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节 只是路过

夜问心身着一件暗青色薄丝袍，一如既往地宽裾广袖，似飞扬的长裙又像起舞中的霓裳，盘旋往复的缠藤绣边金银闪亮好似水中粼粼的波光，举步间露出了绣鞋上两颗桂圆大的珠子，气派和华贵简直是扑面而来。

        萧演从来见过这么爱穿深色衣裳的年轻女孩儿，可夜问心偏偏生就了一种能力，能把所有的深谙，化作令人只可仰望不敢近观的迫人气势。

        看也不看彬彬有礼的萧演一眼，夜问心直接从他身边走过，撩袍盘膝在宽大的主位上坐了下来，这样的坐姿于未婚女子来说可谓大忌，况且是在陌生男子的面前，可夜问心这个动作做起来就是那么高贵从容外加理所当然。

        虽然有了上次相见时的经验，这样的夜问心，还是让萧演僵立在当场，不知接下来该如何。

        “何事？”夜问心看着手中的书册，冷声问道。

        萧演呆呆地看着夜问心，不言不语。

        夜问心提高了声音，用犹有些稚嫩的清脆，唤回了萧演的神思，“我在问你，此来所为何事？”

        微微皱起的秀淡的眉，满含凌厉的微翘的眼角，一双黑得深不见底的亮眸，紧抿着的粉嫩的唇，这样的表情绝对不会让人想到发脾气的任性孩子，只让人感到重重的压迫，甚至有种跪拜的冲动。

        在这种重压之下，萧演感觉不到自己的冷汗正涔涔而出，只是费力地组织着语言，“上次邀请小姐小聚，却并未详谈，演甚感遗憾……”

        “啪”地一声，夜问心重重地合上了书，不满地看着萧演，“你若是连自己的来意都说不清楚，就不必说了，我并不想听！”撩袍站起，打算离去。

        萧演心下一急，连忙道，“小姐也是天佑国人，且居于佑都，可知天佑之危？为何定要助那穆子楚作乱？”

        夜问心冷冷地看着萧演说，“我非天佑之人，只是路过而已，你与穆子楚之事，我也可不再插手，若只是此事，你以后可不必再来了，我不喜见你！”口气一如在教导不成器的子弟。

        萧演紧追了两步，低声下气地恳求，“那么小姐可愿助我？小姐所求演定当尽力！”微微一顿再度补充，“绝对不会比那穆子楚少。”这般不遗余力地拉拢，也是萧演在来之前想好了的，这时说起来才会如此顺畅，而经过以往的试探，萧演认为，夜问心值得他如此！

        夜问心转身回头，看着萧演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讥讽和冷厉，“你有什么能给我的？就算是天佑国我都看不上眼儿，”如果想要，她自会拿来，“况且，天佑国还不是你的！”说完后便不再停留，大踏步离去。

        一阵微风吹过，萧演看着陈设华贵却已人去室空的大大正堂，只觉得全身都有些发软，他到了此时才发觉，原来自打夜问心进来后，他一直都是站着的，还在说话时情不自禁地略微躬身，简直如同一个回禀事情的下人。

        有小厮进来客气地请萧演离开，萧演上了马车后才长叹一声，“世间怎会有此等女子？”

        宋贺听说他们见面的情形后，也愣了半晌儿，最后只说，“若果真只是路过，并不插手天佑国之事，那对殿下来说还真是幸事呢！”

        萧演缓缓摇头，“我不信她，还是让父王开始上朝吧！”

        宋贺有些同情地看着萧演，如果一切真如萧演所说，那女子那般的高傲冷绝，将整个天佑国都不放在眼中，那么，又有何必要骗他呢？萧演这不是不信啊，而是怕了！可做为萧演的属下，宋贺又怎能说破？！

        “是。”宋贺躬身一揖，退了出去。

        当日傍晚，唐文清一阵风儿似的冲进了书房，将正在看书的夜问心和刚刚进门的穆子楚都惊得一呆，顾不得自己的失礼，唐文清开口便问，“萧演今日来做什么？”

        在穆子楚和唐文清两人惊讶的注视中，夜问心眉头微皱，简短答道，“拉拢而已。”

        穆子楚颇为紧张，“那心儿是如何答复的？”他虽不愿承认，可他的心确实已紧缩成了一团，不知为何，他现在最紧张的并不是他面对萧演、夜问心联手时的必死境况，而是萧演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的确是不次于他的俊朗容貌。

        “我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事。”夜问心直接给出答案。

        穆子楚长出了一口气。

        唐文清则满是不解地问，“心儿因何如此啊？”他觉得，问心一定是要站在穆子楚这一边的，说好了要回报子楚这几年来对夜家的照顾啊！

        夜问心站起身，看了穆子楚一眼后，对唐文清说，“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帮了又有何用？！”转身出门时丢下一句，“你今后再有不解之处，直接问文清好了，我懒得理你！”

        穆子楚站立的身躯有些摇晃，口中讷讷道，“心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待我，这般辱我？”

        唐文清扶了穆子楚一下，穆子楚一把推开了他，脚步踉跄地离去，当晚便回了穆府。

        用罢晚膳，唐文清跟在夜问心身后进了正堂，正要问穆子楚的事，夜问心已率先开口，“子楚此人过于重情，顾念的人又多，你帮他拖不了多少时日的，要是再不点醒他，就真的是取死之道了。”

        唐文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为穆子楚辩解道，“子楚不喜权势不重富贵，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愿而已。”

        夜问心笑了，带着说不出的苍凉寂寥，“那又如何？有些人生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而已。”

        唐文清只能沉默，向窗外抬眼看去，觉得今夜的夜空特别的黑。

        “今日，那萧演带着四个一等朗乾卫，便敢到我们这院子来登堂入室，看来你做得不错。”夜问心由衷地夸赞道。

        唐文清笑意中带着惊奇，“心儿怎看得出他们是朗乾卫？”说到底，朗乾门的宗门所在地还是在卫国，并不是所有的朗乾卫夜问心都熟识，尤其是萧演的这四个，唐文清为了不露出马脚，是特地从卫国调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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