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连坐受罚
白七爷拍案而起，竟然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这个在他面前，这样卑微，又坚决的女儿，想起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如果在这里，就这样暴躁的训斥了，恐怕会让这个孩子更加逆反偏激。毕竟，他一时愤怒，叫她来，就是敲打她，让她爱惜珍重自己的羽毛。他怎么会想要看见乌雀自己把自己逼上什么绝路去。
半晌，白七爷又坐了下来，温和地说：“之前你没了，靖南王还是执意要续写这段儿女婚约，两家才说了不行就让我白家的另外一个女儿嫁进王府的话。并没有说要琳华嫁过去，琳华的生母在琳华还未出世，就给她订了亲。父亲已经给她准备差不多了。明年就办事了。你不要随便听了什么，就说什么浑话。”
乌雀抬起头，看着这个陌生的父亲，又想起露华。她仔细回想了和露华所有的对话里，露华一直都十分惦念她的母亲，半句也未曾提及她的父亲。
若在人前，我是不是也会半句父亲的事情，都不会和别人说？我是不是更加不想和人说起自己的父亲？
乌雀这样想。
“父亲，孩儿在外面漂泊多年……”乌雀再次伏地拜下，几乎要哭出来，“早已经不恋红尘，回来后，只想要在父母亲面前尽孝。终身不嫁。”
“华儿！”白乌氏忽然推开门，冲了进来，一把将乌雀抱着，“你怎么就在地上？为什么不想嫁人？”
白老夫人也随后进来，张口就问：“谁在这里伺候的？我的乌雀怎么就跪在这冰凉的地上？”
“母亲。”白七爷赶紧迎了过来，扶着白老夫人的手腕，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才把自己为什么把乌雀叫来问话，乌雀又是如何作答的说了一遍。
“你说，一帮小丫头的玩笑话，就在内宅说着玩的，怎么就传了出去了？你不赶紧整理院子！吓唬我的孙女，做什么？”老太太问。
“是。母亲教训的是。”白七爷立刻说。
“老太太。”乌雀给白老夫人行礼，却不小心落下泪来。白乌氏把乌雀从地上拉起来，就一脸担忧，见了乌雀的眼泪，立刻也是眼眶红了。
“母亲。”白乌氏着急地喊了一声，白老夫人冲她摆手，她才没有说话。
白老夫人看看乌雀，又看看白乌氏，才又对白七爷说：“在这亲亲小女孩子家家面前，说什么嫁不嫁人的话？那个女孩子是不会害臊的？这孩子急了就会乱讲话。她身子本来就虚弱，你怎么能训？她不要面子？你还要……她还能对着你大喊，我要嫁人吗？”
七老爷听了，立刻一脸惭愧，转头看看还没有收住眼泪的乌雀，安慰道：“父亲一时情急，一时凶了小乌雀，别放在心上，啊。是为父的不是。”
乌雀望着低头和他认错的白七爷，含着还没有收回去的眼泪，不由得笑了。
小乌雀？
小乌雀？
这样的卑微的名字，竟然，也可以是这样的爱称。
父亲当年，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叫过自己啊？
“父亲。”乌雀心里五味杂陈。
“哎。”七爷立刻回应了一声，看看她，这才有转头对老夫人说外面的传言，现在对乌雀的影响很不好，对琳华也有影响。
白七爷这一声看起来寻常的回应，乌雀却不得不回过身去，把脸埋在白乌氏的怀里，慢慢消化。
乌雀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在这个世界上，活了多少年了啊？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过，自己午夜梦回，悄悄地呼唤了千万次的呼唤，竟然在这里，得到了第一声回应。
就像是在沙漠跋涉了八百里的旅人，嘴唇上碰到了第一滴真实的甘露。
就像是在黑暗里囚禁了无数日夜的犯人，看到了第一束从门口照进来的光。
她没想到自己的呼唤还可以得到回应，更加难过的，是她的父亲啊，她真实的那个父亲啊，从来没有，也不可能再给她回应。
泪眼迷蒙中，她仿佛看见了，他的父亲走了过来。他温热厚实的手，小心的给她擦了脸颊的眼泪，他轻轻地说，乌雀啊，别怕。
乌雀囫囵着擦干眼泪，看清是白七爷在一脸无措地给她擦眼泪，嘴里还在安慰着，“乌雀别怕别怕，为父以后再也不凶你，以后好好保护我的宝贝小乌雀。乌雀是乖乖女。”
白七爷显然是第一次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儿。
“父亲。女儿不嫁人。”乌雀说。
“好好好。”白七爷立刻后退，“不嫁不嫁。”
他一点都不相信乌雀在说真话，他怀疑是有人和乌雀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不嫁，咱不嫁。”白乌氏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连连后退的白七爷，她以为白七爷是命令乌雀嫁人了。她心里也是不舍得女儿的，但是，她也清楚，她还是一早就开始给乌雀张罗婚事。在白乌氏的心里，她的女儿前半生，因为她的疏忽，无依无靠，她一定要乌雀后面的日子，过得富足而又顺心。
白老夫人被这娘俩哭得也红了眼眶，她说：“乌雀别怕。明个，就让你爷爷，叫了那个小子来府上让你相看，你要是真的不想要嫁，咱就不嫁了。”
白七爷看着这三个，仿佛是在生死别离的女人，皱着眉头，扶着额头，躲一边去了。
乌雀再抬头，看着这一圈人，感觉自己仿若在梦境。
曾经如何也不可能求来的，就这样在自己身边。
这是，露华给她的一个美梦啊。
乌雀好怕，真的害怕醒来了。
她打算来白府的时候，怎么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想要这场梦，不要醒。
老太太知道，乌雀的话就是在姊妹们中间说的，但是她不确定，这几个各怀心思的小姊妹，是不是和乌雀说了什么。她冷静下来，回想着这乌雀的样子，太过沉静内敛，有些担心了。她担心乌雀是经历过什么，已经看破红尘，或者真的已经不适合嫁人。
“她，指不定，哪天，真的要出家……”白老夫人拿起念珠，快速的拈了起来。
“这花花世界，还是该带她去看看。”
靖南王世子李风崖，向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人长得很不错。
话说当初白府的白瑶华失踪之后，王府的门槛就快要被各方说媒的人踏破，靖南王这才去白府说还是要等等瑶华，如果瑶华不在，就让白府另选合适的女儿。具体的事情，后来却一直没有谈过。不久前听说白瑶华归来，换了名字，靖南王就让王妃和白乌氏见了面，说可以将婚约照着原来的续写了。没想到，很快，就有白瑶华换了个乌雀的名字后，备受宠爱，骄横无礼，扬言看不上和靖南王世子的婚约，有心要更高的。
靖南王听说了流言，不论真假，心里都不高兴，和皇帝见面的时候，有机会就抱怨了几句。
“真是人言可畏。”靖南王说。
皇帝看看他，不由嘴角下弯，点点头。
靖南王世子李风崖打马归来，脚刚落地，就听身边小厮跑来报告老王爷进宫了。
“什么事？今日又什么差？”李风崖一边整理披风带子，一边问。
小厮就把最近的流言说了，笑道：“王爷直说流言可怕。要进宫说说。”
李风崖一挑眉，笑道：“你去，嗯，就去茶馆点个茶，十来斤果子儿，去说说世子对白家五小姐如何痴恋，如何伤心，那个什么从来没听说过的什么琳华，本世子看不上。”
“哎。”小厮领了差事，又不由得问，“不用十来斤果子儿，小的吃不完。”
李风崖本来就要进门，又回头拍了小厮脑袋。
“笨啊你，你空口白牙，谁来听你说书？那果子就是给你用来请客的。”
很快，琳华就收到了传言的最新版本，当场摔了手中的茶碗，贴身丫鬟知了的脸上，瞬间被飞溅起来的碎瓷，划了一道血口子。
传闻热乎乎的四处传的时候，乌雀还在院子里，逗老太爷的八个说话。大雪着急地跑过来说，白老夫人叫了白家所有小姐去她房子里训话。
等到乌雀来到老太太的院子，就见几乎所有小姊妹都到了，乖乖的并排站在堂屋门口的屋檐下，乌雀到了，她们赶快把乌雀拉到队伍里，按照排行站好。
“都来了？”乌雀刚想探头看看，巧华赶紧伸手拉了她一把，眼睛往屋子里面丢眼神。
乌雀看看她们小心的神色，立刻也不敢再有动作。
“你们姊妹，一荣俱荣，倒是不一定，却一定是一损俱损。各自都在打着什么小聪明？”屋里传出白老夫人的训话声。
“孙女知错了。”接着就是琳华的回答声。
“外面站着的，都到齐了吗？”
“只差八小姐。”门口的婆子回答完，又看到娟华走进了院子。“八小姐也到了。”
“都进来吧。”白老夫人说。
丫鬟鹿儿从屋子里出来，给大家挑了帘子，示意大家干净进屋。
小姊妹们在搓着手，跺着脚，一副快冻坏了的样子，进了屋。
大家进了屋，就见琳华头顶三本书在地上站着，白老夫人在堂上坐着，脸色严肃。
巧华容华等，都立刻从旁边桌子上取了三本书，顶在头上，在琳华身后，按照排行排队站好。
乌雀有些茫然，她站在那里没动，姐妹们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她身上。
“你们，这是在给琳华求情吗？”乌雀小声地问。
巧华一脸无奈的撇撇嘴。
“这是让你们姊妹一起连座受罚。”白老夫人说，“卓嬷嬷看着吧。乌雀，领了三本圣贤书，站到姊妹们中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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