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武当绝顶叹清霜（上）

　　张紫筠扶过楚飞霜道：“飞霜，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天若有情天亦老，且看上苍怜过谁？”

                  楚飞霜淡淡一笑道：“紫筠姐姐，我没事的，我明白的，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浪子本就没有家，爱上浪子是我的错误，本就怨不得他人，我亦不奢望奇迹会在我身上发生，根本没想过他能为了我不再蝶戏花间。我只想见他一面，算是了结，从此天涯青衫隐，至死不见。”

                  展昭神情黯然道：“倘若那月影夫人能如你这般想，又总会落得如此光景。”

                  楚飞霜惊道：“寒塘落英庄的月影夫人吗？”

                  展昭心下暗道：“落英庄已毁于焦土，此不过数日前的事情，江湖上怕是还没有传开吧。”随即道：“月影夫人因爱生恨，十余年间嗜血无数，终究不过是为了一个情字。看楚姑娘这般，决计不会是月影夫人那样的人。”

                  楚飞霜淡淡道：“寒塘有去无回，江湖中多少英雄葬身那天杀的落英庄，未想究其因果，竟是为了一个情字。”

                  展昭道：“楚姑娘，落英庄并非万恶之地，五十多年前，落英庄初建之时，可是江湖中人人称道的圣庄，救死扶伤，群雄毕至，庄主便是五十多年前的江湖第一美男子赵云飞！可惜赵云飞的儿媳妇，也就是后来的月影夫人因爱生恨，杀了其夫君赵无忌，又杀了赵无忌的九个妻妾和二十一个孩子。赵云飞久居昆仑，久不涉土中原，亦是近日才知寒塘变故，赶回中原，已经和那月影夫人一起仙逝了，落英庄也已烧毁。”

                  楚飞霜本就有孕在身，听得如此情形，再也忍耐不住，不禁害喜，俯身呕吐不止。张紫筠抚了抚伊人的背道：“飞霜妹妹，你有孕在身，真的不便呢，还是回笑傲庄等我们吧。”楚飞霜淡淡一笑，脸色煞是苍白，朱唇竟无半分血色，道：“不碍事的，紫筠姐姐，我们上路吧。”

                  展昭深怕楚飞霜经不起徒步奔波，便租了一驾马车，三人便驰车向武当山行去。不消两日，便已到了武当山境内。

                  武当山相传是玄武大帝的飞升之地，贞观年间，既已兴建五龙祠，武当山供奉的是玄天真武大帝，“非真武不足以当之”便是武当之名的由来。其山峦清秀，风景幽奇，雾凇千里，又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岩﹑二十四涧﹑十一洞﹑三潭﹑九泉﹑十池﹑九井﹑十石﹑九台等名胜名扬天下，名盖五岳，问鼎道家仙山。道家一代宗师张君宝出家武当，道号三丰，自创太极拳太极剑名扬天下，武当派从此成为武林中六大门派之一。杨过一生耽误女子无数，郭襄便是其一，若非杨过绝情，武林中也不会多出武当，峨眉两派，昆仑山也不会平添一处三圣坳，当然那些都是百多年后的事情了，此时正是北宋仁宗年间，张三丰还未出世。此时的武当山虽无武当一派，但已早是道家名山。

                  张紫筠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当山？记得小时候看武侠小说，总吵着要去武当去峨眉去少林，结果哪也没去成，未想终于能看见这武当山了。”望了望绵延千里，峰入云端的武当山道：“昭哥，你背飞霜上去吧，她有孕在身，摔一下可不是闹着玩的。”

                  展昭，楚飞霜齐声道：“啊？！”

                  展昭道：“男女授受不亲，况且还要我当着你的面……”

                  张紫筠一嗔道：“不亲你个头啊！你快背啦，你不背也行，要不你们两个在山下等我，我上山还镜。”

                  展昭咬了咬牙，俯下身道：“楚姑娘，上来吧。”楚飞霜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羞涩，随即镇定道：“那有劳展大哥了。”说罢便伏在了展昭背上。

                  三人在山下茶棚喝了几碗凉茶，打听到那清霜观便在武当山最高峰天柱峰之上。

                  此时已是六月天，饶是这武当山上，竟也酷暑难当。展昭内力深厚，虽然身背楚飞霜，倒也并未觉有异样，倒是张紫筠，毫无武功根基，又经长途跋涉，再登武当绝顶，已然累的大汗淋漓，发丝间竟也渗出汗来。可张紫筠生性倔强，一路上竟未叫停，硬是跟着展昭的步子登上了这武当绝顶，此刻再无半分力气，一下瘫软在一青石之上道：“昭哥，你轻功天下第一，我却倒数第一都排不上的，我不行了，我要歇会。”灰白的嘴唇竟已干裂。展昭心疼道：“你怎么不喊停呢？！”

                  张紫筠勉强一笑道：“你身负一人，已然是放水了，你都没喊停，我若歇息，那岂不是太丢脸了。”展昭望了望张紫筠晒的发红的脸蛋道：“你和楚姑娘在这歇会，我去那涧里打些水来。”说着放下楚飞霜道：“展某去去就来。”

                  南侠展昭轻功天下第一，在这武当绝顶，竟也似如履平地，转瞬已消失在山涧之间。其实以展昭的武功，即使身负楚飞霜，登上这天柱峰也绝不消半柱香的时间，只是心念张紫筠，才放慢了步子，未想还是把伊人累的够呛。

                  未过一盏茶的功夫，展昭便已回来，将水壶递给二女道：“这里应该就是天柱峰了，清霜观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可这茂林修竹，要瞧见倒真不容易。”于是朗声道：“在下展昭，求见清霜观南宫真人，还望真人指路！”这一喝当真是响彻山涧，绵延不绝，内力之深，当真不容小觑。张紫筠和楚飞霜只觉一阵耳鸣，赶紧将耳朵塞上。未消片刻，便听一苍老的声音道：“南侠展昭？哈哈哈，名人啊名人啊，除了包黑炭，这开封三杰倒是来了两个了，哈哈。”

                  展昭朗声道：“前辈可是南宫真人？！前辈指的另一人可是当年途径武当山的公孙先生？在下正是受公孙先生之托，还请前辈赐见。”

                  那苍老的声音道：“南侠既有千里传音的功夫，自早该听出我身在何处，就不用我前去迎接了吧？”听这口气，此人正是南宫啸戬了。

                  展昭道：“多谢前辈指教！晚辈随后便到！”转身向楚飞霜道：“楚姑娘，上来吧，这清霜观应是不远了，只是这武当绝顶，山势颇陡，还是在下背着你吧。”楚飞霜嗯了一声，伏在展昭背上道：“不知紫筠姐姐会不会吃醋呢？”

                  张紫筠面上一红道：“飞霜你说什么呢，其实，其实，锦鼠御猫，白玉堂和展昭的相貌可谓不相上下，但是白玉堂生性放浪，蝶戏花间，实非可托之人，妹妹倒是可以考虑下你展大哥呢。”展昭脸色一沉，故作镇静道：“你又胡说八道了。”说罢腾出一只手在张紫筠鼻子上刮了一记道：“楚姑娘已有身孕在身，你还胡说八道。”

                  楚飞霜哼了一声，冷冷大：“南侠是嫌我是失节之人吗？”方才一直在叫展大哥，忽的称呼换成了南侠，气氛一下尴尬了许多。

                  展昭停住脚步，回头道：“楚姑娘，展某不是这个意思。展某并非世俗之人，天下奇女子何止千百，楚姑娘确是奇中之奇，展某怎会嫌弃。”

                  楚飞霜淡淡道：“如果紫筠姐姐也是失节之人，你会娶她吗？”

                  展昭怒道：“你不要污辱紫筠！”

                  楚飞霜嘿嘿一声冷笑道：“说失节便是污辱，你还说不是嫌弃我？”

                  展昭一时语塞，默然不语，张紫筠心下暗道：“即使是一千年后，虽然失节已不必再浸猪笼，但是处女情节依然泛滥，一千年后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这千年前的封建社会呢？”随即道：“飞霜，能听我说一句吗？”

                  楚飞霜望了望张紫筠殷切的眸子，不禁点了点头。

                  张紫筠正色道：“我知道不该以貌取人，可我偏偏喜欢以貌取人，笑傲庄前的惊鸿一瞥已让我心惊，如此佳人，谁人不爱？况且楚姑娘系出名门，又是襄阳王之女，家世显赫，偏偏又气质凌人。其实才貌双全的女人并不见少，可是难能可贵的是一个女人接连遭受抛弃和丧亲之痛，还能如此深明大义，实属珍品。我要是男人，我也会喜欢你。且抛开你的相貌你的家世，单是你这个人就让我喜欢，这跟失不失节没有关系。明白吗？我要是男人，即使你生下了别人的孩子，但是只要你肯跟我，我一定会娶你！”

                  楚飞霜淡淡道：“紫筠姐姐，如果你是我，而且，已经确定和白玉堂没有结果，你待怎样？你还会再嫁他人吗？”

                  张紫筠万料不到她竟会有此一问，沉吟半晌才道：“飞霜，你不要偷换概念好不好！你不愿意再嫁他人和他人愿意娶你，那是两个概念啊！！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是我……我想我亦不可能再嫁的，毕竟已然不是一块完璧，即使嫁人，在夫家亦低人一等，狂傲如我，断然不会放下自尊和傲骨去自取其辱……你看这武当山，清静之至，若果是我，恐怕从此长衣青衫，道经拂尘，隐于这武当山中了吧…………我固执，一生如此，我想妹妹的性子该和我一般倔强……所以倘若那白玉堂当真不识时务，负了佳人……出家也许真是妹妹最好的选择……倘若我张紫筠此生亦无归宿，就青灯古佛，长伴妹妹左右。”

                  楚飞霜心下一惊，不禁暗暗佩服，盈盈一笑道：“姐姐要是陪我出家，只怕展大哥冲冠一怒，一把火烧了我的尼姑庵呢。”

                  展昭淡淡道：“即便真的如此，我也会娶她做我展昭的新娘……紫筠，你晚生了一千年，怎么还如此冥顽不灵呢？傻丫头，别乱想了，快些走吧，清霜观就要到了。”

                  张紫筠一怔，蓦地望见展昭的眸子，四眸相对，良久无语，楚飞霜叹了口气道：“哎，罢了罢了，真是酸死人了，看来我是得认真的考虑下展大哥了。”展昭回头道：“楚丫头，看不出你的嘴也这么贫呢，呵呵，再坚持会咱们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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