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她选择了报恩
她空白的脑海里，似乎有两道不同的声音在争吵，在对峙。
燕明镜蹙着眉，脸色一寸寸的苍白下去，她抿着唇瓣，望着面前的书信久久无话。
报恩吗？
那就是要亲手把莫家送到燕祯的手里！
可若是毁掉，她就是对不起左梧桐。
左梧桐一直就被左霓凰欺负，难道连死后都不能正名吗？
她其实觉得自己还是不够理智的，如果真的够理智，而不是那么感性，她就该毫不犹豫的烧掉书信，不给燕祯丝毫的机会。
但她犹豫了。
她不是不想对付燕祯，只是燕明镜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心思玲珑剔透。
她知世故，而不世故。
她怕烧掉了信，她会过不去自己的良心那一关。
她和别的公主不同，尽管命运不幸，但她依旧有血有肉，知恩图报。
燕礼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狐疑地看着她。
“明镜，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是下不了手，那就让我来。”燕礼说着就要去拿，“反正你皇兄我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就在燕礼要触碰到信件时，燕明镜倏然起身，抢先一步带走了信件。
“你下去吧，这封信不能……烧。”
“绝对不能烧掉。”
她一步一步的后退着，淡青色的裙裾随着她的步伐而晃动飘扬，宛若盛开的青兰。
她人如山中幽兰，清雅自然，看上去那么的纤弱，但眉眼之间俱是刻入骨子里的坚毅。
燕礼瞳孔狠狠一缩，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居然要留着这封信？你别告诉我你要送给莫少卿，我千辛万苦截下来的信件你就这样放了？”燕礼都哆嗦了。
燕明镜站在宫灯之下，张着眼睛看着前方的燕礼。
她一动不动的望着，像是在看燕礼，又像是透过燕礼的脸，在看很遥远的地方。
她的思绪宛若飞回到了那个雪夜里。
她一下就笑了，灿若繁星。
“我自然有我的打算。”燕明镜没打算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只怕要是知道了，燕礼会抓狂的。
燕礼不确信的道：“你想做什么决定？”
“芙蓉，让他下去吧。”燕明镜已经下了逐客令了。
燕礼还挣扎了几句，咬牙道：“妹妹，我劝你一句，我知道你善良仁慈，但是你的仁慈要用对地方，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你自己残忍。你放过这封信，燕祯会放过你吗？他管过你的死活吗？你不要被冲昏了头脑。”
燕礼说得嘴巴都起白沫子了，要不是不能和燕明镜动手，他早就过去抢信了。
但是如今的燕明镜，是他东山再起的唯一资本。
他得罪不起。
他也庆幸这个妹妹善良，否则怎么会给他一席之地？
燕明镜淡淡地笑着，往日她的眼里，如同一座荒废的古城，此时此刻终于有了一点生气。
“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你就先下去吧。”
“等会若是有人来了，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燕明镜再次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燕礼不走是不行的，但他真的怕燕明镜一时糊涂，要是真的把信给了莫少卿，他所做的这一切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知道左霓凰已经死了，本还以为可以再见她一面。
可她竟然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燕礼并不知道，但是也能联想一二。
燕祯可能已经查到了真相。
所以左霓凰才难逃一劫。
他不仅要东山再起，他还要为左霓凰报仇。
这报仇的第一步，就是不能让天下人知道，左霓凰才是一个妓女的女儿。
她那么在乎她的身份，她地底下要是知道了，不知道要多难过。
燕礼不甘心的退出了青衣阁。
临走时，他还给芙蓉交代了几句，让芙蓉劝劝燕明镜。
芙蓉踏入青衣阁时，呼吸猛地一窒。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窗户边。
燕明镜一手执着书信，一手端着一杯清茶。
女子的手指莹白修长，在冷暗的幽光下那么的漂亮。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像是无数把刀子，剐过她的周身肌肤。
燕明镜依旧那样定定的站着，眺望着远方。
芙蓉见过很多次这样的背影，所以她知道燕明镜的眼底是什么。
燕明镜在遥望故乡，思念故乡的人……
周遭一片的死寂，令人胆寒。
站在那里的燕明镜，她沙哑的开了口，声音飘荡在夜风里。
“左梧桐。”
“你帮过我，本宫不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你的恩情……本宫今日便还给你。”
她已经决定了。
这封信不会烧，为怕燕礼不择手段，她会亲自命闪电卫送到莫少卿手里。
至此，送信之恩，十里相送之情。
她已经还得干干净净了。
她再也不欠任何人什么了，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做妖妃祸国。
燕明镜眼角闪烁着泪花，她含笑将手中的清茶洒下去。
“左姑娘此茶，敬你。”
“也敬死在过去的燕明镜，我为你还她的恩情，算是为你做的最后一点事情。我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若你有灵，那就求你看在我诚心的份上，为我护我的少年……一生平安顺遂。”
她的喉咙陡然就嘶哑了，哽咽了。
她慢慢地仰起头，任由扑面而来的寒风刺激着肌肤。
也许是四下无人，她压抑在心中的种种情感都爆发了出来。
她和褚行要走的路，从来就不是一条路。
她走的是阴暗的地狱，而褚行不该留在南域陪她一起担那些罪名。
在她要一个人走向深渊的时候。
她希望和过去的自己分别。
这以后所有的恶事，是赵恒的宠妃燕妃所做。
而燕明镜，只是一个被岁月遗忘的公主而已。
泪水模糊了视线，眼前幽暗的夜变得黑暗无比，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好似一座孤寂的死牢。
她只看了信，没去看画。
但她已经做了决定，哪怕送了信，她以后不一定会赢燕祯。
但是要报复燕祯的方法有千百种。
左梧桐是左梧桐，燕祯是燕祯……
她不想伤害自己的恩人，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可她心中依旧存着正义和美好。
燕明镜是善良的。
可过去的她，已经破碎了。
而今天的她，被重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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