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欧亨利式
戏马上就要开始了，隔壁雅间静得像无风的雪山。
“陛下今日怎么有雅兴来这琴心舫看戏？”安王忍不住开口了，赵络渝这小兔崽子，自己跑了把老爹留在这，不知道老年人更受不住冻吗？
“没什么，最近事多，累了，便出来放松一下。”那人一身米黄色长衫，发饰简单随意，若是没人说，也只会当是哪家高傲的矜贵公子罢了，“西楚使团的事，皇叔费心了。”
“是臣分内之事。”安王端起杯子，给自己猛灌了小口酒。
“皇叔，朕记得，侧王妃，是陇州人吧。”赵温琰漫不经心地喝着酒，像是随口问道的。
“陶氏本是浔阳人，分家后，他们那一支，就迁到了陇州。”安王虽是个不暗朝事的闲散王爷，可这揣测圣意的事，他最会做了，前两天言尚宴会上的事他可是听闻了。
“南疆一战，陶氏一族也有很多男儿上战场，朕很欣慰。想来此次军功犒赏的情况，陶氏一族应该很清楚。”赵温琰放下酒杯，对着安王笑了一下，“皇叔你说呢？”
“陛下，老臣闲散惯了，朝堂上的事，臣已经十多年不曾过问了。陶氏也就是个妇人。”安王不紧不慢地说道。
“皇叔不用紧张，朕就随口说说，何况，朕不是先帝。”赵温琰淡淡地说道，转头看着安王。
安王显然一愣，没曾想他会说出这番话，只是，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是与不是，他都只是那个安享富贵的闲散王爷了。
见安王没有回话，赵温琰怔怔地笑了笑，说道，“戏要开始了。”
铜锣起，戏曲唱，今日的戏，说的是......前朝大将军大义灭亲，诛杀卖国求荣的舅公，迎娶当朝公主的故事。
虽然故事情节普通了些，但是......帝王将相的故事，可不就是街头巷尾最爱传唱的吗？
最关键的，这部剧的精髓，能够鼓舞气势，让百姓看到一个爱国将领的精忠报国，大义灭亲的英雄形象。
好！台下一片欢呼。
楼上雅座内，却是一片哗然。
“不是，石先生什么情况，他以前写的不都是......市井风貌，烟花柳巷里凄凄美美的爱情故事吗？这次怎么写帝王将相了？”赵络渝一脸不解，这戏写得是不错，演得也不错，就是......好像哪里不太对。
“或许是石先生看惯了街头巷尾的常态，便也爱这气吞山河的壮阔。”谢华婉看得有些入迷，戏曲接进尾声，马上就到迎亲了，她看着都有些激动。
“我怎么觉得，他是有感而发啊。”赵络渝怎么看都觉得这出戏有问题，这隔壁还坐着位大佛呢。
“你觉得你觉得，你哪来那么多你觉得，我还觉得这戏甚好呢，闭嘴看戏。”谢歌浅瞪了一眼赵络渝，叽叽喳喳的嘴总算闭上了，一群人继续看戏。
隔壁雅间却不想他们这般轻松随意地交谈。
“皇叔觉得，这大将军大义灭亲，最后抱得美人归的结局如何？”
“挺不错的，至少大家看来，这是个好结局。”安王戏看多了，也并未觉得这有多出彩，只能说中规中矩。
“是啊，至少大家觉得好。可他大义灭亲时，又怎会知道，自己将来何去何从啊，大义灭亲，这可是在赌上整个家族，若是知道最终是这般美好结局，想必谁都会这么做吧。留个好名声，求个好功名，谋个好前程，娶个好妻子，确实不错。”
赵温琰这稀里糊涂的话，把安王绕糊涂了，他哪知道他在含沙射影什么？就打算开口时，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一名刺客，在大将军和公主的大婚之日，刺杀了大将军，原来当年大将军大义灭亲时，心生不忍，放了他舅公的小儿子，可这小儿子认为，是他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众人皆一整哗然，本来欢欢喜喜的结局，不曾想这般收场。
“我去，死了？”赵络渝惊讶地起身，整个人趴到了雅间窗口，瞪大眼睛，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言林也突得站起来，看着这戏，真是捉摸不透。
“这石先生，还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啊。”谢希惊讶之余，不由地感叹，他看出来言林在想什么，只不过他反正对这些个事不感兴趣。
谢华婉看愣住了，拉着谢歌浅的手说，“死了？三妹妹，他死了？”
谢歌浅拍了拍谢华婉的手，很确定地说，“是，他死了，石先生把他写死了。”
下面的散客也疯了一样，都在吐糟这个结局，喝倒彩的一大堆。
虽然大家骂归骂，但是今日之后，街头巷尾传的都将是这石先生的爱情悲剧戏，倒也是有趣。
“戏结束了，皇叔觉得如何。”
饶是安王看了十几年的戏，也难得被惊讶到，他隐隐觉得，这戏怎么这么......符合时宜？
今日是不是还是朱家那位长子的忌日？
石先生还真敢写！
“咳咳咳，这戏，悲了点啊。”安王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是悲了点，可悲的根源，不就是他没有斩草除根，既然大义灭亲了，就该壮士断腕，永绝后患，你说是吧，皇叔。”说罢，赵温琰放下手中的杯子，转身准备离开。
怎料此时，台下那“刺杀”大将军的人，突然从手中拔出一把剑，朝二楼飞起，正趴在窗台口的赵络渝，抬着手，愣了好一会，才大喊了一声，“护驾！”
众人都反应过来了，剑是朝着隔壁雅间去的。
正打算起身行礼的安王被吓得腿一软，站都站不起来了，赵温琰见状，一把把他摔到了一边。
听到赵络渝的声音，门外的侍卫，楼下的侍卫，原本皆是便衣之人，都手握着长剑，往雅间冲去。
楼上雅间的大多是达官显贵，一时间都往门外看热闹去。
言林一个健步冲了出去，就看见被踹倒在地的侍卫，谢希想拉着他，奈何言林动作比自己快，听到声音赶过来的谢衣和江叶辰，问了句，“什么情况，里面谁啊？”
“二弟，快，你快救子沐，他冲进去了。”谢希一把抓着谢衣，就往隔壁去，不巧又一个侍卫被踹了出来。
“还有我爹，顺......顺便救下我爹。”赵络渝急匆匆地跑来补了一句，不过谢衣并未听见，已经冲进去了。
“没道理啊，那位是临时起意来的，谁知道他在这啊？”赵络渝看着被踢出来的人，立马反应过来，大家道，“我去，他们该不会是要杀我家老爷子吧。”
说罢，捡起地上一把刀，就想往里边冲，谢歌浅看着他的样子，赶紧拉住他，“诶诶诶，你干嘛？”
“我要进去救我家老头。”赵络渝着急地想甩开她的手，头还往里边探了探。
“就你那三脚猫，进去送死啊，没看见被踢出来的是禁军吗？”说罢，谢歌浅一把拿过赵络渝手中的刀，顺带给江叶辰使了个眼色，便往里冲去了。
正打算跟上去的赵络渝感到脖子根处一阵刺痛，然后便全身动不得了，睁着眼倒下了。
谢希见状，赶紧帮忙把人抬到雅间内，嘱咐谢华婉看着他，别出来。
谢歌浅冲进去之后才知道，刺杀的真是个高手！
禁军已经倒了一半了，不过......那位可是站在墙角，分毫未伤，言林守在他旁边，这边谢衣正在往安王那边冲去，赵络渝居然说对了，难道刺客是冲安王来的？
只是这安王成日里风花雪月，过得都是纸醉迷金的生活，这能得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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