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危机演习
与小青衣和王麟一样,秦安率领的小队也遭到了伏击。死伤三个人后,对方突然停了手,便亮明了身份:天德军牙军。秦安不敢与他们照面,自己身上就穿着天德军的号衣,李鬼遇到李逵,那还不鞋底抹香油——溜溜地跑?
王峰向王奔汇报了营救月孤的经过:王麟率军在渡良寨渡口设伏伏击小青衣,不想行踪暴露反中了小青衣设下的圈套,以至于全军覆灭,王麟本人也身中毒箭。自己带人赶到后杀散小青衣救出月孤,但王麟伤势太重,终于不治身亡。
王麟的死让王奔感到异常悲伤,不管是平息内乱还是抵御外侮,自己的这个侄儿表现的都可圈可点。自己膝下三女无子,又是个闲淡的性子,并无长居此位之心,正思量着三五年后等天德军元气稍稍恢复就将节符奉还给长兄一脉。
王峰德行有亏,不堪大任。自己属意的接班人正是王麟,这些日子他正费尽心力地在栽培他,谁想天妒英才,转眼之间他竟横死于小青衣之手。
王奔收起悲伤,一面下令为侄儿举行葬礼,一面令王峰将月孤送还杨昊,要他代自己当面向杨昊重申盟好之意。
王峰率天德军牙军护送月孤至九娘关,交给守将铁铛营新任统军乌赤赞。乌赤赞邀他同去丰安,却被他婉拒。
……
关索在九连山待了两天两夜,终于和奎琳娜敲定了设立铁甲公司的所有细节,菲特力坚持新公司的名字叫库鲁伯家族制铁公司。库鲁伯是菲特力和奎琳娜的姓,是拜占庭的一个显赫大家族,用这个名称的好处是将来能更好地开拓外国市场,因为库鲁伯家族在中亚、西亚和南亚许多国家知名度都很高。
杨昊同意用这个名称,他关心的是对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丰州毛毯厂出资三万八千两白银,成为公司的大股东,占公司两成五的股份,永昌公司占两成、吕小枫占两成,库鲁伯家族以技术和人力入股,占两成三。余股由主要管理人员持有。
关索同时还和库鲁伯家族达成重甲、军械及相关技术的转让协议。
西宁军军械司出价七两白银购得相关技术转让,库鲁伯家族则派专人帮助杨昊组建重甲骑兵队。作为回报,杨昊承认库鲁伯家族在九连山庄园拥有自治权:内政自主;族人在庄园内犯法适用库鲁伯家族法律;土地及工场产出不必缴税。
库鲁伯家族则承诺不从事、不帮助一切危害丰州及西宁军的活动。
……
给月孤办的压惊洗尘宴气氛异常热烈,晴儿、小鱼、吕芮颇费了一番心思梳妆打扮,一个个弄得仙女下凡一般,闹的杨昊心里直痒痒。远赴大青山和余炎炉在军营中成亲的冬雨回到丰安后不久就被查出身怀有孕,一算时间早在两人成亲前就珠胎暗结了。冬雨羞的一个多月没出门。这次不仅盛装而来,还当着众人的面向月孤道歉。月孤刚来时,她串通了一帮丫鬟没少刁难。月孤闻言不觉有些动容。
家宴结束,小鱼和吕芮借口送冬雨回家都躲开了。晴儿指挥金铃等人铺好床叠好被,便也躲开了。杨昊心中有愧,在院中久久徘徊不敢进门。在朱七的计划里,秦安将假扮天德军牙军伏杀小青衣救出月孤,然后制造月孤被害的假象,让蛮老唔相信他的女儿是被天德军所害,以此逼迫王奔登上自己的战车。
这无疑是一步险棋,小青衣的行踪已经暴露,伏击他们并不难,但想从训练有素的小青衣手里救人则难如登天!
支持杨昊下定决心同意朱七所请的完全是出于一丝侥幸:小青衣的高层给下面下了严令,人质不能死在天德军境内,以免打乱他们的整体部署。
能把月孤活着送回蛮黑部无疑是阴谋策划者最希望看到的情况,如此既可以解除蛮黑人的后顾之忧,不给他们讨价还价的借口,又可借月孤之口坚定蛮老唔等蛮黑贵族的反杨决心。
其次,若行动失败,月孤落在王奔的手里活着回到丰安,则蛮黑人虽不至于因为顾忌月孤的性命而毁约,但却多了一份跟自己讨价还价的筹码。
阴谋策划者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是月孤死在了天德军境内。那时候以蛮黑人的冲动个性,恐怕在反杨之前先拿王奔开了刀。王奔确实很弱,但天德军境内地势险要,绝不是块好啃的骨头,蛮黑人一旦陷入天德军这个泥潭,势难拔足。此外,丰州强而天德军弱。攻打丰州,王奔兵力有限,除去各处守卒,根本就派不出像样的援军,而攻打天德军,则丰州援军却源源不绝。最后一点,丰州境内地多平坦,便于蛮黑骑兵作战,而天德军境内地势崎岖,多险关要隘,不利骑兵奔驰反利于步军设伏。舍长用短,取败之道也。
杨昊想自己能看到这一点,阴谋策划者也一定能看到这一点,他们会尽力避免第三种情况发生,因为那样他们将不得不费去许多口舌来说服火爆脾气的蛮黑人:要先打杨昊,后打王奔,理由一……理由二……
万幸,自己押对了宝;侥幸,月孤能平安归来。
虽然制造月孤假死拖王奔下水的计划失败,但杨昊的心里却无半点的沮丧,他现在心里充满了内疚,内疚自己黑着心肠对月孤做的一切。
夜色已深,杨昊终于把心一横:是杀是剐都由她吧,谁让自己满身罪孽呢。
月孤冷着脸坐在床沿,手里擦拭着一把精光闪闪的弯刀。杨昊刚一进屋,她就挥刀刺了过来去。打架,杨昊心里早有准备。以月孤的率真性子,今晚她要是不跟自己打上一架,那简直没天理了。杨昊不怕月孤跟他当面动刀子,骁勇善战的女将跟自己这个大帅比起来还差着一大截呢。这不月孤女将连劈十数刀,都被自己风轻云淡地轻轻让过。大帅毫发无损,女将却已气喘吁吁了。
月孤咬着牙说道:“你若肯真心悔过,就站着让我砍一刀,若老天让你不死,我还做你的妻子,若不然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的。”杨昊见她说的真切,就站好身形,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下:“就这里,用刀刺下去,我肯定没命。来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闭目垂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架势。月孤一时心乱如麻,她握刀的手开始有些颤抖。若是杨昊答个不字,自己就是拼了命也要杀他,杀不了他就自尽,一了百了。可是现在,他就站在那,闭目等死,自己还能下的去手吗?
杨昊虽然闭着眼,却能感觉到月孤内心的变化,仇恨的气息在一点点的减弱,凌厉的杀气也在慢慢消失。杨昊心中一叹:女人就是这么可爱,满嘴嚷着要打要杀,你拧着跟她们干,说不定她真能杀了你。你服个软认个错,她们阵脚就乱了。晴儿是这样,小鱼是,吕芮也是,月孤看来也不例外。
想到这,他的嘴角不经意地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在骗我!”月孤骤然一声暴喝,手中的弯刀带着绝望刺入了杨昊的胸口……
……
“砰!砰!砰!”
凌彤刚刚睡下,就听到院门被人擂的山响。
“有紧急军情,防御使请凌彤将军立即去内书房商议。”
听说有紧急军情,凌彤一骨碌爬起来,披上一件单衣匆忙就出了门,老妻提着他的鞋子追到门口:“鞋,鞋,你还没穿鞋呢。”
防御使署戒备森严,这让凌彤心生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是他出了意外?
内书房会议室里,李通、庄云清、鱼重、卢光、朴恩俊、曲清泉、张伯中等人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一副茫然无措的表情。不少人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显然也是刚刚从被窝里给拽出来的。
“出了什么事?”凌彤茫然地问。
“我也不知道啊,稀里糊涂就被拽来了,说是有紧急军情要商议。可我都来了快一盏茶的工夫了……”
“哎呀,老李,咱们这不是都在等凌将军嘛,参谋司的主将不来,这会怎么开嘛?”李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坐对面的庄云清打断了。
“是啊,庄将军说的在理啊。”坐在角落里的张伯中应了声。不知怎么的,凌彤觉得张伯中神色有些紧张,又一想,或许是他第一次参加这种会议的缘故。
“唉,你是什么意思啊?”
李通的话被庄云清打断心中正有些不满,忽见张伯中也插话进来,顿时火冒三丈,他拍着桌子叫道:“你也来开军事会议,这里有你的座吗?”
李通话糙理不糙,按照西宁军的军制,军事会议分两级:日常会议由杨昊主持,各军司主官参加,情报室主官列席备咨询;正式会议与会人员要多出一倍,但也仅限于参谋司参谋将军、同参谋将军、参谋校尉和军政、军法、军械、督察、情报等司主官,卢光因负责督察司日常事务,因此被特批列席会议。至于内寺坊,其主官朱七也不过是烈火营的典军校尉,手中有权不假,地位却很低,连列席备咨询的资格也没有。
张伯中阴沉着脸没有说话,凌彤按了按手示意李通不要再说话。不想庄云清又冷笑了一声,酸溜溜地说道:“李将军稍安勿躁,张同知现在是没有资格,可说不定待会就有了呢,毕竟内寺坊做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外人瞧不出有什么名堂,内里面乾坤大着呢。”
李通听出了他话中的讥讽意味,便应和道:“那是,那是,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张伯中闻言呵呵一笑,说道:“既然各位将军都到齐了,我就给诸位透个底吧,今晚开的并不是什么军事会议。大帅也不会来。”
众人一片哗然,李通捶着桌子吼道:“扯娘淡的!半夜三更是谁跑去敲门说有紧急军情的?这不是摆明了耍我们吗?谎报军情这是死罪!卢光,这事督察司管不管?”
卢光面挂苦笑,他实在无心卷入这场是非中去,可是李通已经把球踢来了总不能装着没看见吧,于是他目视张伯中正要开口。庄云清忽然插话道:“督察司若是不便受理,我军法司倒是可以代劳,只不过要劳烦李将军递份状子来。”李通嚷道:“好,你敢受理,我就敢告,我这就写状子告他们内寺坊谎报军情。”遂喊道:“那个叫穆兰青的,快取纸笔来。”
穆兰青一直垂手站在门口,听了这话一阵为难。
凌彤劝住了李通,问张伯中:“你半夜三更的把人叫来,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吧。”凌彤在军中威望甚高,他的话张伯中不敢不答。张伯中稽首答道:“不久前内寺坊奉大帅之命制定了一份《危机应对案》,针对近期可能出现的危机,预设了许多解决方案,用以确保在危机来临时,丰州军政各机关能保持正常运转。”
“危机”、“方案”、“机关”、“运作”……
张伯中的一席话说的众人云里雾里。凌彤立刻意识到这是杨昊的意思,因为只有他才能想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词汇。
凌彤心里一沉:难道他真的出事了?
杨昊掌握了丰州军政大权后,慢慢变的专断起来,但遇到重大事情,他还是很尊重自己的意见。这一次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把军中高层召集在一起讨论什么《危机应对案》,而他本人却不露面,这太有些匪夷所思了。
凌彤决定试探一下:“各位静一静。这个《危机应对案》,大帅曾跟我提过。简单地说就是凡事往最坏处想,设想可能出现的危险,然后再想出应对的办法,等到危机真的降临时不至于自乱阵脚。张同知,我的理解没错吧。”
张伯中拿不准杨昊是否真的跟他提过这些,但凌彤能站出来说这番话,他还是很感激的。
“凌将军说的一点不差,之所以此前没跟大伙道破实情,就是要营造出这种突发的效果,否则也就失去了演习的意义。”
“演习是什么东西?”李通不解地问,众人也纷纷投来询问的目光。
“演习就是预演,就是假设这件事已经发生,我们把要做的事情做一遍。”张伯中磕磕巴巴地解释道,不觉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来。
“我来说吧,南诏的大府主将就叫做演习,副将称演览。中府主将称缮裔,副将称缮览。小府主将称幕撝,副将称幕览。张同知我说的对吗?”庄云清突然插了这么一句,自以为风趣,说罢就冷着脸等着张伯中出丑。
“您说的那是官职名,我说的这个演习呢,就是,按预定方案进行实际练习。”张伯中急切之下突然想起了这个词的正解,继而又举例解释道,“譬如《危机应对案》中第一条预案就是:丰州防御使因故不能视事时,责成各司主官迅即组成应急指挥组,代行丰州军政之权。现在我们按照这条预案进行实际练习,这就是演习。”
李通动了动嘴唇刚要说话,却被凌彤抢了先:“张同知,既然是大帅的意思,你也不用多解释了。该怎么做,你来定,我们都听你的。”凌彤既利用了自己的威望,又巧妙地把杨昊抬出来压一下场。
张伯中又投来了感激的一瞥。
凌彤的心却沉了下去:杨昊一定出事了,而且事发突然,以至于他来不及有所交代,就匆匆忙忙地把权力交到了关索和朱七的手上。两人对他的忠心是不用怀疑的,能力和手段也是有的,但他们毕竟还是太年轻了,阅历和经验都太单薄了些。
同样是年轻人,杨昊处理事情时的手段虽也称不上老道,但他的威望摆在那,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也足够让他去弥补所犯下的小错小失,但关索和朱七就不一样了,他们的确掌握着很大的权力,但他们一直躲在杨昊的阴影下,离开了杨昊他们什么都不是。
在没有杨昊把舵的情况下,他们操纵丰州这艘大船,一个字,有点悬!
凌彤决定帮张伯中一把,不然就连眼下这一关他都未必能趟的过去。关索和朱七没敢露面,而让张伯中出来唱这出戏,这是他俩的狡诈之处。不管是关索还是朱七,都根本无力驾驭这种场面。只是大难临头耍这种小聪明,凌彤却有些看不上眼。
有凌彤的出面弹压,会场顿时安静了下来,即使是李通对凌彤还是敬重有加的。
“防御使手令。”张伯中取出一张纸,冷目扫过众人。手令就是军令,下属接受军令必须起身立正。“应急演习第一项:防御使因故不能视事,由应急指挥组代行军政大权,统一调度西宁军各部和丰州民团武装,保持丰州政令畅通、治安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具体部署如下:开成二年七月初七亥时二刻组成应急指挥组,成员由各司主官、卢光、朴恩俊、曲清泉、张伯中充任。凌彤为指挥,李通为同知,张伯中为内务长,掌警卫庶务,卢光为书记,掌文书,穆兰青为书办,掌收发。演习期间组员一律食宿在防御使署,未经内务长许可任何人不得外出、不得见客、不得收发私人信件。”张伯中宣读完毕,将手令向众人展示了一遍。
“奶奶的,早知如此今晚就该放她一炮!”李通捶着桌子懊悔万分。
众人轰堂大笑。穆兰青将一摞公文送到凌彤面前。
张伯中说道:“这是大帅尚未批答的公文,按制应该由您会同各位共同核准。外间报来的公文由各司副手接手,按原来的程序走,最终也集中到这,由您分派核准。”
凌彤笑道:“事关重大,凌彤未必能担的起啊。”
张伯中道:“将军遇有不决之事可与李将军或组中任何人商议。担子虽然重,有大伙这么多人一起来担,也就轻了,再说这也不过是场演习,只是先让大家熟熟手,最终不还是有里面来把关吗?”李通道:“老哥未免太谨慎了,我们只管尽心做事便是。张伯中不是说了嘛,最后还要里面来定呢。”
凌彤心知推不过,又怕两人因此再起争执,便笑道:“那凌彤就勉为其难,来牵这个头,遇有不决之事,我跟你们商量,你们不准不说话。出了篓子你们也要替我分担,谁也跑不了。”
李通笑道:“你就放心吧,陪杀头我不干,陪挨骂还不干吗?”众人又是轰然一笑。
庄云清忽然转过头对张伯中说道:“明日十字街口福祥楼新店开张大典,我答应了马力大届时去捧场,如今去不了,你无论如何要代我向他道个歉,不然以后再见面可就脸红了。”这一说李通也叫了起来:“你也帮我打声招呼,我也答应了他去的。”
张伯中笑道:“二位请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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