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卷4、天独厚
“瞧皇玛父对十五叔的态度,是让人有些心下不安。不过么……”绵德倒是耸肩一笑,“十五叔还是个小孩儿,这会子还不满不生日,这么早就防着,还不得累死!”
“王爷这是说什么呢?”绵德新续弦的继室福晋小伊尔根觉罗氏,小名伊韫,这次也跟来了,同样身为满洲格格的她,这会子也上马,跟随在绵德身后不远。
伊尔根觉罗氏为满洲大姓,只是这一姓氏里的各个家族在入关之后,在汉字名的选用上,用的家族称号有所不同。
伊尔根觉罗氏因被传为宋徽宗被掳北上之后,所生下的后代。故此才有绵恩的母亲伊尔根觉罗氏与赵翼之间连宗一说。故此伊尔根觉罗氏所冠汉字姓多为赵。
不过也有佟,顾,伊,萨,公,兆,曹,包,哲,席等。
伊尔根觉罗氏中著名人物,满文创始人噶盖之裔汉字姓“赵“。尚书顾八代之裔汉字姓“顾“,副都统萨哈岱之裔汉字姓“萨“,大学士伊桑阿之裔汉字姓“伊”。
伊韫就是大学士伊桑阿的后代,故此小名以“伊”字来论字辈。
永珹嫡福晋是伊韫的亲姐,故此永珹福晋小名儿“伊帏”。
伊韫知道自己跟绵德从前的元妻福晋身份不同,阿日善总归是皇上的亲外甥女,是固伦和敬公主的大格格,故此她对绵德凡事还是小心翼翼的。
“哦,没什么。”
绵德又有了新福晋,两人正是浓情蜜意之时。只是,终究是刚到他身边来的,他的心事还不能这么早就都叫伊韫给知道了去,“我是说十五叔娇憨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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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韫面上没什么,可是却又何尝看不出丈夫是在敷衍她呢。
她好歹也是和硕额驸的女儿,这些宫闱中的事,她心下也不是没数儿的。
行围开始,绵德带着侍卫们一马当先冲出去了,伊韫拨转马头,去寻她姐姐伊帏拨给她使的家下女子音格。
音格当年就是伊帏进宫嫁给永珹的时候儿,陪嫁进来的。伊韫这刚进宫,伊帏也担心妹子在宫里人生地不熟,这便将音格拨给伊韫来使,用意就是要叫音格将宫中诸事都提点着伊韫些。
主仆二人寻得一背人的山脚停下来,伊韫咬着嘴唇说,“王爷还与我藏着心眼儿。”伊韫将之前听来的话说给音格听。
音格一听,也是叹口气,“奴才忖着,王爷指的,怕是五阿哥。”
音格在四阿哥永珹的所儿里伺候了这些年,永珹与永璇、永瑆三兄弟跟五阿哥永琪之间的明争暗斗,音格全都跟着一起经历过。
“如今皇后主子被锁入冷宫,十二阿哥眼看着怕也不中用了,反倒是十五阿哥一下子跃居嫡皇子的身份,那自是又成了一心想要问鼎大宝的那些皇子的眼中钉去了。”
音格凑到伊韫耳边,“四阿哥出继之后,五阿哥眼见着就是实际上的皇长子;又加上前年九洲清晏大火,他亲自背出皇上的事儿,如今前朝后宫颇有些传言,都说他的希望大些。”
“当然最要紧的,是他自己是这么想的。这些年来便也没少了防备着绵德阿哥去。他对绵德阿哥尚且毫不留情,那对这么个还不满五岁的嫡皇子……就更不会手下留情了。”
伊韫也是一眯眼,“如此说来,咱们王爷反倒是宅心仁厚的。”
音格小心看了看伊韫,缓缓道,“其实四福晋将奴才拨给主子使,也是要叫奴才凡事多帮主子谨慎些儿的……”
伊韫点头,“嗯,你说?”
音格道,“主子,若说皇子争宠,早年四阿哥未必没争过。四阿哥彼时还曾想借重李朝,再加上四阿哥的外祖父、舅舅都在内务府和前朝得用;况且四阿哥、八阿哥、十一阿哥,三位皇子乃是一奶同胞,自可互相扶持;且淑嘉皇贵妃已经葬入皇陵,显见有可能是储君之母的……故此四阿哥本比五阿哥更有可能!”
伊韫也是缓缓点头,“可不。”
音格说着叹了口气,“可是就在四阿哥争得最热火朝天的时候儿,乾隆二十二年,皇上忽然就叫四阿哥去定太妃的丧礼上穿孝了……皇上这便是透露要将四阿哥出继的心意了。”
伊韫也是张了张嘴,“那一年,四阿哥才十八岁。”
“正是。”音格叹口气,“四阿哥顿时消沉,大病了一场。病愈之后才明白,原来皇子们的争斗,自以为手段高明,可其实都逃不过皇上的眼睛。那个储君之位,只在皇上一人的决断里,皇上不容许任何人擅生争夺之心。”
“但凡自不量力非要争的,皇上便会早早出手将这些心思都给掐灭了。”
伊韫听得一皱眉,“所以我公爹当年……那王爷他现在,是否也不该存着这个心去?”
当年皇上最早出手整治的,恰恰就是大阿哥永璜。
音格小心道,“奴才自不敢擅自揣测去。不过奴才从四阿哥和四福晋那儿却是隐约明白一个道理:五阿哥如果再不知收敛,怕是皇上的雷霆手段也不远了。”
伊韫心头一警,“那我日后也要小心提醒王爷去……”
伊韫说罢,心头却也是拢上忧愁。她想到绵德方才的神情,也更想到她婆母定安亲王福晋伊拉里氏一向对绵德的期望……以她身为绵德继室福晋的身份,实则颇有些人微言轻的尴尬去。
心下也唯有悄然企望,自己能与定亲王绵德,培养出伉俪情深来,那王爷才能慢慢儿听进她的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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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皇帝圣驾一行又到了伊绵峪左右,秋狝木兰到了哨鹿的高朝之时,西北终于也陆续传来了好消息。
九月初四,皇帝遣官祭城隍,便在这一日,西北传来战报,就在皇帝万寿节同一日的八月十三日的晚上,乌什内回众发生内讧,一派主和的回人,抓住乌什之乱的四十二名主事者,开城交给了朝廷。
乌什之乱,至此,历时半年,终于平定。
尤其最后乌什内讧之事就是发生在皇帝万寿节当晚,仿佛上天庇佑天子,就是想要叫皇帝在万寿节之日了却这一桩心结似的。
故此皇帝欢喜,朝臣也纷纷上折子奏贺,婉兮就更是松了一口气下来。
这晚皇帝忍不住欢喜,带着婉兮驰马草原,看这月色星光之下的广袤天地。
婉兮伏在皇帝大氅内,待得马蹄慢下来,两人相拥坐在马上,信马由缰之时,婉兮柔声道,“此次乌什之乱平定,除了明瑞、阿桂两人有功之外,爷别忘了,更有回部诸多伯克们的效力。”
“不说别人,便有鄂对伯克、热依木夫人,还有他们的儿子鄂斯满伯克,稳定住库车、叶尔羌两大回城;此外还有阿克苏的阿奇木伯克色提卜阿勒,本在入觐途中,听闻乌什之乱,七昼夜驰归,稳定住阿克苏城内,叫阿克苏并未附乱。”
“还有喀什噶尔的阿奇木伯克,及时修书告布噜特,‘暴动者,惟乌什一城’。故此才令故布鲁特将乌什所派通浩罕者,擒送朝廷……”
婉兮仰头,“爷您瞧,这些回部大城的伯克们,依旧心向朝廷,并无反叛之心。故此这一回西北的变乱,只是乌什一城,绝非当年大小和卓之乱可比。爷万万不可迁怒所有回人……”
皇帝轻哼一声,却终是展颜而笑,“嗯,鄂对夫妻、父子皆有功,阿克苏等回城的伯克们亦有功!爷心里都有数,绝不会迁怒给其他回人。”
皇帝深吸口气,仰望苍穹,“反倒是明瑞、阿桂两个是‘该杀的’(皇帝满文寄信档的原话),他们哪里有功?!区区一个乌什小城,苦围半年尚不可得,若不是城内回人内讧,他们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了结此事!。”
“尤其是明瑞,爷命他为伊犁将军,总领天山南北,结果他并不驻扎前线,反倒停留在乌什和阿克苏之间,徘徊不前,想将责任推诿给纳世通去!”
“明瑞办事如此糊涂,必定是他顾念家室,想要早些返京,故此才草率了事!这个该杀的,居心何在!(乾隆爷原话)”
婉兮伸臂抱住皇帝,“爷……别气了,总归乌什终于平定。”
皇帝这才哼了一声,垂首亲了亲婉兮的额头,“多少人都趁机上奏本,要爷制裁整个回部……他们的见识都比不上你一个深宫妇人!”
婉兮忙摆手,“爷可谬赞了。我这点子见识,都不是我自己的功劳,前有皇上派刘统勋大人等编纂的《西域图志》,后有阿窅进宫,能与我详说起回部诸事。故此啊,爷要是想记功,倒该记到他们身上去。”
九月初五日,皇帝下旨:“大学士兼管部务。著刘统勋管理刑部事务。”
婉兮会心而笑,这几日便也格外叫着容嫔来与她一同用膳。
自打皇帝赴木兰,连日行围,故此膳单上便多见鹿肉、鹿筋、袍子肉、黄羊肉等偶蹄类。这些肉类都符合容嫔的信仰,故此容嫔都可放心动用。婉兮便将皇帝格外赏给自己的上好鹿肉都留下来,叫上容嫔来一起享用。
每日用膳罢,还不忘了格外赏赐一份跟同出自回部和卓氏的宁常在去。
倒是容嫔发现了些不对劲,这日忍不住问,“皇贵妃娘娘将这些上好的鹿肉都顾着妾身和宁常在,怎倒不见皇贵妃娘娘自己动筷子?莫非……皇上今次行围,所猎获的鹿倒是不多?”
叫容嫔这么一说,婉兮自己也有点愣住。
没有啊。
皇上猎获的鹿与往年一样多,她也没有刻意将鹿肉只留给容嫔吃用去——她只是,胃口不甚壮罢了。此时九月正是秋燥,吃多了肉食,她总觉胃口堵着,仿佛有些食火。
婉兮便笑,“你可将心放在肚子里。我与你从小饮食习惯不同,我本来吃肉就少,进了围场以来,每日肉食有些多,这便克化不动了。你若能克化,便多用几口,我便是看着你用,我也跟着欢畅不是?”
容嫔颇觉有理,这便也没再问。婉兮自己更是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九月初九日,正逢婉兮千秋,皇帝特地在这一日,于张三营行宫,赐宴随行的蒙古王公台吉。
赐宴之时,自有奏乐、扑斗助兴。除了满人和蒙古的传统马技、撂跤等之外,皇帝特地在这一日召进回人绳伎、斗羊等,叫容嫔一并跟着欢喜了一场。
到此,婉兮心下有数,她那日与皇上所说的真正大功臣:刘统勋和阿窅二人,皇上已经不着痕迹地全都给了赏了。
婉兮自是比自己得了赏赐还欢喜。尤其在今年西北乌什刚平定,朝野上下对回部尚且有些疑虑之时,皇上这般特地叫回人表演,已是表明了皇上对回部的态度——这就更不是对她小我的恩赏,而是用心在社稷了。
这一日婉兮原本高兴,可是不知怎地,偏偏胃口越发不好。
没用多少膳食,这便腹内莫名翻涌起来,不得不忍着奔回自己的帐中,扶着铜鎏金的唾盂,已是吐了个地覆天翻。
皇帝顾不上外头的赐宴,自己亲自过来握住婉兮的手腕。归云舢也急忙奉诏而至。
皇帝与归云舢两人都为婉兮诊过脉,两人四眸一对,竟都笑了。
今日本是婉兮自己的生辰,又是赐宴蒙古王公之时,婉兮这般没有胃口,她自己实则颇有些不好意思。这便虚弱地跟皇帝请求,“……要一碗酸奶来吧,通通胃口,兴许这阵子肉食有些多了。”
归云舢却没忍住,已是轻笑出声来。
皇帝瞪了归云舢一眼,叫归云舢先行退下。接下来已是伸臂一把抱住了婉兮。
“……瞧你那傻样儿!你就不敢再去想些好事儿?”
婉兮这才惊住。
皇帝垂眸欣慰而笑,可是也还是一转眸子,便红了眼圈儿去。
“没错,没错!九儿啊,咱们又有孩子了!”
在刚刚失去小十六这悲伤的一年,时隔仅仅不满半年,婉兮就又有了孩子了!
这便如同乾隆二十五年,在连续失去那个没来得及下生的孩子,以及小鹿儿之后,同样是当年便有了小十五;而今年如出一辙,同样是在同一年里,便有新生的欢喜将失去孩子的悲恸,极快地弥补了过去。
这是上天眷顾九儿,九儿的这般运数,是后宫里其他的女人都不敢企及的。
婉兮自己也是欢喜得落下泪来,却不敢大做悲声,只伏在皇帝的怀里,放自己尽情地抽噎了出来。
太好了,太好了……
虽说新来的孩子,不能够代替失去的孩子;可是在一个母亲的心里,也稍稍可以将这个新来的孩子,看做是曾经那孩子的转世重来不是?
“你快躺下,好好养着。”皇帝忙亲自伺候婉兮躺下,用自己的身子当枕头,仔细地替婉兮盖上被子。
玉蝉和翠鬟等听了,哪里还顾得上皇上在呢,这便都奔过来跪倒,个个儿都是掉了泪去。
皇帝也是吩咐高云从等,“去,快去将这好消息传给群臣,传给你庆妃主子她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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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琴她们赶过来,帐外那边厢随驾的王公大臣们已是跪倒,山呼海啸。皇帝欢喜地将婉兮交给语琴她们,这便出外与大臣们同欢。
容嫔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儿来,“怨不得那些日子,皇贵妃娘娘将鹿肉都赐给我了呢!原来皇贵妃娘娘已经有了更好的宝贝去了!”
语琴更是欢喜不已,忍不住轻啐一声儿,“哎哟,瞅把皇上给能的,都五十五了,还这么壮!”
婉兮也是脸红,忙讨饶地推着语琴,“男子终归身强,皇上又是多年弓马,自是比旁人更强健去。反倒是我……女子四十岁都是当人家祖母的年岁,我这却还要诞育孩儿,心下倒是有些没底。”
这个年纪又有了孩子,虽说是大喜之事,可是婉兮却也从知道这个消息时起,心下便再忍不住忐忑起来。
——总怕,以这个年岁的身子,带不住这个孩子去了。
“瞧你,别胡思乱想!”语琴等人都赶紧劝,“四十岁虽说不小了,可是你可得跟皇上比!皇上这个年岁依旧身强体壮,你比皇上年轻十六岁去,又怕什么!”
婉兮握住几人的手去,“我既如此,孩子们就又要交给你们去,叫你们多受累了。”
语琴和容嫔都忙道,“孩子们自都省心,哪里费我们什么心力去?你尽管专心养着这个难得的孩子就是!”
众人说得正热闹,小十五脚步蹒跚地奔了进来,一脸的忧色,到了榻前便扑到婉兮怀里。
“额涅这是怎么了?儿子方才见着归御医进内伺候,儿子去问,归御医竟不肯告诉儿子……”小十五上下看着婉兮,“额涅哪儿疼?额涅是受凉了不成?儿子给额涅盖被,额涅暖暖的。”
众人又是心软又是笑。
语琴忙将小十五给抱过来,拢在怀里,轻抚小十五的额头,“圆子别担心,你额涅啊不是生病了,她是——又要给你生一个小弟或者小妹去了。”
小十五一怔,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里,瞬时却涌满了泪。
石榴不在了,他虽说小,却也是明白的。那会子在朝阳门,就是他抱着大石榴,满院子地去找小十六啊……小十六没来,毛团儿谙达却给额娘跪下了,他心下就已经隐隐明白了去。
后来回到京里,毛团儿谙达和嬷嬷们都告诉他了,说石榴是被痘疹娘娘给带走了。还说痘疹娘娘住在天上,石榴跟了痘疹娘娘去,是给痘疹娘娘当童儿去了。
他也曾看见过额娘回到京师之后,曾经背着他,偷偷儿地哭过,将石榴的小衣裳、小玩意儿都给装了起来,藏起来,再也不叫人碰了。
他自难受,可是毛团儿谙达、玉蝉姑姑他们都私下里嘱咐过他,千万不能在额娘面前掉泪,更不能——提起石榴来。
他就听话,忍着不在额娘面前提起石榴。可是……他也好想石榴啊。
他想念那些兄弟相处的日子,他想念他这个当哥哥的,拉着弟弟软软的小手,两人一起奔去捉蝴蝶、抓蜻蜓的日子……石榴跟着痘疹娘娘走了,石榴去天上当痘疹娘娘的童儿了,可是石榴为什么就不能等等他?
等他跟着皇阿玛和额娘,从江南回来了,石榴当面与他告别一声儿再走,就不行么?
石榴他难道就不明白,他这个当哥哥的,会想念他么?
一个不满五岁的小孩儿,心里其实那么小,这些思念、诧异和悲伤,已经装得太沉,都要存不住了——就在他快要忍不住在额娘面前问起的时候儿,却原来额娘又要给他带来一个小弟或者小妹了?
“那是不是石榴回来了?”他终于再忍不住,仰头望住语琴,两只小手紧紧攥住语琴的衣袖,“庆额娘,您告诉我,是不是石榴舍不得走,他就又回来找我玩儿?”
小十五童稚一声,在场的大人都掉下泪来。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小十六的离去而强忍的悲伤,在婉兮面前绝口不提而忍住的难过,这一刻终于可以都放心地宣泄出来。
“是,圆子说对了,就是石榴舍不得你,也舍不得你额涅,更舍不得咱们所有人,这便到天上去兜了一圈儿,这就跟痘疹娘娘请求,说不当痘疹娘娘的童儿了。痘疹娘娘也是慈悲,这就放了石榴回来了……”(小十七啊就是跟痘疹娘娘特别有缘,后头给大家讲)
婉兮自己更是说不出话来,伸手向小十五,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终能将曾经的心力交瘁都化作泪水,尽情奔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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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一日,皇帝便护着婉兮回到了避暑山庄。
皇帝带着婉兮去给皇太后问安,这便忍不住喜气儿,将婉兮再度有喜的消息禀明给皇太后。
皇太后也不由得一愣。旋即却也笑了,无奈地望住婉兮,都不得不由衷说,“皇贵妃,你果然好大的福气!”
永常在立在一旁,心下也真是酸楚又羡慕。
即便是今年失去了一个皇子,可是皇贵妃得以破天荒以辛者库汉姓女进封皇贵妃。册封礼后这还不满百日,就又有孩子了……
以一个快四十岁的女人来说,真是得上天独独眷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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