺银子,东门离家近,方便!”
佑都三面环山,只有西门是正真意义上的出口,除非你要去的是佑都的城郊,不然的话,从东北南三个城门出去后,还是得走山路绕到西侧,所以西侧城门每天的出入量都是其他三门的几十倍,连城门都修得比余下三门大上两倍,其中又以商贾居多,不用勒索,守城门的人每天收孝敬银子都能收到手软,是实打实的肥缺。
夜武算计着,只要能干上几个月,他当官之初的投入就能完全收回来了。但是,他还是选择听从了唐文清的话,今儿提一提,除了显摆以外,也存了让唐文清为他解惑的心思。
夜问心听到夜武的话后,脸色微变,转头去看唐文清,今天唐文清在夜家人面前,话里话外地维护穆子楚,她就觉得不对,现在唐文清又非得让夜武去守东门,她就完全明白了,可以想像,恐怕连夜武这个守城门的差事都被唐文清动过了手脚。
唐文清见夜问心看过来,微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埋伏在城门,对夜武来说,毕竟是有一点点危险的,他该知会夜问心一声儿,口里却貌似无意地问了句,“二哥,你猜我们从饶城那桩生意中得了多少银子?”
这下夜武连想都没想,张口就说,“任远报上去的是黄金万两,你们顶天能得三成,再刨去些损耗,两千两金多也多不哪去!”这个数字已经是精确无比了,连夜问心都轻轻点头,夜武着实历练的不错。
夜杨氏一听就急了,“什么,他竟然敢匿下这么多?!那可是心儿舍命换来的银子啊!他怎么不去抢!”
夜英冷笑一声,“因为抢是抢不来这么多的。”他已认识到了自己的不足,连继续做生意的心都淡了。
夜大牛愤恨地说,“我递状子告他个大贪官,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夜武摇着头说,“爹啊,你快省省吧,你上哪儿告他去?!你当王上不知道?王上说的多清楚啊,‘其情可悯’,可没说不治他的罪!就因为他死了,王上才厚赏他家人的,因为他罪不至死。王上这也是在告诉旁人,以后要有能用这种兵不血刃的方式退兵的人,还是得用,王上是会封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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