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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即喜又忧


宋军连胜数阵,泉州军民上下士气高涨,城外各县乡百姓或是驾船或是徒步前来,纷纷要求入城助战,几日间竟有数万人之多。这本是令人兴奋和高兴的事情,但是副作用也随之而来,一是城中突然涌入这么多人,吃住都成问题;二是入城的人鱼龙混杂,给治安带来巨大威胁。而随着时间的增长,潜在的隐患更多,这引起中众臣们的不安。

        赵昺得知情况后即喜又忧,喜的是自己一系列的行为已经起到了作用,而其中唆都出力不小,他驱民攻城之策不仅让城中的宋军感到了极大的压力,也让城外的百姓大为恐慌,谁也不想被鞑子们当做肉弹去攻城,白搭条命不说,还落个助纣为虐的坏名声。再加上四处风传的屠城谣言推波助澜,使得城外百姓纷纷涌进城中。

        从各处统计的数据上赵昺可知,虽然‘勤王’的各路义勇人数不少,但是素质却不敢恭维,这其中适于从军和承担重体力劳动的青壮只占了约三成,更多的却是老弱妇孺。如果换个角度看,这些人拖家带口的前来更多是为了避难,找碗饭吃,勤王倒像是名义上的。

        不过赵昺对家属的涌入倒是不排斥,毕竟抗元复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少年也会长成大人。另外琼州随着行朝的涌入,男女平衡已经被打破,那么多的男人找不到老婆,也必然会引起许多社会问题。且家属的存在,也会是士兵们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也有利于队伍的稳定。

        现在人已经到了,可如何将这些百姓送往琼州,又在何时送往琼州,对赵昺和众人都是一个考验。毕竟数万人的迁徙即便在现代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稍有不慎便会发生危险和混乱。而在这个通讯和运输工具都极为简陋的时代,若想将数万人安全的送到千里之外的琼州更不是只准备几条船的问题。

        赵昺对这种事情缺乏组织经验,于是还得召集众臣商议。现在行驾各部委都已经迁到蒲府后苑办公,集议的地点就选择在湖边的一座水榭中,这里不仅风景好,且清静凉爽,通风敞亮,而其中也足够宽敞,里边又有现成的桌椅,只需重新布置一下便能作为会议室使用。

        一早王德便令人打扫、布置,倪亮在周边布置了警戒,卯时后随驾的臣僚便已经齐聚于此。赵昺对于古代上朝时皇帝坐着,大臣们站着、跪着的规矩不大赞同,这虽然有利于彰显阶级,抬高皇帝的地位,但他并不以为然,毕竟威望不是靠坐的高低来体现的,若是个白痴你坐到塔尖上,也只会成为笑柄。

        因此,只要不是非常正式的场合,赵昺都十分随意,与臣僚议事都会赐座。今天也不例外,众臣见礼后便赐座,众人依照左文右武、官阶高低分别落座。大家却发现不仅有座位,还在每人身侧十分贴心的安放了一张小茶案,并准备了茶水。为了防止变成茶话会,赵昺还是没有备下瓜子、水果和点心。

        “启禀陛下,连日入城的百姓已达六万余人,每日仅消耗的粮食就达四千余石,当下城中粮价业已开始上涨,筹措日趋困难,回运琼州已经停止,若是日久必然引起粮荒。”蔡完义首先起身奏道。

        “嗯!”赵昺点点头,现在城中加上军队已经有三十多万人,一日消耗的粮食已经相当于整个琼州的日消耗量,而自进城后宋军便通过各种手段筹措粮草达百万石。因为就没打算久驻,除供应军需外,大部分已经起运回琼州,而战事一起从外埠运粮便以停止,所以消耗的都是城中存粮。前些时日粮价一直平稳,现在开始上涨,表明粮食供应已经趋紧。

        “陛下,据报唆都放任各军四处打粮,周边县镇粮草皆被敌军劫掠一空,若想从城外筹粮已经十分困难!”文天祥也起身奏道。

        “嗯!”赵昺又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但他心中已经明了,如此情况下,入城的百姓只怕也没有粮食了,他们入城除了躲避兵灾外,只怕也是因为缺粮,被迫到城中就食,毕竟皇帝也不能差饿兵。

        “陛下,臣以为这皆是唆都的奸计,其因为不能再驱民攻城,便纵兵抢粮,却又对入城的百姓不加拦截,其意就是想增加城中粮食的消耗,迫使我们退军!”张世杰随之也起身奏道。

        “枢帅言之有理,唆都几次攻城皆失败,他正是想以此迫我们撤军。”赵昺想想张世杰所言才是正解,百姓大规模入城还是唆都有意为之。

        “唆都这么做虽狠毒,却也帮了我们的忙,使我们可以不必多费口舌便将这么多百姓聚于旗下!”应节严捋捋胡子笑道。

        “呵呵,也对,我们这些人先将城里的粮食都吃尽了再走,留给唆都一座废城,让他们什么也得不到!”赵孟锦笑着说道。

        “陛下,由于入城的百姓身无长物,且又鱼龙混杂,违反禁令者有之,偷盗扰民者有之,巡城的军兵仅昨夜就抓获违反宵禁的流民便有数百人之多,如此多的人若是再吃不饱饭,难免会生事!”高应松负责城中的查奸缉盗,维护治安,现在人口激增,而对这些百姓又不能随意打杀,处理起来很为难。

        “高提刑所言正是,如今入城的流民一部分安置在被抄没的府宅中,甚至腾出部分军营安置流民,但是仍有大批流民不得不露宿街头。他们随处安家,就在街面上生火、洗漱,倾倒废物,不仅污染了城中的水源,还阻碍了交通,妨碍了军队调动,与城中百姓更是时有发生冲突,甚至发生过哄抢赈粮之事。还应早作安排,否则引发火灾或是疫病将不可收拾。”蔡完义补充道。

        “陛下,臣以为当下应该考虑尽快撤军之事,强敌在侧,城中一旦生乱便无法遏制!”文天祥再次起身奏道。

        “城中现在军眷有几何?”赵昺点点头问道。

        “禀陛下,城中军眷目前已聚集了两万余人,以当下情况看,臣以为还会有所增加!”蔡完义回禀道。

        “嗯,已然不少了!”赵昺点点头,转向刘洙道,“刘都统,当下泉州还有多少船只?”

        “禀陛下,除了战船之外,泉州各个港口可供调用的尚有二百余艘千石海舶,待装载货物后即刻起航回琼!”水军的主要任务是保护晋江和各个港口的安全,承担护航任务,他也就成了运输大队长负责调度船只,略一思索禀告道。

        “那其余船只将何时返航?”赵昺又问道。暗算一下以现在船只的运输能力,连全军撤退都难以做到,更不要说撤军了。

        “禀陛下,水军辎重船及在泉州抄没的官船、蒲家及犯商的千石以上海舶共有两千余艘,每四百艘编为一队,隔日出航,现在最先出发的船只如果顺利到琼,现在应已在返航途中!”刘洙回答道。他们如此编队,一者船队规模大,那些海匪不敢擅动;二者,现在正是季风转换的时候,天气变化无常,船队编组太大,一旦出现损失也不会全军覆没。

        “好!”赵昺问清楚了,又冲文天祥言道,“文相现在需要转运的物资还有多少?”

        “陛下,为了防止出现一损全损的情况发生,所有物资都是采用混装编队的形势。如今缴获的财物和收购的铜铁、硝磺、药材和桐油等急需物资都基本起运完毕,当下只有马匹和少部分粮食仍在码头待运,大约还需要两批次才能全部转运完毕!”文天祥主管民事,对这些情况十分清楚,皇帝一问立刻回答道。

        “如果一路顺利,我们往返一趟,加上装卸的时间至少需要十二天的时间,头批返航的船只将在四日后到泉州,那我们在泉州还得滞留十天以上才能全部撤军。”赵昺沉思了片刻道。他虽然看过缴获的清单,但是那只是感性认识,可那两千艘千石船只的装载量却摆在那,这哪里是抢劫,分明就是搬家啊,但情况也不容乐观,他们坚守十日便要消耗大批的物资,且琼州马上进入雨季,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陛下所说不错,臣以为应尽早撤离百姓,以免生变!”文天祥点头道。

        “当下我军连胜,若是突然让百姓撤往琼州,只怕他们会以为朝廷是将他们流放,从而引起不满。”应节严反对贸然将百姓撤离。

        “这撤也不是,不撤也不行,难道非要等到城破之时才走吗?”张世杰却对二人的想法十分不满地道。

        “枢帅勿急,大家不正在商议吗?”应节严担心文天祥这个暴脾气跟其吵起来,赶紧安抚道。

        “枢帅说的也有理,若是不能安排好,我们撤离时不但会引起混乱,还会引发重大伤亡!”赵昺也认为张世杰说的有理,在城破之后仓皇出逃,难免被敌追杀,乱起来就难以控制。

        “你们怎么如此怠慢,这茶是如此分的吗?”正在大家想着如何应对时,突然传来文天祥的训斥声。

        “左相,这非……”虽然陛下准备了茶水,但是正在议事,又是在陛下眼前,谁也不好意思喝,而负责送茶水的小黄门见茶凉了,赶紧给众人换茶,可偏偏让文天祥发现他们居然‘糊弄’自己,小黄门被吓坏了,赶紧施礼解释。

        “你等见陛下年幼,便要怠慢敷衍,该当何罪?”文天祥却不等其解释,再次斥责道。

        “你……”赵昺却有些不快了,这些内侍好歹是伺候自己的下人,世上还有打狗看主人一说,当着自己的面就如此训斥他们,这不是指桑骂槐吗?再者在他的印象中,外臣们都对内侍毕恭毕敬的,想见皇帝还得封红包,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改了章程呢!

        “官家,不妨事的,勿要管了!”王德却拉拉小皇帝的袖子道。

        “嗯?!”赵昺更加吃惊,自己改了冲茶的方式,其是知道的,再者王德品级虽低,但终归是自己的亲信,被训了,却还不敢吭声。

        “陛下,其中是有缘故的……”王德见陛下依然不忿,急忙对他耳语了几句。

        “朕的主意,岂能让他代为受过!”赵昺听了皱皱眉头,明白了怎么回事,却依然不高兴。

        原来大宋朝的宦官最怕的人却是宰相,这其中是历史原因的。一者是制度,太祖制定的家法在那呢,《官制旧典》规定:“皇朝惩唐五代宦官横骄之弊,不使典卫总兵,干预政事,但专本职而已。”什么是宦官的本职?把皇帝及后宫女人服侍好了,这就是本职。而宋代宰相号称“事无不统”,权力大得很,皇帝也罩不住,宦官做不好本职工作,宰相斥之理所当然。

        二者是宦官的任命权在枢密院,按照宋代一相多参或二相多参的集体负责制,枢密院头头只是宰相的参谋副手,决策权还在宰相手里。归根结底,宦官若想飞黄腾达,没有宰相的帮忙,绝无可能。比如童贯之流,如果不是蔡京等宰相想利用他们而加以纵容,焉能兴风作浪?

        三是惩治宦官的权力也在宰相手里,对宦官有过则治,有劳则迁,或赏或罚,全在宰相高兴不高兴了。由此赵昺也得出一个道理,家里若有了耗子,不但要在制度上严防死守,养一只或多只老猫,也很有必要,一物降一物。法制与人治相辅相成,威慑之下还有重拳出击,耗子一般的牛不起来,即便牛起来的耗子,噩运也很快会到来。

        “文相勿恼,此乃朕的意思!”赵昺本来对这些内侍抱着即讨厌,又同情的态度,可自己日日与他们生活在一起,接触多了觉得他们这些人更为可怜,因此很少训斥他们。但这文天祥不问青红皂白,便没完没了的斥责,他怎么不管……(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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