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荣耀巅峰

　　原先被杨昊寄予厚望的东路军一直进展缓慢，孟明以伤亡近千人的代价强占榆林镇后，来不及休整即被第六师的两个营重新夺了回去，随后锋矢营在真乡城下又尝败绩，马赫尚当机立断放弃攻打真乡，转而南下向银州佯攻，这样才跳出了第六师和第二师四个营的合围。同时也为破浪营重新夺回榆林镇创造了机会。
第一轮交战结束，西路军歼敌一千余，自损一千五，且战略目标一样也未能实现。小长安出现了有了有关孟明私下与蒋玉乐见面缔结停战协议的谣言，甚至有鼻子有眼地说文世茂已经答应等孟明归附后保他出任骁骑卫将军。
杨昊丝毫不相信这一点，文世茂或许能给孟明很大的官做，但他给不了孟明建功立业的机会，而孟明是属于那种视功名为生命的人。程克领奉命东进增援，孟明见到程克领后吃了一惊，问道：“程将军来，是奉大帅之令吗？”
程克领笑道：“那是自然，否则我岂敢擅自行动？怎么孟将军不欢迎吗？”
孟明苦笑道：“哪里的话。”随即眉头一皱，屏退了侍从，程克领见状急问：“我来这有什么不妥吗？”
孟明道：“这里也没有外人，我不妨直说。最近我听到一些风声，说是隋鸢在暗中串联河东旧部，程将军难道不觉得有些奇怪吗？”程克领也吃了一惊道：“这些谣言我也听过一些，可隋卧虎已经灭了龙威营，这可是铁板上钉钉的实事……难道这是演的一处苦肉计？”
孟明摇头叹道：“我也只是猜测，没有真凭实据的，这话我也不敢跟大帅说呀。”
程克领听出了孟明的话外之意，孟明是天德军过来的降将，虽然深得杨昊器重，但终究中间隔了一层隔膜。有些话他确实是不便去说的。自己却是杨昊起家时的旧将，又向来被视为心腹。即使说错了话，也不会有什么不利后果。
程克领道：“我这就回小长安向大帅禀报此事。”孟明忙拦住他道：“哎，你此刻回去岂不自找挨骂？大帅寄我以厚望，我却辜负了他，他派你来增援，可见夺取榆林镇心切，你人刚到我这听了我一顿无凭无据的话，就跑回去了，岂不找骂么。”
程克领一想也是这理，便道：“那咱们先攻下榆林镇，再借回去报捷之机见他，便可无事了。”孟明点头赞许。
骁骑营、破浪营、破虏营集合主力三千人日夜围攻榆林镇，耿乐亲率大军来救援，大军刚出城，闻听锋矢营已迂回到银州城南，一连攻破七八处军寨，已威胁到银州东南神策军重要的粮草基地抚宁的安全。抚宁若是第二师、第六师粮路便被切断，银州势不可保。
抚宁守军只有两个团和一些寨兵，兵力不足五百，加之城池破败根本无从坚守。耿乐只得率主力增援抚宁，而派偏将张合率伏威营北上救援榆林镇。张合率军距榆林镇还有三十里地时，闻听城破，慌忙撤退。担任外层警戒任务的骁骑营两哨人马趁势攻杀，张合分不清敌势，只一味奔逃，逃回银州时损兵折将，被耿乐当即斩杀。
孟明苦战夺取了榆林镇，真乡守军恐后路被切，不战而退。马赫尚带着耿乐兜了一个大圈后，突然折转西北来夺德静县。这一招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德静守军是第一师最精锐的万胜营。“万胜”之名为敬宗皇帝所赐，是对这支在安史之乱和后世历次平定藩镇叛乱中屡建战功的功勋部队最高的荣誉。
马赫尚并非不知轻重之人，之所以选择攻打德静县是他错误地判断了形势，误认为守卫德静县的还是原先的长柳营，长柳营被人戏称为  “书生营”、“娘们营”，统军、副将一大帮高级将领都是国子监学生出身，传说中是人人能捏上一把的软蛋部队。
文世茂将他布置在第一线，很可能有充当鱼饵钓鱼儿上钩的意思，马赫尚的如意算盘是，我从半道杀出，吃了你这香饵，也让你钓不到鱼儿。就这样马赫尚一颗油光铮亮的肉头硬生生地撞上了万胜营这块大石头，后果很凄惨，攻城一个时辰，锋矢营就损失了三分之一。
万胜营的箭矢如暴雨一般密集，箭雨磅礴的同时一千铁甲骑兵从暗门悄悄出城，对手忙脚乱的马赫尚的背后突然捅了一刀。兵败如山倒，锋矢营再也扛不住了，乱军四散奔逃，马赫尚本人率残部向西北方向奔逃。试图与飞虎营一部会合。
万胜营全然不顾穷寇莫追的古训，拿出痛打落水狗的其实，一路穷追不舍，马赫尚一败再败。身边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在德静西北七十里的沃野泊陷入绝境。所部百余人尽数战死，马赫尚本人亦被生擒，被押送回城的路上，借口如厕打倒守卫，夺马欲逃，马腿中箭，马赫尚落地被俘，惨遭枭首。
噩耗传来，杨昊痛哭流涕，自西宁军成军以来，从未遇过如此惨败，从未有过一营统军被敌人生擒枭首的前例。锋矢营的意外覆灭一时打乱了两家的所有部属，杨昊突然意识到自己获得的那份军事布防图是张假图。文世茂在不知不觉间将自己引入了绝境。
是周旋到底还是退兵媾和，杨昊一时摇摆不定，内心却倾向于收缩兵力，退保丰州三城。小长安失守固然对自己极端不利，但对文世茂何尝不是一个泥沼。石雄、刘沔这些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不给他们以切实的压力，他们是不会出头卖力气。
正在杨昊逐渐动摇之际，一件天大的喜讯突然传来：骨朵丽的西路军越过契吴山后已迂回至夏州西北，一连攻破十六处镇寨，成功切断了夏州与宥州和延州的粮道。行军打仗没有了粮道意味着什么，不用人来多解释。杨昊当即决定跟文世茂周旋到底。
骨朵丽这一部除了韩林江的第三师和熊弼武的第六师外，还有连庸的两个营，兵力上处于绝对下风，而且深入敌人腹地作战，更是难上加难。骨朵丽、姚猛采用的是大进大出的运动战，不争一城一地，不与大股敌军纠缠。
这使得习惯于大兵团正面作战的韩江林和善于围城打援战术的熊弼武都极不适应。神策军是屡战屡败，倒是同样习惯运动战的夏绥军能把捏住这种节奏，可惜的是他们兵力太少，且战力也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在吃了两次不大不小的亏之后，夏绥军基本上是撤出了战场，西路军取得了第一阶段的彻底胜利。
受西路军的鼓舞孟明的东路军在攻占榆林镇和真乡县后大举南下，越过了银州直插抚远，耿乐出城救援抚远，蒋玉乐却统率大军北上攻打榆林镇。孟明的破浪营在榆林镇外进行了几次骚扰后，便放弃了榆林镇。蒋玉乐得到的是一座已经被烧为废墟的榆林。
耿乐进抵抚远城下时，孟明已经围城一天半，有几分诡异的是，近两千西宁军主力精锐竟拿四五百守军毫无办法。耿乐率先锋骑兵抵达城下，后续部队尚还在几十里外，一场混战后耿乐没有占到任何便宜，不得已只得暂时退入城中等待大部队。
悲剧就这样发生了，孟明集中了所有的长弓兵对弹丸之地的抚远发动了开战以来最猛烈的火攻。铺天盖地的火箭烧红了抚远县，尽管前军各部对长弓军早有防备，但所有人都将西宁军的长弓军跟普通军中火箭兵等同起来，所有的防御措施做的都很不到位。
第六师遭受开战以来最大的损失，主将耿乐以下三十八名武将葬身火海，第六师的天瞬间就塌下来一半。悲剧并没有结束，随后赶到的各部因为主将阵亡，群龙无首之下不得不各自为战。本来六师在总兵力上占绝对优势，这一来却变成了相对劣势。
孟明的指挥艺术发挥到了极致，他以两千部众取得了开战以来丰州最大的胜利，歼敌三千八百，抚远城下尸积如山，第六师名存实亡。
文世茂闻言捶胸顿足，拔剑剁翻公案指天发誓道：“此仇不报，天理不容。”当即就要派出梁笑天的第七师增援银州，应古流劝道：“杨昊虽获小胜，却已落入大帅彀中，离覆灭之时已不远矣。大帅何须动怒自乱了方寸呢？”
文世茂闻言警醒过来，连声叹道：“打了大半辈子仗，唯有这一次最窝囊。你说这杨昊还真是有些门道，啊。”应古流拈须笑道：“可惜他事到临头，还不知道哩。”
“若是能擒下他，老夫还真想劝他投在我门下，做老夫的关门弟子呢。”文世茂不无得意地笑道，随即就又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啊，这是匹狼，是养不熟的。”
耿乐战死后，蒋玉乐谨守银州城，不再出战。孟明趁势攻占抚宁、宁朔、开光、大宁等地，完成了对银州的包围。
受孟明大胜的影响，绥州的武曹一改先前的中立，派兵进占博平关，大有出兵南下抄文世茂后路之势。而占据石州的刘沔，则趁势将平夷、石楼、永和、大宁等地收入囊中，有跨河进去延水、延川、延安之势。
战前紧随文世茂脚步的王崇安此刻也趁机夺取了金刚岭和落源等战略要地，在战略上处于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力态势。
从未有人让文世茂如此窘迫过，杨昊做到了。他一步跨上了人生荣耀的顶峰，春风得意，无限风光，可悲的是他丝毫不觉脚下暗涌的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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