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表姐孟瑶

　　杨昊锁眉沉思片刻，摆手道：“不然，你算的是咱们今年不打仗，或者是只打小仗。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们跟天狼军开战，那马还够用吗？”
这一说，众人都有些惊慌。庄云清道：“不错，或许正是回鹘人给曲泽部施加了压力，才让他们半途变卦的。”想到这，他问刚刚赶到的黄奕凉：“曲泽部跟回鹘人关系如何？”
黄奕凉躬身答道：“曲泽人是沙陀的一支，回鹘化很深，以至很多人都误认为他们是回鹘人，他们很善于养马，他们养的马名叫乌龙驹，这种马不挑食，耐饥渴，抗风雪，耐力极佳，力量和速度也不错，实在是天下少有良驹。”
“可这马却是不能生育的骟马！黄校尉，你跑题了！”庄云清用指节敲着桌子，粗暴地打断了黄奕凉的话。对情报室这些急速蹿红的后起之秀，以西宁军元老自居的庄云清，心情是复杂的。一方面他不能容忍情报室肆无忌惮地到处伸手，特别是把手伸向西宁军，伸向军法司，伸到他的一亩三分地上。
另一方面他又感到无可奈何，情报室背后的靠山是杨昊，丰州无法撼动的主宰者。杨昊需要情报室充当看门狗，帮他看守手中的权力，只要情报室还有利用价值，他就不会松手。自己就只能对它无可奈何，不过找找茬，发发火还是可以的。尤其像这种公开、正式的场合，约三五军中老友敲打一下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兵蛋子”，也未尝不是乐事一桩。
“黄校尉，你说的那些我们都知道。我们想知道的是曲泽部与回鹘人的关系怎样。”李通也加入敲打者的行列。凌彤脸上挂着冷笑，无声地盯着黄奕凉的脸，这也是一种敲打。鱼重倒是一脸宽厚劝和的憨笑。如果仅仅只是老将敲打“小兵蛋子”，他是绝对不会插手的。但如果敲打过了头变成了真打，他就要站出来充当调解人了。
黄奕凉的脸皮泛起一片潮红，但迅速恢复了正常：“曲泽部夹在大唐、回鹘、吐蕃之间，左右逢源，随风两边倒。他们临近通往西域的商道，凭借饲养乌龙驹每年都获利丰厚，他们用金钱去结交回鹘、吐蕃的贵族和我大唐的一些官吏，因此得以立身三强之间百年有余。”
黄奕凉既正面回答了庄云清和李通的提问，又巧妙地在杨昊面前为自己进行了辩解。
又是乌龙驹。杨昊忽然对这种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乌龙驹为何不能生育？若是不能生育，它的种群如何繁衍？世上竟有这等奇异古怪的事么？”
黄奕凉顿时来了精神，他躬身答道：“回大帅，庄将军说乌龙驹不能生育，是指那些用于贩卖牟利的马。这些马因为吃了一种能绝育的药草，因此丧失了繁殖能力，形同骟马。曲泽人故弄玄虚地说，乌龙驹是天马下凡后与凡马交配而产下的后代，血统贵却不纯，故而不能生育，要想得到乌龙驹只能祈求天马降世配种，然天马为神，非大缘法不能相见，因此才彰显乌龙驹的弥足珍贵。谎言流传了几百年，世人也就信以为真了。”
说到这黄奕凉顿了一下，斜眼瞄了庄云清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轻蔑的冷笑：“属下经过多方探查，已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他们是在故弄玄虚，目的是为了垄断生意、抬高马价。”
庄云清、李通脸皮铁青，都没了话说。
凌彤冷笑一声，开口说道：“手上有这么好的马，那是争霸天下的资本啊。何以曲泽部至今还是一个人口不足万人的小部族呢？哼，可见传闻未必真切。曲泽人故意夸大乌龙驹的好处，无非就是想在外面卖个好价钱嘛。”
李通顿时附和道：“不错，似你这么说，吐蕃、回鹘，还有我大唐都该出兵攻灭该部，让他们替自己养乌龙驹。为何过了一百多年，曲泽部还在呢？”
黄奕凉缄默不言，眼神中却是一副竖子不足与谋的蔑视。
杨昊看在眼里没动声色，对黄奕凉说道：“你辛苦了。”黄奕凉躬身退出会议室，刚走到西角门，穆兰青小跑过来拽住了他：“一个时辰后你再过来，大帅要单独见你。”黄奕凉顿露喜色，再走路，脚步都变得轻健起来。
“既然曲泽部那边不肯卖，那就只能跟夏绥那边买了。”说到这里，杨昊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抱怨道：“夏绥的马养的又差，卖的还贵，我真不想买。”四人闻言都会心地笑了起来。
夏绥是河西马的主要产地，但多是一家一户饲养，产量不高。孟博昌主政后便着手筹建大型马场，以解决军马所需。他游说杨昊入股，杨昊想办马场既能赚钱，又可储备军马，何乐不为？于是欣然入股。谁知马场刚办了半年就垮了，三万两白银全打了水漂，若是天灾倒也罢了，问题是全是人祸。
先是孟博昌禁不住各方游说，任命节度使张清凉的外甥胡连达为养马使，胡连达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貌似精明，实则愚蠢。他在手下一帮闲客的撺掇下，请了个破产的阿拉伯商人做助手，又见阿拉伯人听话卖力，便将大小事务全推给他打理，自己带着一帮闲客逍遥快活去了。
半年后，阿拉伯商人卷款潜逃，养马场顿时陷入绝境。胡连达见势不妙也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弃官不做，回长安去了，丢下了一副烂摊子让孟博昌收拾。孟博昌是个不肯服输的人，他亲自兼任养马使，用他治军的手段来养马，养出的马又黑又瘦，跑个几里路就喘，做不了战马只能在后方拉拉车、运运粮、驮驮辎重，再不就送去农场当牛使。
凌彤提议道：“要不跟河东那边接洽一下，河东马也好，能用。如今是李载义执政，咱们也能说的上话。”
杨昊点头应允，又问鱼重：“若是开战，至少要扩军到一万四，还需要五千套衣甲军械。军械司能拿的出来吗？”
鱼重答道：“现在库里有一千五百套新甲，两千三百套旧甲。五个工场全面赶工的话，一个月可以补齐剩下的。只是最近铁价暴涨，且货源紧缺，现在库里的存铁，做完这批后就所剩无几了。”
兵工厂所用的煤、铁、碳，向来都是由军政司负责采购，一听这话李通有些坐不住了：“朝廷新换了一个盐铁使，新官上任三把火，关中的铁厂如今都在整肃，搞得人心惶惶，产量就上不来。那些地下黑铁厂正避风头不敢开工，所有才搞成这副局面。我想再有一个月，三把火烧完了，一切就能恢复正常。到时候大不了多备些铁就是了。”
杨昊问鱼重建一个铁厂需要耗费多少银两。
鱼重答道：“小铁窑十几万两就能拿下，中等铁厂要四五十万，不过这些铁厂产的铁质量都不高。锻造兵器用的铁必须是大厂生产的，建这样的铁厂至少得一百万两白银，选址严苛，工程浩大，没个三五年不能见效益。”
李通道：“盐铁是朝廷的赋税来源，建这种大铁厂需要上呈预览，中间要经过无数的关节，哪个关节不通，就到不了御前。光是报批这一项没个三五年就拿不下来，除非能请到陛下的特旨。”
庄云清笑道：“盐铁乃天下赋税之根，如今正掌握在阉党手里。仇士良岂肯让咱们建铁厂？除非他明天死了。”众人都摇头叹息。
“此事以后再议吧。”杨昊也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建铁厂是他早就有的梦想，只是困难重重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传令沿边各营严密监视天狼军动向，内地各营要加紧备战。此外，告诉程克领、余炎炉暂时不要回来。”说到这杨昊忽问凌彤：“奚人在朔州被董八成击溃后，是不是有一支逃入了大青山？”
凌彤道：“是莽骨碌部，人数只有几百人。当初他们仓皇逃出董八成的包围，一头钻进了刘沔设下的埋伏，四五千人打的就剩这几百人了。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不知为何竟又逃出升天。若说是刘沔欲养寇自重，可这么几个人又有没什么好养的。”
杨昊冷笑道：“这就是刘大帅老谋深算之处！你们想想，奚人吃了这么个大亏，还不恨死他刘沔，要是养个几万人在山里，他刘大帅还能睡得着觉吗？这几百人看着不起眼，可他起的作用却跟几千人、几万人没什么两样。
“咱们就拿它来做文章，让程克领他们慢慢帮着刘大帅清肃残匪。对外就说奚人擅长在山里作战，最好再小败几场，造成我们深陷大青山不能脱身的假象。将来若跟小齐金开战，他们可以随时迂回到小齐金的身后，打他个措手不及。”
让程克领留在大青山，等战事一起，命其由大青山出兵袭扰回鹘腹地。这个计策凌彤等人也都想到了。只是他们没人想过要拿大青山中数百残敌做文章，这不仅是找一个留在大青山的合理借口，更是为迷惑回鹘人而放出的烟雾。
奇兵出于敌人未知时，只有让回鹘人无视或忽视这支奇兵的存在，它才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穆兰青轻步走到杨昊身后，轻声说道：“昊天商社吴成龙到了。”杨昊闻言一喜，道：“请在正堂用茶，我随后就到。”
凌彤四人见状，便都站起身来，杨昊最后说道：“把乌赤赞、于冲冲调回来，我要重用他们。”
送走了四人，杨昊换了身便装，准备去签押房见吴成龙。吴成龙是应邀而来，代表孟瑶来和他商议入股永昌公司的相关事宜。
杨昊刚出内书房，就见从东角门进来了三个人：吴成龙、孟瑶和种阳极。吴成龙为首，孟瑶和种阳极则跟在他身后扮成了侍从的模样。
这是杨昊第二次见到孟瑶，与上次一身男装不同，这回她穿着一套翻领收腰的胡装，一身利索，十分精神，黑色的紧身衣衬着她白皙的肌肤如羊脂美玉般温润莹泽，又修塑着她娇小的身躯显得修长且凸凹有致。她那明净的双眸，直挺小巧的鼻子，线条优美色如杏脯的唇瓣，处处透着令人迷醉的味道。
杨昊一时看的有些痴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吗？”她歪着脖子望着杨昊的脸笑盈盈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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