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卷249、除旧(六千毕)
忻嫔话说到此处,婉兮静静地抬起了头。
目光放远,掠过窗外高天。
已是秋日,京师的天又高又蓝。
便是有云,也只是轻轻淡淡,完全盖不住青空的颜色。
婉兮便点了点头,“咱们大清的官女子,不是历朝历代的宫女能比得了的。咱们大清的官女子,都是出自内务府旗下,其中有不少,更是出自内务府世家,父祖皆为官宦。”
“故此咱们大清的后宫里才有《钦定宫中则例》,除了太监不准欺侮官女子之外,便是内廷主位也不得擅自责罚位下的女子。否则,内廷主位亦要获罪。轻则受申饬,重则更要降位。”
“故此这宫里涉及到官女子的事情,便是咱们当主位的,也自然要慎之重之。更何况,此事里头仿佛还隐约含了一个‘偷盗’的罪名去?那此事便不容遮着盖着,总要查个水落石出,叫牵涉其间的各位官女子都得到一个明白的交待去。”
忻嫔便笑了,“令姐姐说的是,小妹也正是这个意思。此事虽说是姐姐宫内的事,但是既然是官女子有事,又恰逢皇上、皇太后和皇后都不在宫里,咱们这些当主位的便都有襄助之责。令姐姐放心查问,姐妹们自然都愿协助。”
婉兮便点了点头道,“五妞是官女子,五妞失了物件儿,该查;可是玉叶、玉蕤同样是官女子,她们的东西也不是能擅动的。”
“身为一宫之主,我自然要一碗水端平。为了给五妞查物件儿,我已经分府内务府下的妈妈里们查过了玉叶、玉蕤等人的体己之物;可是玉叶、玉蕤的权益我却不能就罔顾了……我今儿把话便摆在这儿:妈妈里们已经查过一遍,并无所获;倘若五妞亲自动手再查一遍,还是没有的话,我便也不能再只顾着五妞了!”
语琴轻哼一声,“自当如此!否则这宫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一个女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婉兮抬眸精进盯住五妞,“你方才说,若找不到,就听凭我发落……五妞,你我从小一起长大,自是姐妹情深。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规矩不容私情,倘若这次你亲自翻检了再找不着,那我都不能保着你了……”
五妞尴尬地望住婉兮,便也一梗脖子,“奴才方才既然已经说过听凭主子发落,那奴才自是吐口唾沫都是个钉!”
婉兮这才轻轻勾起唇角,“说得好。五妞,我从小就知道你是这样坦坦荡荡的人;如今在宫里相伴多年,我就更相信你依然还是这样的人。”
婉兮说罢,朝外扬了扬手,“你亲手去查吧。若觉着必要,便不妨将我额娘的、七公主的,甚至于我的东西,一并查了!”
五妞这才一颤,“奴才不敢……奴才,奴才的那小衣只在女子们所住的屋子里就是,如何敢攀连到主子们去。”
婉兮点头,“好,那就仅限于女子们住的配殿、耳房、倒座房……你去查吧。”
五妞这便欢喜地起身要去。
婉兮却叫住,“只是这会子咱们还是住在园子里呢,便一应事务也得知会圆明园的总管一声。”
婉兮话音微落,胡世杰便冷着一张脸走进来,跪倒请安。
婉兮点头,“既是翻检,总得有人监督。我这便有劳胡总管,陪着五妞一并翻检。”
五妞回眸只看了胡世杰一眼,便觉着后脖颈上的寒毛都立起来了,转回头来便是一个哆嗦。
婉兮这才终于微微含笑,“去吧。事不宜迟,查完了,咱们也好歇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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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妞原本一脸的张狂,可是身畔站着个阎罗王似的胡世杰,她便如耗子见了猫一样儿。
便连两边肩膀,都下意识缩缩起来了。
便是与胡世杰一起走出殿门去,从背影看,便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瞟着五妞这样的背影,婉兮含笑向众人,“秋日燥,姐妹们也坐了这么一会子了,都请喝口茶,润润喉。”
语琴便先笑,“都说夏饮绿,冬饮红,一年到头喝乌龙……令妃今儿这铁观音,小小一口便是回味悠长呢。”
众人便也都含笑道,“令妃有心了。”
婉嫔含笑点头,“……乌龙啊,今儿这日子果然是喝乌龙茶才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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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一旁伺候的玉蕤,经过今早上这一气,本来还一肚子的火气呢。可是之前瞧着主子的言行神色,心下便悄然有些异动;待得这会子又听得婉嫔这么一句话,一颗心便跳得更快,忍不住抬眸热切地盯住了婉兮去。
倒是杨氏轻轻攥了攥玉蕤的手,含笑看她一眼,却没说话。
玉蕤便趁着去补茶的当儿,单独将杨氏拉到茶房去,已是一脸的惊喜,“……是奴才愚钝了,今儿的事儿,主子心下早有谱儿?”
杨氏轻笑道,“咱们都知道五妞在宫里迟早是个祸害。令主子早不发作,便是因皇后的缘故,她总不能越过皇后去单独发落五妞。”
“可是咱们好容易叫皇后吐了口儿,没想到后头皇太后又补上来了……以令主子的身份,便怎么也不能公然与皇太后抗衡去。故此咱们宫里便安静,叫人瞧着,五妞还是从前那么跋扈,倒没人去盯着五妞——唯有如此,才能叫皇太后那边挑不出什么来。”
“可是啊,令主子又何尝是能眼睁睁看着五妞折腾,却什么法子都不想的?”
玉蕤眼睛便是一亮,“主子这是要……?”
杨氏也扬起眸子,坚定点头,“没错,先斩后奏!”
五妞是一枚棋子,被摆在婉兮身边的一枚棋子。因五妞身份特别,从小与婉兮便是“情同姐妹”,后来又是皇后宫里的人,再接下来又被皇太后保住,这便是一个坑,婉兮若擅动了五妞,无论皇后还是皇太后,谁细细挑下来,都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所以该忍的时候,这些年婉兮都忍下来了。
“可是这会子,皇上、皇后和皇太后都不在宫里。宫里由令主子主事,又是在园子里,令主子若再不趁着这个机会拔掉这根钉子去,难道还要等皇后和皇太后回来不成?”
杨氏说起女儿的态度,眼中也是忍不住光彩流转。
女儿看似柔弱,可是一旦心下坚定起来,便连先斩后奏的事都毫不迟疑。
玉蕤这才惊喜一笑,“我原本生气,就是以为五妞是在扯谎。可是这会子听来,五妞倒好像是在说实话?”
杨氏垂眸一笑,“总归咱们早就说了,皇太后留霞五妞,暂时不在令主子临盆之前闹,可是等令主子临盆、大满月之后,五妞还是必定要闹的。”
“既然闹是一定要闹的,那就主动引导着她在皇后和皇太后都不在的时候儿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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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胡世杰的冷眼旁观,原本想大翻一场的五妞,这回翻检起来反倒有些畏手畏脚的。
将几个女子的柜子都翻找了,胡世杰冷冷问,“可找见了姑娘的体己之物?”
五妞咬住嘴唇,“……没有!”
胡世杰长眉陡然一扬,“既然没有,姑娘就别在这儿杵着了,还是随本官回主子面前回话吧!”
五妞失望地扬起脸来,盯住胡世杰,“可是……胡总管,方才兴许是我没翻清楚……”
胡世杰冷冷抬起眼来,不看五妞那一张讨好的脸,却只盯着房梁看。
就仿佛房梁比五妞那一张脸都更动人,更好看些。
“方才是姑娘亲自动的手,便是没查清楚,那也是姑娘自己的事儿!这是宫里,这些都是官女子的体己之物,岂容姑娘想翻就翻,想翻几遍就翻几遍的?”
“姑娘别再啰唣,这便随本官给令主子回话去才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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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妞仗着姿色,便是能与孙玉清和宫内其他太监求情,可惜她此时面对的人是胡世杰。
那不是一个人,那是一块冰。
五妞终究无计可施,只得随着胡世杰回到了竹荪楼。
婉兮茶盅里的铁观音,刚第二泡,正是茶汤茶味最好的时候儿。
便是听得通禀,婉兮却也没抬起头来,只是垂首细细品茶。待得将这一盅都缓缓地品尽了,这才幽幽抬眸凝住五妞。
“不说宫里,便是寻常百姓家,翻箱倒柜地翻检都是大忌。可是你说要在我宫里翻检,我也都由着你了。”
“终归你我从小一起长大,在宫里又相伴了多年,无论从公从私,我都该给你这个情面。如今翻检了不是一回,妈妈、精奇们都翻检过了;你自己也又亲手翻检过一回。于情于理,我都给了你绝大的情面去。”
“那你告诉我,你终究是找见了,还是没找见?”
五妞一时面如死灰,抬眸盯住婉兮,目光却又悄然掠向忻嫔去。
婉兮将手中的茶盅向桌上猛然一墩,“……还不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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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妞吓得一哆嗦,仰头望住婉兮。
这样的婉兮,令她陌生。
她曾以为,婉兮便是当了她的妃主子,也不会、不敢与她这样疾声厉色的。
却原来,婉兮不但敢,而且这样的毫不犹豫,无比坚定。
五妞一惊之下,便已是不由得冲口而出,“……奴才,没、没找见。”
楼中气氛便是一凝。
婉兮又垂下头去,再缓缓饮了一盅茶。
放下茶盅,婉兮正襟危坐,抬起眸子来。
“事已至此,还有何说?胡总管,有劳你代我将官女子五妞送回内务府,由内务府大臣交其家人带回——若问缘由,只说官女子五妞在宫中服侍年限已至。”
婉兮淡淡挑起眼帘,“……今日便务必办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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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妞一怔,已是张口便大哭出来。
“主子,主子容禀啊……便是奴才没找见自己的物件儿,可是奴才却找见了旁的!”
婉兮眯眼盯住胡世杰,厉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岂容得女子胡乱攀挂的?当日我宫里玉烟死得痛快,胡世杰你难道还比不上毛团儿的手脚利落?”
胡世杰长眉一蹙,上前便一把捂住了五妞的嘴。
五妞手脚踢蹬,可是却已说不出话来。
忻嫔皱眉,起身正要说话。
婉兮已是将茶盅再度重重墩在桌上,“啪”的一声。
婉兮面上却是含笑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忻嫔面上停了停。
“今儿这事儿,本是我宫里的内务事,却叫姐妹们赶上了,扰了姐妹们的雅兴,叫我真是汗颜。”
“姐妹们都是内廷主位,按着宫规,都有佐治宫壶之责。如今皇上、皇太后和皇后都不在宫里,我也只是暂代后宫之职,而既然姐妹都赶上了,我便也自应当着姐妹们的面儿来处置。”
“此时翻检已有结果,姐妹们也都看见了。该怎么处置,相信姐妹们心下也都有数儿。”
语琴轻哼一声,“便是五妞自己也说得明白,若是找不见,便听凭令妃发落,甘愿出宫去。如今一切都明摆着,便是五妞或者这旁人,谁还有何话说?”
婉兮点头一笑,“姐妹们今儿既然都赶上了,我自然要当着姐妹们的面儿来处置。可是话又说回来,这终究是我宫里的内务事。”
婉兮抬眸,眸光又掠过忻嫔去。
“我好歹进宫这些年,如今又忝在妃位。处理自己宫里这么点子事儿,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就不劳姐妹们再多分心了。忻嫔,你说对么?”
忻嫔面上一红,便是还有许多话已经到了嘴边,可是当着这些人,却还是被婉兮的话给怼了回去。
忻嫔只得一笑,“令姐姐说的是。这后宫里的事儿啊,就没有令姐姐处置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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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世杰捂着五妞的嘴,拎着五妞先行离去。
婉嫔便也带头起身告退,叫众人都散去。
玉蕤这才一脸惊喜走上前来,朝婉兮便是深深一礼,“奴才白伺候了主子这些年,今儿竟然也没瞧出主子的用意来,没帮上主子,反倒给主子添乱!”
婉兮含笑摇头,“终归都是自己宫里人,平素言行举止太熟,我就怕早告诉了你,反倒叫五妞给瞧出什么来。”
玉蕤眼里却含了泪,“主子这是在保护奴才,奴才何尝不懂?终究五妞已是皇太后要留下来的人,可是主子还是设法撵了她出去,待得皇太后回宫来难免又要兴师问罪。但凡知道的人,便都跑不了。”
“主子故意不叫奴才掺和进来,就是要将这事儿一力担下,不叫奴才们都受了牵连……”
婉兮含笑轻轻拍了拍玉蕤的手。
“傻丫头,我不光是护着你,我何尝不是在护着我自己?如今毛团儿已经出宫去了,玉叶也要走了……我身边儿得力的就唯有你一个。你若再出了半点闪失,我在这宫里就孤掌难鸣了。”
玉蕤含泪点头,“主子放心。奴才必定陪着主子,奴才从此一定万事都要小心从事,绝不落了把柄给人去。”
婉兮含笑颔首,“我啊,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其实胆子变得更小了。如今我不仅要护着自己,护着你们,更要护着我的孩子啊。所以咱们宫里就更不能容得再出事,咱们从此更要事事小心才是。”
玉蕤抹掉泪,凝住婉兮,“可是主子……您这般先斩后奏,可是等皇太后回来,便是有眼下这个理由回话,可是皇太后又如何是善罢甘休的人?”
婉兮却缓缓扬首,目光又掠过长天去。
“……值得。”
便是皇太后要为此事再追究,可是五妞若继续留在宫里,隐患便更大。从前是没有孩子,许多事忍一忍便过去了;可是此时既然已经有了孩子,便不能再有半点闪失。故此这五妞便一定要在这会子撵出去,事不宜迟。
婉兮松手,将袖口里那有些陈旧了的兜肚,投入火中。
瞬间灰飞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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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嫔不慌不忙地坐小舟回“天地一家春”去。
秋日的波光映在忻嫔那张年轻的脸上,耀眼,却有些寂寥的模样。
乐容和乐仪小心瞧着,这便都上前劝,“……不过就是个官女子,又是张狂的性子。没了就没了,主子别难受。”
忻嫔倒是哑然失笑,扬眉望住两人,“你们说什么呐?那五妞是皇后摆在令妃身边儿的棋子,又不是我的,要难受也是皇后难受,我难受什么呀?”
乐容和乐仪都是一怔。
忻嫔眸光一转,面容便沉进舟篷的阴影里去。
“怎么,我这么说皇后,叫你们都惊讶了?也难怪,你们原本都是皇后宫里的女子,如今便是到我身边儿来,心里也难免还记着旧主。”
乐容和乐仪对视一眼,都惊得赶紧跪倒。
“主子如何说这样的话?这可真是要叫奴才们从这船上跳下去了……奴才们从前是皇后宫里人,却只是粗使的罢了,一年到头也见不到皇后一面。”
“况且这些年身处其间,主子如何看不透皇后宫里,女子间是如何争斗和倾轧的?便是那塔娜和德格,素日里还暗斗不休呢,奴才们这样粗使的,如何能有半点出头之日?”
“幸亏是主子进宫来了,奴才们有福气被指到主子身边儿,成了头等女子不说,主子也凡事都与奴才们不隔心去;更何况,奴才们都收到了家里的信儿,知道家里都由主子母家照顾着呢……奴才们便从此只是主子的奴才,奴才们心里只有主子一个本主儿啊……”
忻嫔这才笑了,“我啊,没有当初舒妃的福气,进宫能带进六个自己的家下女子来;我是孤身一人儿进宫的,我身边能依靠的,也唯有你们两个而已。”
乐容忙道,“便是舒妃带进来那么多家下女子又能如何?那成玦和如环还不是被舒妃给撵出去了?可是主子却待奴才们如家人一样,舒妃的福气又如何能与主子相比的!”
忻嫔这才笑了,伸手握住乐容和乐仪两人的手。
“从此咱们便是一家人。”
乐容和乐仪这才都道,“……虽说五妞是皇后主子摆在令妃身边儿的棋子,可是咱们瞧得清楚,五妞已是向主子归心。”
“可是她竟这么就被令妃扫地出门了,主子一番心血岂不白费了?”
忻嫔却含笑摇头,“什么样的人,选什么样的棋子,办什么样的事。你们瞧瞧,皇后是什么性子,五妞又是什么性子——她们两个才像是一起的。那五妞何尝就能入我的眼了?”
“我之所以也对她用些心,还不是因为她是现成儿的,我能用就用,能得到点什么便都是白得来的。可是若我用人,要做要紧的事,又如何能托付给她那样的去?”
“令妃和她宫里人又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防范五妞去。五妞啊,摆在前台当个障眼的物件儿还行。若是要真做实际的,便用不得了!”
忻嫔眯眼盯住船下波光。
“便如这几年,我但凡用五妞的时候,都只是拿她当个摆设,在前头挡着人的眼睛罢了。终归她们的精力也有限,防着五妞的时候儿,便没有多余的去防备着别人,那我才好叫旁人去办更要紧的事去。”
忻嫔说着,笑意浮起。
“更何况五妞是皇后宫里的女子,又是皇太后叫留下的人。令妃今儿这么办,便是先斩后奏,是叫皇后和皇太后面上无光……我乐得看她们三个再斗起来,这对我自然只有好处,并无坏处。”
“故此,我难受什么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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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随着杨氏、玉叶、五妞的出宫而落下帘幕。
九月到了。
秋凉四起,圆明园里落叶如花。“竹深荷静”里竹竿已黄,莲蓬低垂。
虽略有萧瑟之感,可是却也自有禅意。
立在莲塘之畔,看着那些包了莲塘的内务府妇人在采摘莲蓬,玉蕤不由得寂寞地叹了口气,“当真是要‘留得残荷听雨声’了。”
婉兮却笑,“玉蕤,你寂寞了,是么?”
玉叶是个直性子,最是伶牙俐齿,平素虽说也没少了挤对玉蕤,可是有她在,这宫里当真热闹。
尤其是——从前有玉叶和毛团儿两人天天斗嘴的时候儿,便当真不用担心有寂寞的时候。
如今,两个人都走了。玉蕤自己对着那间空屋子,便也一时没个说话的人去了。
玉蕤便轻叹一声,“……等皇上回来,主子便回了皇上,再挑新人进来吧。”
玉蕤努力一笑,“刘柱儿的事儿,主子也是时候该给皇上挑明了。”
婉兮点头,“是啊,秋日到了,花叶凋零;却也到了收获的时节。咱们宫里,是该重又换过一番气象了。”
何止她的宫里,她因有了孩儿,她这后宫的人生,也已翻开崭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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