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13：简短旅行
第二天清晨，两人坐城市观光列车去了德林野生动物园。
这是整个德林最大的动物园，饲养了世界各地的动物，为此开辟了很大一块空地，修建划分了不同区域来模拟不同地带动物的生存环境，以便它们健□□长。
方成坐进窗户用铁栏杆封死的越野车后，左右望了望。他第一次进这种野生动物园，有点紧张又有点期待。
导游检查了一圈门窗，跟他们强调了安全守则，就指挥司机向大铁门后的道路行驶。一路看过了长颈鹿、狮群、黑熊等等常见的动物后，越野车驶进一个透着凉气的洞穴，进去后才发现里面雪白一片，模拟了极地世界，北极熊在宽阔的人工雪地上缓慢行走。
程放指着那头白熊对方成说，“像不像你。”
方成花了几秒钟明白程放的笑点，看他嘴角微扬，就举起双手在头顶握爪，“今天我是灰熊。”
程放愣了，没想到方成还会开玩笑，更是捧腹，眼睛因为笑得眯起而显得亮晶晶的。方成抿抿嘴，把手放下来，重新望向窗外的动物。
越野车很快驶出洞穴，来到了并不茂密的树林。有一些鹿、松鼠之类体型并不大的动物在其中休息。有一头母鹿带着幼崽在跑动，动作敏捷优美，让方成看得入了神。突然，一头比小鹿稍高一点的动物飞快从他眼前跳跃过去。
他睁大眼睛去看，发现那动物长得很奇怪，头长得像兔子，两条毛茸茸的耳朵竖起，身上的皮毛也是雪白的，腿很长，跑动的动作比旁边的鹿慢不了多少。
方成好奇地问导游这是什么动物，导游熟练地转过头介绍道，“这一带是梅花鹿的驻扎地，人气最高的lena最近刚产下可爱的幼……”正介绍着，导游也看到了那头与众不同的动物，“这是哪个区的动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说完，他就打电话给工作中心汇报情况，请他们赶紧派人来把它送回去，“什么动物？这动物园里有上千种动物，我怎么认识，我是新来的！你们赶紧确认一下，把它弄走，避免形成骚乱。好的，请尽快！”
程放注意到方成追随那头不知名动物的目光，也侧身去看，但它动作太快，已经没入树林深处了。
“亲爱的游客们，对不起，刚刚出现了意外”，导游汇报完情况又来安抚他们，“等完成旅途后，您可以在游客中心的动物画册里查询刚刚那神秘的动物，接下来，我们将要驶进水族馆……”
进入水族馆后，模拟海洋里出现了更多奇形怪状的生物，让方成把刚刚的插曲忘到脑后。水族馆前方就是终点，他们被允许下车步行，于是在里面耽搁了很久，其中有半小时都浪费在程放凹造型让方成给他拍照，挑挑拣拣好半天，才选了一张发到photato上。
发完后，他满意地揣起手机，问方成要不要拍照。方成拒绝了，程放就又陪他看了一会儿鱼，走出动物园时已经是午后。
程放已经找好了中午要吃饭的店，两人直接打车到附近的购物中心。乘扶梯上顶楼时，方成被led大屏上的海报吸引了视线。
“新欣姐……”
“什么？”程放正在查那家店的招牌菜，听到方成说话才从手机中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那是一张大制作商业电影的海报，几个西方面孔中夹杂着一个东方面孔，黑发黑眸，红衣红唇，美得凌厉。
是武新欣，她的代表作是《双焰》。
电梯已经上行，方成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海报。程放斟酌了一下，开口问道，“想去看吗？”
方成像是没听见，呆愣地站在那里，微微低头看着大屏幕上那个变小、消失的身影。
这一幕让程放想到了《双焰》盗印版的最后一个镜头，那个镜头里的方成也是这般，低着头，看向窗外那个变小、消失的身影。
“到了，抬脚。”扶梯快升到尽头，程放提醒道。
方成这才回过神来，抬脚踏上地板，跟着程放走。
“那个电影，想去看吗？”程放又问了一遍。
“……可以吗？”
“应该有英文字幕，将就看吧，但就来不及去主题乐园了。”
方成这才说，“我想看。”
“好，吃完饭去买票。”
走进餐馆后，程放照例点了很多菜，但对面的人却没怎么动筷子。
“快吃”，程放敲了敲桌子。
方成拿起筷子，夹了两块牛肉放到碗里，就是不往嘴里塞。
“吃不完不准走，厉行节约。”程放又敲了敲桌子。
方成这才机械地把食物放进嘴里，一口一口咀嚼着，速度却没提高多少，敷衍之意十分明显。
最后果然剩了很多，程放又不可能真的扣着他不让走，只能丢下一句“一会儿别说饿”，就去结账了。
武新欣的新电影上座率还不错，算是今年小火了一把的动作片。剧情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些英雄集结拯救世界的老故事，但动作设计和特效赚足了眼球，走进去总能看爽。
程放对这种类型的片子谈不上着迷，看电影中途时不时瞄一眼旁边的方成，担心他突然状态失常，毕竟两年前在乐器行只是听了几句钢琴旋律就一副要休克的样子。好在他看上去很平静，甚至说得上专心，像真是武新欣的影迷似的。
电影散场后，方成想直接回酒店，程放没什么意见，毕竟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中心区，不需要去赶新鲜。
回程的车上，程放问，“你和武新欣还有联系吗？”
方成摇摇头。
“闻达他们呢，都没联系了吗？”
“嗯。”
程放重新仰靠在座椅上，“那你刚才怎么那么兴奋？我还以为你们关系很好。”
“当时，新欣姐很照顾我。”
“拍《双焰》的时候？”
“嗯。”方成低声答道。
武新欣在《双焰》里饰演的是方成的继母，和他有不少对手戏，想来相处的时间也比较多。很突然的，程放脑袋里闪过方成曾经说的一句话——“《双焰》，程放，看完这部电影吧”。
他侧过身体看向方成，尽可能不带压迫感地直视他的眼睛，“还记得吗，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害怕那首曲子。”
“36365432……25254321……”程放轻声吟唱那两句旋律，观察方成的表情，缓慢又小心地问，“现在还是害怕吗？”
方成没说话，低头看着地面，缩在袖子里的左手狠狠掐着食指，不安地抿嘴。
程放叹了口气，伸手按在他僵硬的肩膀上，轻轻揉捏，“弟弟，你这样不行啊，都两年了，还没脱敏。”
又隔了一会儿，方成才小声开口，“程放，你当时，说要放弃钢琴，之后是怎么继续的？”
“嗯……”程放想了想，笑出尖尖的嘴角，“我不想回忆那段时间啊。”
他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似乎在整理思路，“总的来说，以前我把钢琴看作一生相伴的朋友，现在我明白了，它也是我一生相伴的敌人，所以我要反击，我讨厌输。”
“你会赢吗？”
“不知道。”说完，程放又改口，“总会赢吧，有很多种方式。”
“那你还喜欢弹琴吗？”
“喜欢啊”，这个问题程放倒是没犹豫，“不管是朋友还是敌人，它对我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
方成嘴唇动了动，像是又有话要说，但程放抢先开口，“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嗯。”
“你喜欢过演戏吗？”
方成思考了一会儿，“喜欢过。”
“为什么喜欢？”
“表演的时候，大家会喜欢我。”方成又想到方志荣赞赏的脸，想到他模仿隔壁小孩后围在身边的朋友，顿了顿，“而且不用思考遇到事情该怎么做。”
“你和我不一样，你真的有天赋”，程放看着他，“那你为什么放弃表演？”
方成没有躲避他的对视，深深呼吸了几下，语气平静地说，“程放，我们回去看《双焰》吧。”
程放像是被他的眼睛抓进漩涡，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可以看吗？”
方成移开目光，冲他笑了笑，“我也想试一试，脱敏。”
-
回到酒店后，程放从电脑里翻出那部盗印的片子，投影到房间自带的投影仪上。
方成已经盘腿坐在床上，手边摆了饮料饼干，准备很充分的样子。
程放回头看了一眼，说，“要不要给你来点爆米花啊？”
“有吗？”方成脸上露出点转瞬即逝的欣喜。
“……你演的这是文艺片。”
“不影响啊……”方成递给程放一罐甜牛奶，“你喝吗？”
程放有点无语，但还是伸手接过了，坐到自己床上。他握着遥控器按下播放键，清亮的琴声响起，屏幕上开始挨个播放片头的各大logo。
方成望着屏幕，有点紧张地缩起腿，手里的牛奶也放下了。
等屏幕重归于黑暗，两团火焰“哗”的一声从黑暗中燃起时，“双焰”两个白色小字冷冰冰地浮现在被火光映衬的黑色中。
程放摁下暂停键，扭过头。
“但是，你得告诉我最后十五分钟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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