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难清静

“小姐，小姐！不要吓奴婢啊。这到底是怎么了啊？”

        乌雀睁开眼睛，恍然回神，才发现大雪抱着自己在哭。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心口，那里好像已经血肉模糊。

        原来，我，还是贪恋着他。

        乌雀回想着自己这段时日的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地就说着要来白府查找真相，莫名其妙地扮演了这么久的瑶华，莫名其妙地又不愿意接受作为白家女子应该接受的婚姻，莫名其妙地迷茫和不知所措，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

        她还贪恋着他，还是赌气得觉得，自己之所以被轻易遗忘，就是因为卑贱的身份。她还有可笑的希冀，期望自己换一个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就好像是一种报复了，她就可以得到一种满足了。

        但是，她还是贪恋着他啊。

        她不过，就是希望得到一份爱护，哪怕，是他千千万万份爱护中的一丝丝爱护。

        世子的表白，就像一团火球，猛烈得撞进她的心口，把她烧的鲜血淋漓，痛不欲生，还无处诉苦。让她忽然发现，她惦念的他，其实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保证和许诺。

        如今，乌雀看着脸色发白的大雪，只能咬紧牙关，收拾好自己的情绪。这个时间，说什么，都不是好事。

        回到白府，乌雀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犹豫了一下，梳起了妇人的发髻。

        “小姐！”大雪低呼一声。她刚从外面回来，就看见乌雀如此打扮，吓得连忙拉住乌雀的手问，“这是要干什么？”

        “大雪，你别害怕。”乌雀笑笑，面色有些惨淡。“只是梳了个发髻。”

        “小姐。”大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姐，奴婢知道的。什么自梳女。奴婢也知道的，小姐一定经历过不少事情。”

        大雪膝行到乌雀面前，激动地说：“可是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呀。别说是外面的什么人都不会知道，这里面知道的人，也不会乱说。太太和夫人，都会给小姐打点的。苦日子已经过去了，小姐这是何苦？”

        “大雪啊。”乌雀看着地上一脸着急的大雪，有些无奈地说，“我这种人啊，真的不适合嫁人。你……不明白。”

        “大雪就是不懂。小姐是这世间最好的。如何谁都能爱护小姐，偏偏小姐自己个儿，要作践自己？”大雪说。

        “大雪……”乌雀看着她，心道：你不懂的。

        “奴婢不懂，奴婢去找懂得人来。”大雪爬起来就往外跑。

        乌雀透过琉璃窗，看着大雪跑远，心里叹了口气。

        这世间谁有了错，都是可以被原谅的。自己的这个错，怕是会让自己万劫不复了吧。若是再泥足深陷，她身边的人和瑶华的亲人们，可能都要受伤。

        很快院子门口跑来了一队人，把院子门一关，下人走的角门也关了，乌雀听到老太太身边的老嬷嬷在吩咐下人，要看好门，乌雀待嫁就不好再见外人，外人也绝对不可以惊扰到小姐，看到小姐等等。

        很快，白老夫人赶过来了。当老太太进门的时候，乌雀对着白老夫人郑重地行大礼。

        白老夫人看着乌雀的后脑勺，看着她一身来时的素服，头上的妇人发髻，喉头一酸，几乎就要哀嚎出来。

        这白府上下，她老人家最清楚，这件事的真相，可是这又能和谁说？

        她真正的孙女，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就算是可以寻回来，无论生死，白家都已经就此作罢。眼前的这个姑娘，无论真假，无论是安慰谁也罢，就是她的孙女了。原来她也想，这个丫头也是经历了些事情的人，脑子里也有点小聪明，本来也想过不要留着，免得生了事端。可是她决定留着她了，自打她做了白家的女儿，一脚踏进了富贵，就算不为白家的情分，就算为了荣华富贵，老太太相信她也会小心顺当的。没想到，这个丫头，自己不放过自己。

        这样看淡世间富贵，是个好孩子。

        这一刻，老太太仿佛当真看见自己那可怜又命薄的孙女就跪在她的面前，已经是个泪人儿。她心疼得直锤自己胸口。她这时候更加痛恨那些杀千刀的坏事人，恨的咬牙。

        当年，他们下了死力气去寻找那个孙女儿，可恨当时，他们找到她的时候，已经迟了。他们清清白白的女儿，已经到了那种地方。一旦去接，就有可能接回来的是身败名裂的尸体。如今，这个从清白的地方接回来的，也是这样可怜。

        老太太，实在不忍再撒手。

        老太太在身后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下来，换好了气息，才一指乌雀道：“把她的头发，给我拆了。”

        立刻几个婆子上来就把乌雀抓住，三两下就拆了头发。乌雀试着挣扎了一下，大雪立刻跪在乌雀的面前，哭着劝她不要动。

        乌雀看一眼大雪，再看看那几个板着脸的嬷嬷，放松下来。任由她们梳开了头发。

        老太太问道：“你这是何必？直接没了头发，岂不是更加干净？尽胡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擅自损伤。”乌雀说。

        “那……如何就又到了要如此的地步？”老太太一拍扶手，低声喝问，“你入府的时候，是如何说的？”

        “只愿在母亲面前尽一天孝道。”乌雀说，“自梳便可……”

        “浑话！”老太太低声喝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奴家不是……”乌雀刚开口，老太太就立刻打断。

        “白家女郎的责任呢？”老太太问。

        乌雀抬头看着白老夫人，眸光颤动。

        “我白家女儿，是生在哪里的？家国天下，虽然不需要女儿家担什么大责任，家族的荣誉和前程，和你是息息相关的。就算将来去了夫家，也是一样。”白老太太瞪着眼睛说。

        乌雀听了，眸中泪光闪动。

        “乌雀，卑微……怕误了白家。”乌雀又再伏地。两滴泪砸在面前的地面上，砸起微尘。

        “你若是如此，让家里的其他姐妹怎么办？学你吗？你走后，这人间的世态炎凉，饶得过她们哪个？”老太太说，“你一个走了，大家就可以保全？”

        乌雀慢慢抬头，看着白老夫人。

        “你没有退路。与其在这里妄自菲薄，不如，爬到贵人的金冠上去看看。你担忧的事情，不过是现在的眼界太小，迷了眼。”白老太太说。

        乌雀心一抖。

        “你，非要爬到那金冠上，世人就算是要非议你，也得仰头看看！”老太太起身，俯视乌雀。

        乌雀这下明白了。

        她现在，就算是立刻死了，白家也不会清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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