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一老一小的对话接近尾声,药终于煎好了。温应几人的目光都落在司马谈身上,想看看他服药后的反应。
霍善说过,只要辩证没问题,一般一剂药下去就能见效。虽不能说所有病都是当场痊愈,但总会有点动静的。
司马迁接过温热的药,亲自侍奉他父亲喝了下去。
才服下半碗药,司马谈只觉有热流在身体里散开。等到整碗药都喝了下去,他的出汗症状竟止住了,背冷的感觉也散了大半。
司马谈这次是亲自向霍善两人道谢:“多谢二位了。”
即使被说中发病原因有点丢脸,司马谈还是知道好歹的,能遇到一剂就让自己身体情况好转的良医绝对是自己的运气。
霍善道:“你这情况得服药小半个月,慢慢把身上的大小问题都给解决了。”
想到那时候自己可能不在长安了,霍善便没再多说,打算接下来便由夏老头来负责司马谈了。
许多“老人病”其实也是日积夜累的结果,出现小问题时没在意,慢慢就变成大问题了。
司马迁记下霍善两人下的医嘱,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出了门。
司马谈这病其实也没出《伤寒论》,像他这种长期睡不好又长期劳心的人最受外邪欢迎了。
随随便便就潜入他身体里狂欢,换谁能不喜欢啊。
回去的路上,夏老头问霍善:“你父亲的身体是你给调理的?”
夏老头去年远远瞧见过冠军侯几回,知道冠军侯身体可能不大好了。可今年再一看,竟发现他仿佛还能再上阵杀敌五十年似的。
霍善实话实说:“去年请义姁义医家调理的,您认得她吗?”
夏老头道:“算认识吧,只是她应当做不到这种程度。”都在长安城中,又都是学医的,接触的机会便多了。
霍善高兴地问道:“您觉得家父的身体好全了吗?”
李时珍他们也说霍去病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能听别人再确定一遍他还是很高兴的。
夏老头道:“你自己看不出来?”
霍善道:“看得出来,但还是想听别人讲。换成是您,您不想听别人说您父母能长命百岁吗?”
夏老头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父母都去世了。”
霍善:“………”
霍善忙安慰起夏老头来,说他父母肯定到天上当仙人去了。
见霍善绞尽脑汁安慰自己,夏老头有些好笑,他都好几十岁的人了,难道还会像他一个小孩儿一样想爹娘。
父母去世这么多年,他都快忘记他们长什么模样了。
霍善麻溜转移了话题:“天气暖和起来了,您要跟我去新丰县挖野菜吗?再过一段时间荠菜就可以挖了,榆钱也可以吃了!我跟你讲,我们家的榆树今年兴许能结榆钱了哦!”
夏老头沉默。
霍善问:“您不想去吗?”
夏老头道:“以前我们家中也种了株榆树,
一到春天便能结出满树榆钱,我娘最会蒸榆钱饭了。”
霍善听后想到夏老头的母亲已经不在人世,颇为遗憾地道:“可惜吃不上了。”
夏老头道:“是啊,可惜吃不上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发现想娘这种事,兴许到七老八十了也还是会想。
幸而夏老头也没机会伤怀太久。
两人边闲扯着边回到医馆,才发现医馆内外都已经人满为患。
夏老头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他那几个学徒把医馆要义诊的消息传了出去,不少人就闻讯而来了。那些不知情的人瞧见这边人这么多,好奇心顿时就起来了,纷纷追问这是咋了。
等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不少路过的人也留下准备凑个热闹。
反正闲着也闲着,不如过来和大伙一起边排队边聊天。有病没病都叫人看看,没病的图个心安,有病的还能免费拿一次药,总归是不亏的!
这就是免费的力量了。
霍善看到这种阵势,不由得睁大了眼,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过来。要是把这么多人全看完的话,医馆的“小有名气”任务不得直接完成吗?
夏老头见霍善呆住了,乐道:“怎么?你被吓住了?”
霍善道:“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
夏老头哼了一声,不多说什么。
他还记着霍善早上说医馆没人来的事。
霍善是不怕人多的,他就怕没人来呢。他叫人搬两张诊案出来,他一张,夏老头一张,并让冠军侯府的人帮忙维持秩序,将人群分作两队,准备两个人一起搞义诊来着。
一开始当然是所有人都想排夏老头那边,霍善也不着急,还带着温应几人凑到夏老头边上看他诊病。
夏老头给人诊个脉,他就给温应几人温习诊脉要诀。
夏老头给人查个舌,他就给温应几人温习舌诊要诀。
夏老头给人问个诊,他就给温应几人讲“听到了吗这就是你们该提出的问题”。
夏老头:“………”
夏老头忍无可忍地起身亲自对众人介绍了霍善,表示别看他们这位朝阳侯年纪小,实则诊断水平不下于他,这次义诊就是人家提出来的,希望大伙能分点人排到朝阳侯那边去。
如果遇到当真需要治疗的患者,他会亲自把关的。
众人这才知道旁边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居然是传说中的朝阳侯!
这位朝阳侯刚封侯的时候,大伙对他还是很好奇的,毕竟冠军侯这几年的风光一时无两,想把女儿嫁给他的人多不胜数,没想到他竟突然冒出个孩子来了。
更难得的是,这孩子居然入了当今陛下的眼,直接给他封了个朝阳侯!
谁都没想到朝阳侯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得知这次义诊是霍善发起的,夏老头又说自己会把关,队伍末尾的人才半信半疑地排到了另一张诊案前。
夏老头也不想出面为霍善说话的,可霍
善几人把他团团围住,他自己的学徒倒是被挤到外头去了。()
真是岂有此理,这小子要带学生,他就不用带吗?这样好的实践机会,他也希望自家几个不长进的学徒能把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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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善本来还想多看一会夏老头诊病来着,见夏老头明摆着不想沦为教具,只能坐回去开始亲自带学生了。
亲自带也有亲自带的好处,每个患者都能让温应几人上上手。
最近天气刚转暖,生病的人还真不少,不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霍善挑拣着几个典型案例给温应几人掰碎了讲,剩下的便逐一以寻常速度看了过去。
人群却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主要是听说这边出了个小神医,才四岁大就懂看病,而且许多事就算你藏着掖着没好意思说,他也能给你看出来,简直神了!
有的人哟,连昨天夫妻俩关起门吵架都被人给诊了出来,你说稀奇不稀奇?
这可太稀奇了!
夏老头能看病,大家都信,毕竟你看看人家那花白的胡子,那稀疏的头发,那沧桑的皱纹,怎么看怎么让人心安。
可是四岁大的孩子懂治病,这谁能信?
于是来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整条街都快被他们堵得水泄不通了。
这时一群少年郎打马而过,见路都给堵了,不高兴地边让人疏通道路边叫人打听出了什么事。
得知居然是朝阳侯在给人诊病,为首的少年郎坐在马背上往人群深处看去,没能看见那被团团围在最里头的小娃娃到底长什么样。
他冷嗤一声。
这少年人不是旁人,恰好是卫子夫姐姐的儿子公孙敬声。
卫子夫姐妹三人,长姐嫁给了位列九卿的公孙贺,二姐嫁给了詹事陈掌,可谓是满门显贵。
霍去病乃是卫少儿的儿子,与他们这些表兄弟却不怎么亲近。
卫青与他们母亲其实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只是冒了卫姓而已,论亲疏其实要远上一重。偏偏霍去病却是与卫青最为亲近。
现在还多了个从外面找回来的儿子。
卫少儿这个当娘的想谋求加封霍去病都没搭理,这儿子一找回来就是个千户侯,可见霍去病与他们是真的不亲厚。
上回公孙贺与陈掌私下喝酒时便提到过这件事,都觉得霍去病太独了,估计心里还有点看不起他们。
陈掌是曲逆侯陈平的后代,可他既上不了战场,也不太会混官场,如今当个詹事也不过是在管着皇后与太子的家世。
公孙贺打匈奴更是好几次都无功而返,最开始自己打没功劳,后来跟着卫青打也没有功劳,眼看凭军功益封无望,只能回来继续当他的九卿了。
他们的职位在旁人看来也算很了不得的了,可在从十八岁起便屡立战功的霍去病眼中却什么都不是。
这两人一个是霍去病的继父,一个是霍去病的姨父,却没有从霍去病这里得到足够的尊重与亲近,他们心里头自然是郁闷的,喝酒之后难免会带出点
() 牢骚来。
公孙敬声听在耳里,对霍去病这个表兄也难免生出点意见来。
他翻身下马,把马缰随手扔给旁边的仆从,拨开人群大步往里迈去。
公孙敬声一身锦衣,又是富贵堆里养出来的勋贵子弟,有人本来想说“不能插队()”,瞧见他后便不敢多说什么了,只能默默地让出一条道他往医馆门前走去。
公孙敬声走到最前头的时候,霍善正在给一个三岁小娃娃看诊呢,四岁小孩给三岁小孩诊脉,画面看起来……更像闹着玩了。
公孙敬声打量起那正在给人看诊的霍善,赫然发现这孩子果然与霍去病长得颇为相像,难怪能被认出是霍去病的孩子。
想到霍去病,公孙敬声本来想挑事的心又缩了回去。
……针对个小娃娃有什么意思。
霍善很快注意到有人一直盯着自己,而且目光还不怎么友善。
他抬起头循着那道不友善的视线回望过去,一下子看到了一身锦衣华服的公孙敬声。
霍善回想了一下,记得刚才没有穿成这样的人排在前头。他绷起小脸对公孙敬声说道:你不能插队。()_[(()”
公孙敬声被他气笑了,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霍善一听,这不是典型的欺行霸市二世祖台词吗?他跟着李时珍他们见识过老多了!
霍善不高兴地道:“不管是谁都要排队!”
公孙敬声气道:“我可是你表叔公孙敬声。你这是六亲不认?!”
霍善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还有表叔。
他光叔好像跟他讲过,他还有个大姨母嫁到公孙家来着,只是他爹跟公孙家不怎么走动而已。
他的表叔好多哦。
既然是自家人,那还是要优待一下的。
霍善点着头说道:“那好吧,我看完这孩子的病就给你看。”
公孙敬声:?????
我又没说要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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