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快烧死了
怂,真怂,二狗子瞅着凶神恶煞,简直不忍直视。
虽然,他也很不想,惹漂亮的小仙女姐姐不高兴,但,他不怂,一点也不怂。
睡得好好的,被人叫起来,是他,他也是会不高兴的。
他一点也不想做大伯娘那样讨厌的人啊,看姐姐睡得多香啊,睡得多好看啊。
他一个小孩子,也是不忍心的。
而且,还是要专门把人叫起来,吃苦苦的药的。
他娘就不爱吃苦苦的药,小仙女姐姐肯定也不会爱吃药,心比心,都一样一样的。
小孩一时踌躇不已。
然而陈二的眼神杀,一个劲儿的,铿铿铿铿的杀将过来。
二狗子:你个没用的男人!
吃饭要我来,叫醒要我来,吃药要我来,好也是我,坏也是我,肯定是因为,我讨姐姐喜欢,你不讨姐姐喜欢啦!
然而,然而,小孩儿并不得意。
因为凶神恶煞逼他做的事,实在是太不讨喜啦。
二狗子拖拖拉拉的凑到卫雩耳边,硬着头皮,小声的,软乎乎的,唤道:“姐(de)姐(de),姐(de)姐(de)。”
呼呼,二狗子使劲呼了口气,不对劲。
舌头好像有点凉,感觉呼呼的豁风呢。
小孩儿顿时想起了,村里掉光牙齿的老人家,说话时的样子。
哇,那样子可真不好看!
难道自己现在也这样?他顿时惊呆了,不由捂住了嘴巴,又含含糊糊,试着唤了声姐(de)姐(de),啊,果然,口齿不清,说话漏风。
已经有了自己的审美、略知羞耻的二狗子,瞬间自闭。
他再也不想说话了。
小孩儿默默的拢着水囊和干馍,呆呆看着卫雩。
真好看啊,好像他们家后山上,盛开的野桃花,粉粉的,嫩嫩的,他的小仙女姐姐,睡着的时候,更好看呢。
或许,小仙女姐姐更愿意,这么一直睡下去呢。
二狗子禁不住如此作想。
因为他的小仙女姐姐,睁眼的时候啊,好像雨打的桃花。虽然也很好看,但他的小心心,看着就会一揪一揪的疼。
还是睡着的时候好啊。
连呼吸都好像充满了阳光雨露的清香,他看着,也好像跟着雨过天晴一样,绚烂极了。
二狗子想,他可以一直一直,看下去,看下去的。
小孩呆呆的盯着卫雩,好像入了什么美妙的梦一般,暖呼呼的,又晕乎乎的。
没过半晌,他的呼吸也跟着变慢了,眼皮也慢慢变沉了。
呼呼~呼呼,摇啊摇~晃啊晃,好像阿娘的怀抱,他舒服得不得了,忍不住把眼睛也给闭上了。
啪嗒,啊,痛,他的小屁屁!
二狗子痛呼一声,猛然惊醒过来,东倒西歪的小身子,一个趔趄,栽到了高高的车轮上。
怀中的食水差点掉落,他忙忙伸手搂住了。渴睡的瞌睡虫,就呼啦一下,飞光光了。
陈二满意的收回脚。
他举了举手中的药碗,朝卫雩那扬了扬下巴,还空着的大巴掌也扬起来了,特别强硬的,催促怠工的小孩儿:赶紧的,别磨蹭,药要凉了!
二狗子瞬间闻到了苦苦的药味儿。
冻得通红的小脸,也瞬间跟着苦巴巴,就一脸的不情愿。
陈二忍不住恶狠狠的瞪他。
二狗子只好小碎步上前,不能转变事实,那就转变想法吧。
小孩转念一想,不吃药,病就不会好,病不好,人就会不好,说不定,还会像他娘一样,因病去世。
哇哇哇,小仙女姐姐长着这么好看,人还这么好看!
要是埋进了土里,就和他娘一样,再也看不到,见不着了。
那多可惜啊!太可惜了!
二狗子把自己想开了,立刻付诸行动,他是一定要叫醒小仙女姐姐吃药药的。
小孩儿当初哄亲娘哄习惯了,习惯性把吃药唤作是吃药药。
好像吃药药,比起吃药,感觉更让人不苦似的。
当然,他还不忘提醒自己,记得,一定要把嘴巴捂严实了。
新的牙齿长出来之前,绝对绝对不能,不能让这么好看的小仙女姐姐,看到他那么难看的样子。
二狗子是真不想开口说话,又舍不得放下怀中的馍馍和大水囊。
灵光一现,想起了先前的意外。
于是踮起脚尖,拿出自己觉得干净的额头和小脸蛋,去顶卫雩的脑袋。
咦?没反应?我再来。
小孩儿趴在木板车上,猛一用力,顶得卫雩的脑袋往边上一偏。
哧,一片烫人的火热,突然就贴上了他的额头。
陈二,陈二看得目瞪口呆。
他看着二狗子的狗头,亲密无间的贴上了他心上人格外貌美的额头,都傻眼了。
情急之下,陈二一手高举了药碗,一手抓着二狗子的后领子,就把他远远拎开。
就,嫌弃得不行。
二狗子四肢悬空的被拎起来,先是一呆,猛然反应过来,当即就哭丧着脸,大叫道:“小仙女姐姐都快烧死了,你个大傻子!”
这都没发现,还是大人呢!那么高的个儿,都白长了!
小孩儿还记得他阿娘死之前,也是这么滚烫的吓人,然后很快就凉得吓人了。
他真切感受到了死亡的阴影,说着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小仙女姐姐要死了!”
二狗子心里怕得不行。
搂在怀里的馍和水囊,啪嗒啪嗒,掉在地上都不知道,就仰着个小脑袋,张着嘴巴,哇哇大哭。
哭得好不伤心。
陈二立刻扔开二狗子,伸手就去摸卫雩的额头。
果然滚烫得吓人。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扶起卫雩,捏开她的下巴,利索的把药灌了下去。
不管对不对症,至少是治风寒的。
陈二圈着被子,紧紧搂着卫雩,发现她冷得直发抖,呼出来的气息却是烫得吓人,果断把手伸进被褥一摸,发现里面都湿透了。
他瞪了一眼旁边哭成傻子的二狗子,指挥他道:“快去拿木柴,把火堆升起来。”
然后就仔细回想了一番大夫的嘱咐。
嗯,除了要保持好室内的温度,别让病人冻到了,还要保持病人身体干燥,尽量尽快降□□温来。
因为只得了一条好被褥,陈二只能半垫半盖的给卫雩卷着用。
他催促着二狗子,将火堆移近些。等火升得够大了,他立刻将湿透了的被褥挪了出来,垂在车轮边烤火。
陈二看了看硬邦邦的木板车,就觉得不放心。于是从车底抽出自己的包袱,拿出一件簇新的纩袍垫上,将卫雩小心挪过去。
眼见卫雩烧得满脸通红,额头冷汗直冒,陈二又取出了件中衣,果断撕下一截袖子,给她擦脸。
想了想,又把牙一咬,干脆撕下整只袖子,闭着眼睛,把手伸进了被子,偏过头去,给卫雩擦身上的汗。
幸好小将军走前送了这一身好衣裳,没得让他亏待自己媳妇儿。
陈二不由庆幸,又有些人心不足的想,要是能附送他一打帕子就更好了。
二狗子抱着块木柴,大眼睛睁得圆圆的。
他仰头看着陈二,一脸紧张与期待,“姐姐要好了吧?”
陈二:
当老子是神仙哥哥呢,吹口仙气,百病退散?
他拿脚轻踢了二狗子一下,把放车边的大碗递给他,又支使他道:“去装满雪,快点。”
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陈二终于等得有些不耐烦时,二狗子颠颠的跑回来了,给了他一大碗压得严严实实、堆得冒了一座小尖山的雪。
还是特地挑得干干净净的,没有脏污的雪。
陈二把袖子撕成两半,包了雪团儿,轮换着给卫雩做冰敷降温,然后十分自然的吩咐小孩儿:“去把药罐子洗了,烧一罐开水来。”
二狗子累得直喘粗气,但还是眨巴着眼,格外天真又期待的问他:“小仙女姐姐喝了开水会好吗?”
陈二:
他倒是想呢,奈何缺了药的开水并不想。
二狗子,二狗子承受了迁怒的怒瞪一发,忙忙去烧开水。
不知什么时候,天上又飘了雪花。
接近午时,日光都惨白惨白的,卫雩的体温,不降反升。喝下的药完全没有效果,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她抓着陈二满是老茧的手,一个劲儿的,呜呜呜呜的哭,哭得陈二的心都碎了。
从没想到,自己饱经捶打的心,竟然如此脆弱。只是看人落泪,就难受得要碎掉了。
二狗子在旁边,有一下没一下的含着馍馍,一点都不觉得香了,也不觉得甜了。
看小仙女姐姐哭得如此伤心,小孩儿的眼泪,也不知不觉的,跟着络绎不绝的,掉下来了。
芳华正好的小姑娘面如桃花,泪珠儿簌簌而落,哭起来犹如梨花带雨。
二狗子还小,并不能理解这份美丽。
只是,小小年纪就饱受生死别离之哭的他,对这份美丽中所蕴藏的绝望和悲伤,格外感同身受。
小孩儿突然想起来,他的阿娘,也曾在某一天突然就紧紧的抱着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哭到不能自已,好像伤心极了。
那时候,他什么都不懂,这时候,二狗子看着卫雩伤心的大哭,却忽然有些懂了。
他想起了娘亲走后,在那个家中饱受嗟磨的自己。
想起了离开家后,在无人知道的时候,差点就无声无息,被冻饿而死的自己。
也就突然明白了,娘亲那场没头没脑的痛哭中,饱含的无尽的未言之意。
也突然明白了,原来那个没了爹娘的家,虽然这不好那不好的,到底是个家呀。
给了自己差可活身的口粮,勉强蔽体的衣服,还有安稳睡觉的地方。
然后也就彻底明白了,离开了村子的自己,真的是无依无靠,孑然一身了啊。
小孩儿低垂着脑袋,揪着自己的衣角,后知后觉的眼泪,缓缓滴落在衣服上,沁入细密的针脚中。
一滴接一滴,绵延不绝。
比起他那时不时的哇哇大哭,这般无声无息的哭泣,反而更令人觉得痛心。
因为前者纵然伤心,尤可纾解,后者,却是沉痛入骨,经年累月,无药可解。
原来,他们小孩子也可以这么伤心的呀。
二狗子下意识的摩挲着,被磨得起毛的衣边,为自己寻求着可以寻求的,仅有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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