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尸变的公鸭嗓出来了？

老瘸子见到李福全闯进自己家，黑土坷垃一样的鼻子头发出一声冷哼，随后推搡我的手劲儿也突然变大了不少。

        赶过来的李福全和公鸭嗓的媳妇正好抓住我的肩头，使劲儿向院子外面拉扯。

        “九儿，二叔请你喝酒，你咋还忸怩上了，跟个大姑娘似的？”公鸭嗓的媳妇这话明明是说给老瘸子听得。

        老瘸子骂了句，宴无好宴，酒无好酒！

        我甚至感觉老瘸子推搡的力气仿佛小了些，但一瞬之后又变得坚定。

        我拼命挣扎，想要摆脱这三个人，但总是不遂心愿。

        当我脚步退到院外那一瞬，老瘸子麻利且愤怒地关上院门，朝外面骂了句滚。

        我使劲儿扒扯大门，不想跟李福全他们去。

        但架不住李福全和公鸭嗓的媳妇合在一起的力气比王九大，所以我没几下就败北了。

        “李福全，你到底要干啥？”我忽然去问李福全。

        李福全刚要张嘴，身后突然传出喊声。

        “李书记，可找到你了，快放下手里的活，赶紧去你家祖坟茔子看看去吧！”

        一个健硕的小年轻大老远就喊起李福全。

        “你说啥？”李福全几乎瞪向小年轻的，满脸诧异与愤怒。

        “李，李书记，你家祖坟叫人刨了，快回去看看吧，这工夫婶子已经过去了。”

        李福全一听这话，连忙问小年轻，“王明，你说的是真的？”

        叫作王明的小年轻忙不迭地点头，说借他仨胆儿也不敢拿这事诓骗李书记啊。

        李福全盯了眼王明的表情，之后顾不上跟我扯皮，连连冲老公鸭嗓的媳妇打了几个眼色，就叫上报信的王明一起赶回李家的坟茔地。

        李家坟茔地就在李福全家的一块田地里。

        王九记忆中，那块地，是整个后青龙屯最好的地，具体怎么个好法，他也不知道，只恍惚听说，早年间为了争那块地还闹出过人命。

        李福全听说祖坟被人刨了，五十岁的老家伙竟然撩的比兔子还快。

        瞧这李福全离开，我顿时心喜，没有他和老瘸子，眼下就是我逃里这个屯子最好的时期。

        就在我想要挣开这个勾栏货时，那跑出去的老瘸子突然停下脚步，冲王明喊，叫他把我带过去。

        王明一头雾水，走到我面前，小声问我咋得罪了李书记。

        我摇头，是真不知道。

        王明见我不说，也不勉强，跟勾栏货一起把我拖拽倒李家坟茔地边儿上。

        我们到了地方，那坟地周围已经站满了李家人，再远一点儿就是看热闹的老百姓。

        李福全此时双手叉腰，低下头来回踱着步子，气呼呼地就好像一个拉磨的驴，偶尔一抬头，猩红起眼睛来，又好像一头愤怒的大狮子。

        谁他娘干的？

        到底是谁？

        你别叫老子知道了，否则非扒了你的皮！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李家的祖坟是你能招惹的？

        李福全站住，扫视在场的除了李家之外的这些乡邻。

        这些老百姓噤若寒蝉，纷纷低头不与李福全对视。

        在李福全身后，还站着几个气愤难平的老家伙，王九的记忆里，这些老不死的都是李家人。

        “福全啊，你快说说接下来该咋办吧？这日头要上来了，总这么暴晒可不行啊。”一个留着稀疏山羊胡儿的老头指着被撕裂开的破木棺材说。

        “老叔儿，大太爷的棺材也不知道被哪个畜生刨了，现在连尸骨都不见了，你说叫我咋弄？”李福全一咬后槽牙，气愤道，“一定是跟咱李家有仇的干得，哼，那几个都在我心里，看我今天饶不了他们！”

        说完，李福全喊出几个堂兄弟和子侄，分两拨跑走。

        等人一走，屯子里的人们开始小声嘁嘁。

        我耳朵灵，听见有人打赌，李福全一定会找老瘸子来。

        有小年轻不懂，就问别人，老瘸子跟李福全有啥仇怨？

        老人们说，老瘸子肚子里有点儿墨水，当初没当上大队书记就耿耿于怀，始终不服李福全。

        还有人说，李福全怕是要怀疑娄婆子了。

        人群里发出几个嘘声。

        娄婆子在后青龙屯算是一个有些传奇的人，一般人不敢招惹。李福全可以去找，老百姓却不敢乱嚼舌头。

        不一会儿工夫，老瘸子和娄婆果然被请过来。

        李福全见到二人，气得老脸通红，好像碎裂的红板砖。他指着自己祖坟就问：“你俩谁做的？”

        老瘸子哼了声，说李福全我可告诉你，别仗着自己是书记，就乱给人扣屎盆子，再说那棺材板上的爪子印，分明不就是狗挠的？

        听了老瘸子这么说，那些李家人还有屯子的乡亲都频频点头，显然是把那爪子印跟娄婆子那条大黄狗联系在一起了。

        李福全也瞪向娄婆，问，是你和那畜生干得？

        娄婆子横了李福全一眼，像看白痴似的哼道：“地里野兽多了，你李家造的孽也不少，凭啥说是大黄狗刨的！”

        李福全猛地一挥手，打断了娄婆子的话。

        李家那些人听娄婆出言不逊，开始纷纷指责娄婆子就是那个缺德冒烟的主儿，刨了李家祖坟的就是她无疑，更有人建议打死那条大黄狗。

        老子也赞成打死那条大黄狗，乃翁的，要不总觉得这大黄狗的眼神不善。

        李家人越说越激动，李福全一言不发，似乎在观察什么。

        大黄狗冲几个李家人汪汪地吠叫，一边叫一边往前伸脖子。我猜如果娄婆子一声令下，那条大黄狗就敢扑出去咬人。

        见到大黄狗逞能，激动的李家人哪受得了，有个毛头小子捡起一块大石头，砸向大黄狗。

        大黄狗冲那人低吼一声，也不等娄婆子的指令，直接扑咬上去。

        “好你个娄婆子，你还纵狗伤人！看来这损人的事儿真是你干得了！”李福全一声令下，那些李家人七七八八的举起手里东西就来砸大黄狗。

        大黄狗趁机咬下几片肉，吓得李家众人踟蹰着不敢再向前。

        李福全这时候大喊一声，孬种，叫个畜生吓这样？而后举起一个大铲子就往大黄狗身上拍。

        李家人见到李福全都动了手，一个个不敢落后，再次叫嚷着举东西打大黄狗。

        “李福全，我跟你拼了！”

        娄婆子低着脑袋就要去撞李福全这老扒灰的，李福全晃了晃手里的铲子，最终没拍下去。

        这一迟疑，被娄婆子疯狗一样啃下他胳膊上的一层皮。

        嘶，李福全倒吸一口凉气，捂着流血的胳膊开骂。

        围观人群里，一个黑丑女人不干了，跑过来撕扯娄婆子，两个上了岁数的女人撕扯起来。

        王九记忆里，那个黑丑女人就是李福全的媳妇。

        扭打时，一直站在我身边的王明冷不丁一哆嗦，我赶忙顺着他的目光往坟地外瞧，除了一排排差不多人高的农家物，球也没有。

        这些奇怪的农家物，王九叫苞米，据说能顶饿。

        王明结结巴巴地看着我，问道：“九儿，你瞧见没？”

        见我摇头，王明悄悄指着苞米地，说刚才好像有个人影子一忽闪就过去了。

        我说你眼花了吧。

        王明却固执地认为自己没看错。

        “九儿，你说那人影子跑得那么快，不会是鬼吧！”王明擦了下脑门儿冒出的白毛汗，缩着脖子朝密密麻麻的苞米地乱瞧。

        似乎越瞅越害怕，王明干脆抓住了王九的胳膊。我暗骂你小子害怕就害怕吧，还坏了老子的逃跑计划。

        有心吓唬这小子一下。猛然间，我也是一惊，原来那密密麻麻的苞米地里竟然真的冒出半拉脑袋，并且瞪着一只大眼睛往这边看。

        王明也看见了，手指肚突然用力，浑身不住颤抖地说：“九儿，你看那个是啥？”

        我早就愣住了，因为那半颗人头像极了被我埋在墓室里已经尸变的公鸭嗓。

        就在这时，那半颗人头冲我和王明咧嘴诡异的笑了下，而后整个脑袋伸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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