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丧葬

“二哥，你变了！”

        逝去的人被装进棺材里，李四等人也被带到柴房关了起来，待所有人离开之后，陆嘉兰来到陆青身边，神情复杂地看着陆青，幽幽说道。

        陆青一怔，联想到自己醒来后的这短短几个小时，自己都有点快不认识自己了。

        他转头认真地看着陆嘉兰，看着陆嘉兰的眼睛：“小妹，你是喜欢以前的二哥，还是现在的二哥？”

        “二哥，你连说话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现在的你……挺好的。”陆嘉兰微微一顿说道。

        而后，陆嘉兰又看看白发苍苍的陆青：“哥，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损耗有点大，不过不碍事，用不了多少时间便能恢复。”陆青不在意的说道。

        陆嘉兰看了陆青半晌，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看得出陆青有事瞒着她，心中虽然好奇，但他并不想一探究竟。

        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并不一定就是好事。

        “哥，母亲被抓走了，你说我们能救她吗？”沉默良久，陆嘉兰突然抬起头来带着希翼的目光看向陆青。

        面对陆嘉兰真挚的眼神，陆青十分肯定地道：“能！”

        “等把父亲和大哥他们安葬了，我们就前往洛邑找母亲。”陆青看向陆家大院外，幽幽说道。

        “可是我们，能救母亲吗？”陆嘉兰道。

        陆青转身双手抓住陆嘉兰的肩膀，认真看着陆嘉兰：“你相信哥吗？只要相信，就能！”

        “我相信！”

        逝者已逝，生者坚强，在陆青的吩咐下，有人前去买来了上好的棺木，有人前去请来了闻名乡里的葬师、丧队。

        丧乐响起，锣鼓声喧扬，众人抬着棺椁，葬师在前面引路，陆青与陆嘉兰穿着粗麻制作的丧服，陆青手里拉着木制的孝杖躬身前行，漫天的黄花飞舞，丧仆们跟着葬师念念有词。

        规模虽算不上有多么宏大，却也是陆青与陆嘉兰对父亲与长兄的一番心意。

        丧队通过街道的时候，路上的行人指指点点。

        “这是谁啊？最近也没听说谁家的人走了啊？”

        “这么大的事你不清楚？不可能吧！隔壁村的陆家，一个时辰不到全家被灭门，听说现在为陆隐君举行丧礼的是他那最不成器的儿子，因为命大侥幸活了下来。”

        “是这样啊，没想到是真的……”

        “不对啊，你看他头发怎么是白的……”

        路上的人一言一语，议论不断，陆青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

        “陆家……”人群中一位中年人听到身旁之人的议论，摸了摸一脸的络腮胡，若有所思，仿佛是在琢磨什么，随即匆匆离去。

        终于，众人来到了下葬的地点，将棺木入土。

        陆青跪于坟前，神情冷峻，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父亲，孩儿不孝，身前未能尽孝！”

        “父亲、大哥，还请你们安心上路，妹妹我会照顾好的，母亲我也会去救的，你们的仇我也会报。今日陆青在此立誓，周天子屠我陆家满门，他日我必当毁他城池、灭他一国、夺他天下，以偿血债！”

        陆青将手中之酒洒落在坟前，不顾一旁还在不停啜泣的陆嘉兰，缓缓起身，当着众人的面立下重誓。

        “这……”

        司仪手一抖，瞪大眼睛看着陆青，同一时间丧乐就此停止，参加丧葬的人面面相觑。

        人群之中激起轩然。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语，若是他们没有听到也就罢了，可陆青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这俨然是在挑战他们的世界观。

        天子，本就是天命所归，怎会有错？

        就连陆嘉兰也擦去眼角的泪水，神情错愕地看向陆青：“哥，你不要命了？”

        陆青摸了摸妹妹的头，认真看着她道：“要救母亲，要为父亲和大哥报仇，我们必须这样做。”

        “可我们这不是和老天爷作对吗？”陆嘉兰望着陆青说道。

        陆青脸上露出一丝讥笑：“天子乃天命所归，这是世界上最大的谎言，郑国攻打西周天子，若非秦、楚、魏支援，这世界上早就没有了周天子，更没有所谓的东周。”

        “简直是胡说八道，陆青你身为天子治下子民，怎敢如此僭越，你就不怕老天爷降下神罚吗？”葬师扔下手中的陶罐，面红耳赤地指着陆青质问道。

        “神罚？照你这么说，周天子要灭我陆家满门，我现在还要把自己送到他的跟前，让他砍下我的脑袋才行？”陆青面无表情看向葬师，神情冷漠。

        说话间，天地间扬起阵阵沙尘。

        起风了。

        悉悉索索，远处隐隐出现上百号手持刀械之人，看着他们所穿的服饰，所有人一眼便认出他们的身份，宋国卫。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宋国卫便小跑而来，将陆青等人包围。

        葬师冷眼看了陆青一眼：“你侥幸逃过杀劫，却不知收敛，今日还是如此高调行事，恐是大祸临头，你自求多福吧。”

        葬师掂了掂手中的铜币，转身意欲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这位将军，还请让我们离去，我等只是为了赚点银两补贴家用，和这陆青也并未半点关系。”葬师悄悄塞给带队的军卒几块铜币，陪着笑脸说道。

        军卒却是硬生生把手收回，目视前方，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将军你看我……”葬师碰了钉子，却不想就这么放弃，看着现在的架势，他觉得自己还是能离开就离开的好。

        本想再继续尝试尝试，却是一道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也打断了他想离开的想法。

        “你赚的银两是陆青给的，你主持的丧祭也是给陆家主持的，如何能说你和陆青没有关系？”百名军卒之后，两名男子踏步缓缓走来。

        走在前面的，头戴冠冕，身穿黑衣华服，龙行虎步面带威严之色，在看到他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能知道他就是宋国公，宋国的君主。

        而说话的人，正是宋国公身旁之人，此人身穿粗麻布衣，约莫有三十岁左右，腰间挎着一柄带有剑穗的三尺长剑，看起来并不像达官贵人，却也不像普普通通的贱民，身份有点难猜。

        “这位大人，小人是受雇佣而来主持丧礼，如今丧葬已成，小人也当退去。”看着向自己走来的两人，葬师小心翼翼说道。

        “既然如此，你且退去！”宋国公看了一眼被包围着的众人，淡淡说道。

        “谢君上，小人这就退……”

        话没能说完，就被宋国公身旁的配剑之人打断：“君上，不妨让他们暂缓离去，如今国相攻、家相篡、人相贼，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我们不妨先听听他们的看法，然后您再听听明礼的主张，再决定要不要用明礼，如何？”

        宋国公眉头一皱，抬起头来：“明礼，国家大事，乡野之民能够知道什么？”

        孔明礼道：“乡野之民固不知国家大事，然生于天地之间，对万般之事皆有自己的见解，见微而知著，况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君上听罢说不定会有新的治国启发。”

        宋国公思索片刻，道：“也罢，今日本君给你这个机会，无论你是想向本君证明自己，还是想要向世人宣扬你的主张，本君都没有意见，但有一点你要清楚，若你不能让本君满意，你便要重新寻觅栖息之地。”

        “好！”孔明礼躬身一拜后，向陆青走去。

        陆嘉兰当即挡在陆青身前，一只手摸向腰间的钢针。

        陆青连忙阻止，向陆嘉兰微微摇头。

        在宋国公等人过来的时候，他就看过两人的修为，只是奇怪的是，两人的修为他都没能看透，联想到宋国公的身份，陆青觉得可能还是对方的修为太高了。

        现在贸然出手，在对方手中必然讨不到好处。

        不如先静观其变，先了解对方的意图。

        来到两人跟前，孔明礼微微瞥了一眼陆嘉兰腰间的钢针，却是面色不变，一脸笑意对陆青兄妹两人道：“听闻天子对你陆家施以刑罚，可有此事？”

        陆青冷眼看着孔明礼，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你是谁？”

        “孔明礼，今日是为宋国士人！”

        “你们想做什么？”陆青淡淡问道。

        “父死、兄亡，公子应当遵循周礼，披麻戴孝为逝者守丧三年，以尽人子、兄弟之本分。”孔明礼道。

        陆青一愣，和陆嘉兰对视一眼。

        “就这？”陆青看了看四周的军卒，不太敢相信孔明礼的话，再次问道。

        “你们不是来抓我们的吗？”陆嘉兰问出了陆青心中的疑惑。

        这时，宋国公走了过来：“天子要让你们死，按规矩本王就不该让你们活着。”

        “但西周已失，东周初立，天子失势，诸侯皆有不从，故天子之命，君上亦可不从之。”陆青看着宋国公，猜测着对方的来意。

        “简直是一派胡言！”宋国公怒不可遏，脸色变得铁青，指着陆青向军卒吩咐道：“来人，将他给我拿下！”

        “是！”军卒齐齐涌向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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