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节 狼狈公子

“咻——”极为轻微的破空之声，在暗室中响起，这是穆子楚按动了他连沐浴时都不离身的袖弩，三支淬毒的致命短箭穿过帷幔，准确地打在了那道人影的身上。

        怪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人影除了轻微地摆动了一下，便再无别的反应，不仅没发出任何声响，居然连倒下都没倒下。

        “滴答”声依然未停止，带着酸腐的臭气将穆子楚紧紧包裹，简直让他快要窒息了，一滴滴的冷汗打湿了他的枕头，饶是他再镇定，面对这样诡异无比的情形也不免慌乱了起来，一声嚎叫终于从他的喉间迸射而出，“来人啊——，有刺客！”

        因为要长住，这次穆子楚带来的人手着实不少，可他偏偏要住在后院，所以绝大多数的人都被安排在了前院，跟在身边的不过两个小厮而已，他以此为借口，又死皮赖脸地硬要了两个夜家后院的小厮，凑成了四个，好在这四个人此时都睡在他的外间，进来的话速度应该极快。

        果然，穆子楚话音刚落，他的内室便变得灯火通明了，只是这反而让穆子楚所受的惊吓更甚，因为在明亮的灯光下，他才清清楚楚地看到，立在他床前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一具被倒着吊起来的尸首，最最恐怖的是，这具尸首正如被烧热了般的蜡烛样缓缓融化！

        血水混杂着脑浆滴落在青砖地上，发出了吵醒穆子楚的“滴答”声，腐烂尸体散发出的恶臭刺激着穆子楚的呼吸，恐怖又恶心的景象，让穆子楚呕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大胆，这是什么人，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给我弄走……”穆子楚发疯般地大叫，喊得都破声了，整个院子里的人全被惊动了起来。

        捧笔是穆子楚带来的小厮，乍见屋子里的情景也是吓了一跳，听到穆子楚的吩咐后，立刻就去抓那具尸体，想直接从窗口丢出去，一旁的旺福一把拉住了他，“你不要命了？难道连‘化尸粉’都没见过吗？还用手去碰，想立刻肠穿肚烂而死吗？！”

        捧笔一凛，把询问的目光看向了一旁同来的小厮侍墨，侍墨一脸苍白，显然也被吓住了。

        旺财喃喃道，“还什么公子呢，碰到这么一点事儿，就大喊大叫，妇人样地痛哭流涕，连手下的人都这么不得用！”声音一点都不小，足够让屋里屋外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高高低低的笑声便参差地响了起来。

        旺福很有气势地喊了一声，“都笑够了没有？！还不快抬木盆来！”

        大木盆很快就被拿来了，那速度快的，简直让穆子楚怀疑是他们提前就预备好了的，木盆一被放到尸体的下方，一柄飞刀便破空而至准确地斩断了吊着尸体的绳子，随后，那飞刀又飞了回去，这时，穆子楚才看清楚，原来，那飞刀是旺财射出来的。

        “噗通”一声，尸体掉在了木盆中，旺福对捧笔和侍墨说，“还不快抬出去，难道让公子今夜和他睡一块儿吗？”

        穆子楚立刻大喊，“抬得越远越好！”实在是太臭，太吓人了。

        旺财忍了笑意，对倒霉的捧笔和侍墨说，“那就抬到后山埋了吧！”所谓后山，自然是指夜家后院所属的四座山头离得最远的那一座，饶是捧笔侍墨武功不弱，干完了这趟活计，这天准保是大亮了，见穆子楚对他们求助的目光毫无反应，两人只得垂头丧气地去了。

        旺福唤了粗使的小厮来冲刷地面，旺财大开了所有窗子通风，又熏上浓浓的香，一时间屋子里的气味混杂，简直比刚才还让人受不了。

        穆子楚忍不住道，“这样的屋子怎么住人？还不赶快给我换间屋子？！”

        旺福撇了撇嘴道，“公子且忍忍吧，这不是自家宅院，怎能因这点小事儿就惊动主人家？没有主人的吩咐，我们做下人的，又怎能做主给公子调换屋子？！今晚让人看的笑话就够多了，小的还怕明日出门见不得人呢！”

        “你……你……”穆子楚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气，一时气急之下竟然不知说什么才好。

        旺财却一步冲了过来，“公子对我等不满意，求求公子，快和清少爷说说，让旁人来伺候公子吧！”那满脸的殷切，明明白白地告诉穆子楚，他们是多么希望离开。

        旺福和旺财就是穆子楚从夜家要来的小厮，卖身契并不在穆子楚的手上，因这两个人长得过于俊俏，穆子楚一妒之下才给他们取这么两个恶俗无比的名字，没想到，不过三日，这现世报就来了。

        “出去，统统给我滚出去！”穆子楚大吼一声，他的屋子里很快安静了下来。

        通亮的灯光中，穆子楚披衣下床，顾不得依旧湿淋淋的地面，先把那让人生厌的熏香浇熄了，又狠狠地灌下了半壶凉茶，站在窗边呼吸着夜风送来的凉爽气息。

        窗外，婆娑的树影在月光下轻轻舞动，在穆子楚的眼中渐渐幻化成了唐文清可恶的笑容。

        唐文清是故意的。这个判断，让穆子楚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心心念念地盼着心儿回来，可心儿回来了，唐文清得到的却远远比他穆子楚多。

        不管你们曾有过怎样相伴的经历，心儿，我都会让你懂得，我能为你做的，我愿为你做的，并不比那唐文清少！

        穆子楚豁然转身，打开入睡前尚未读完的书，在臭气未消的屋子里，心无旁骛地攻读到天明。

        接下来的日子中，穆子楚的屋子里每到夜半便会出现奇形怪状的尸首和半死不活的刺客，穆子楚从开始时难以控制的惊慌失措和满心厌恶，到后来变得泰然处之，他学会了带着警觉入睡，习惯了摒弃长此以往的讲究，在任何环境中都能安歇。

        每个白日里，穆子楚在整个夜家后院下人们的指指点点中，顶着“狼狈公子”的雅号穿堂入户追寻着夜问心的足迹，去“请教学问”，夜里则边经受着来自唐文清的种种“惊喜”边苦学苦读，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肯离开！

        而捧笔和侍墨，也这个过程中认识了许多他们以往闻所未闻的古怪药物，更是在多次的锻炼后，成功地截获了两次作弄公子的行为，得到了穆子楚的重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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