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9章 时不待我
战争的胜负在于谁争取到作战时机的主导权,而骑兵因为拥有远超步兵的机动速度,所以在面对步兵为主的敌军时,往往也能获得作战时机的主导权,即决定在何时何地对敌军开始作战,从而立于不败之地。
孙膑曾言骑兵有‘十利’,其中有“掩其不备,卒击其未整旅”“败其携带,出其不意”之语,赵昺对此也是深有体会,他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险些丧命于蒙古兵的马蹄之下。且在其幼年修习兵法时,应节严和江璆皆再三提及宋军与游牧民族作战中的几次大败。
在宋辽战争中的雍熙北伐中,面对宋朝方面由曹彬率领的东路军,辽军骑兵避其锋芒,待宋军因为粮道断绝人困马乏之后,才开始对宋军发动进攻。因断粮而精疲力竭的宋军既不能拉弓射箭,也不能挥动武器,只能任人宰割。最终,宋军在岐沟关被辽军大败,东路军崩溃,雍熙北伐也宣告失败。
宋夏好水川之战,宋军主将任福一路追击西夏军队,结果在好水川遭遇夏军主力。在夏军骑兵的迅速冲击下,宋军方面还没有结成战阵,就不得不与夏军交战,虽然宋军作战勇敢,但终因腹背受敌而溃败,包括主将任福在内的多名宋军将领战死沙场。
宋金富平之战中,宋金两军先是陷入僵局,难分高下。结果金军方面发现了宋军一方的软肋——由随军民夫构成的营寨,便派金将完颜哲合率领三千骑兵冲击民寨,导致民夫纷纷逃入宋军阵营,使宋军陷入混乱,最终溃败,富平之战也以金军的胜利告终。
宋军这三次战败虽然对手分别是辽、夏和金,但他们无一不是游牧民族建立的国家,军队主体也是以骑兵为主。而大宋作为中原农耕民族国家,军队的作战状态严重依赖于军队能否保持充足的体力和得到足够的给养。而在骑兵集团的围困下,步兵集团既得不到足够的休息,也无法获取充足的给养,失败也就不可避免。
另一方面,无论是冷兵器时代还是现代,军队从行进状态转为战斗队形或是安营扎寨以抗击敌军进攻,都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想要在敌军骑兵到来之前将二者准备妥当,那么就需要拥有足够的预警时间。但现实问题是,在己方骑兵处于劣势的情况下,战场信息的主导权本身就不在己方,那么自然就很难做出及时的预警。
此外骑兵的高机动性也为其获得了在战役领域的各种主导权,在战术领域也为其获取了攻击方向的主导权。想想在两军对垒之时,虽然将帅们都尽量保证己方的战阵没有薄弱环节,但是碍于自身条件的限制,往往还是会留下破绽。
这些破绽可能是由战斗力较弱的军队组成的军阵,也有可能是军阵的侧翼和后方,面对这些破绽,骑兵集团可以依靠其高超的机动性迅速接近并发起冲击,最终撕裂敌军的整个军阵,从而获得最终的胜利。
可见在冷兵器时代,骑兵这一兵种是当之无愧的战场主宰,任何军队如果没有一支能征善战的骑兵,就不能指望作战胜利。而赵昺取得的胜利也不过是建立在近现代科技发展的超前知识及把握历史进程的大概脉络。
宋军装备了近代火器,不仅为他们提供了强大的杀伤力和远程火力支援,从而能够使他们可以迟滞敌骑兵的进攻速度,赢得短暂的备战时间,结成阵型对抗敌骑的袭击。同时也让宋军兵卒摆脱了沉重的铠甲,减少了负重,节省了体力,可以携带更多的给养,提高了自持力。
赵昺一手打造了大宋强盛的水师,又装备了新型舰船,他们虽然在北伐中没有能发挥出战力,可是却通过海运输送部队提高了部队的机动力。更是通过海船强大的运输能力,保证了前线部队供给,从而减少了陆路运输的损耗,节约了人力。
同时也使得敌军骑兵无法通过袭扰切断运输线导致粮草不济,达到迫使宋军退兵的企图。而当下即便物资在陆上周转过程遭到敌袭受损,也能依仗海上强大的运输能力弥补,无法对宋军造成致命的伤害,影响到整个战局。
在策略上,赵昺选择了稳扎稳打,攻下一地巩固一地,使敌骑难以通过长途奔袭扰乱自己的后方。而在战术上,则通过攻敌必救,围城打援的战术,迫使蒙元骑兵不得不下马作战参与守城,放弃其在机动力上的优势。
与此同时,赵昺也通过步骑协同作战,增加己方的攻击力,改变过去‘打胜了,却难以歼灭,或是追不上’的局面。又依靠己方骑兵的提高收集情报和传递信息的能力,可以快速调度步军进行机动,在其行军途中设伏,取得战果。
但是赵昺不得不承认己方骑兵在建设上受地理和人文限制,短时间内己方骑兵与蒙元骑兵间依然存在较大的差距,这不仅仅是兵力上的,也包括技战术的应用和战术素养上都有不足,只是装备上的代差让两者间显得不那么明显而已。
而骑兵实力上的差距,也让赵昺后来改变了既定战略,放弃让铁穆耳及蒙元朝廷出逃大都,选择将其围歼于城中的方案,就是忌惮蒙元一入草原就如泥牛入海消失的无影无踪,再难将其抓住,不得不像大明似的终其一朝与蒙古人在草原上玩儿躲猫猫。
倪亮的忧虑也是来源于此,他清楚蒙元骑兵虽然难以攻破宋军防线,但是即便宋军在大都外聚集了几十万军队,也无法做的密不透风,小股敌骑仍然能够通过偏僻的小路进行穿插,渗透到宋军后方,若是汇聚在一起也是一股不可轻视的力量。
他们也许无法攻破一座城池,但是可以威胁到防守薄弱的驿馆,若是秘密穿越宋军防线,采用长途奔袭,不惜代价发动攻击也难保不能攻破兵力不足的行营。只要他们能够杀伤皇帝,或是让随扈官员损失惨重,就会让中枢失灵,可能改变整个形势,扭转被动的局面……
随着众将的离开,喧闹一时的行营又恢复了平静,赵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觉得轻松了些,现在他该做的已经做了,下边就要看将帅们的发挥和老天的脸色啦!
“廷翰怎在这里?”闲下来的赵昺信步走到秘书监临时办公的偏院,路过阁架库,却看到郑虎臣在这里,有些诧异地问道。
“刘主事有些事情,属下便在这里替他值守!”郑虎臣急忙起身施礼笑道。
“汝倒是会找地方,行营之中只怕再没比这里清净了!”赵昺还礼让其坐下,他也随意在旁的软榻坐下道。
“呵呵,属下岁数大了,不喜欢热闹,那帮子家伙商量个事情都跟打仗似的,吵得脑袋疼,只好躲远点儿!”郑虎臣边给皇帝斟茶,边自我解嘲地笑道。
“是啊,他们刚走,徐宏又领着侍卫营在院子里折腾,朕也闹心!”赵昺端起茶碗喝了口又道,“汝的茶不错,不会是江南刚采的新茶吧!”
“呵呵,属下到老就这点儿爱好了,也就假公济私让杭州站的下属送了些来,陛下若喜欢尽管拿去!”郑虎臣笑道。
“郑老也给吾留些吧!”这时书架后有人探头急道。
“静修先生也在这里?”赵昺扭脸看去却是刘因搭话。
“吾就一书生,只能在这里翻书了!”刘因晃晃手里的书,不阴不阳地道。
“君子不夺人之美,廷翰还是留着自用吧!”赵昺没有再搭理其,而是笑着道。
“如此属下就腆着老脸谢过陛下了!”郑虎臣拱拱手笑道。
“廷翰今日怎生总是提‘老了’,是不是有什么难事?”赵昺自进屋其三番五次言自己老了,他有些不悦地道。
“陛下,郑老已经七十有四了,却仍留一个老阁架在御前效命,不肯放弃归老,也太不近情理了!”刘因现在觉得反正也是等死,有些破罐子破摔了,走过来在书案前坐下,自顾自的斟了杯茶冷笑道。
“廷翰已然七十有余了?”赵昺愣了下,看看须发皆白地郑虎臣叹声道。
“是啊,属下与陛下初遇时,陛下尚且六岁,而今恍然已经长成壮年,才觉自己真的老了,也该回乡养老了!”郑虎臣也笑道。
“唉,不觉间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了,可朕仍以为不过昨日之事,现下提及才觉岁月无情,也是朕忽视了!”赵昺又不由的感叹道。
“属下知陛下最重情义,不舍当年的旧情,但属下常感精力不济,难以再陪伴陛下了。还请陛下收复中原后,准属下致仕回乡,也算属下助陛下完成了昔日收复中原的誓言!”郑虎臣请求道。
“朕……”赵昺迟疑了下才道,“当年我们相遇与危难之时,汝与一班旧将不弃追随朕远赴琼州开府,才奠定下了今日大好局面,可是你们又一个个要离朕而去,实在是难舍,有你们在身边才觉心安,即使天塌下来亦有大家一起来顶!”
“陛下,属下也舍不得,但人终归会老去,而今收复大都在即,属下此时离开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郑虎臣也不无伤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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