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落英月影碎寒塘(上)
张紫筠追上两步,望着那一袭白影,不禁蹙眉深锁,回头望了望展昭,心下黯然,道:“情义何价,白玉堂果然是个英雄。”
展昭叹道:“白玉堂少年江湖,16岁即已成名,为兄弟真可两肋插刀,虽鼠猫相斗多时,但在下也明白五鼠义薄云天,尤以锦毛鼠为甚,若非生性浪荡,蝶戏花间,做下那许多混账事,白玉堂在江湖上的名号也不会如此。”
张紫筠奇道;“他名号锦毛鼠,并无伤大雅呀?”
展昭淡淡一笑道:“锦毛鼠那是自封的,江湖上人称风流种鼠的便是这位白五爷了。”张紫筠听罢,笑的差点岔过气去,猛的撇见展昭的衣角道:“昭哥,你衣服破了。”
展昭拿起衣角望了望道:“你给我补补?”张紫筠面上一红道:“我连针都拿不稳呢,在家都是我娘缝缝补补,她老眼昏花,我顶多也就为她穿针,从未缝过呢。”展昭笑道:“不妨不妨。”说罢喊道:“离儿离儿。”
便见离儿从后院穿了进来,手上还拿着没啃完的苹果道:“展护卫叫离儿做什么?”展昭道:“衣服破了,还请神针王姑的传人给我补补。”离儿呵呵一笑,围着展昭转了一圈道:“展护卫可是当朝榜眼,破了就扔么,还补做什么。”展昭在离儿头上打了一记道:“小丫头,尽胡说,吃你的苹果去,回头来我房里拿。”离儿应了一声,做了个鬼脸,转身跑开了,模样甚是可爱。
张紫筠怔怔的望着展昭,半晌才道:“昭哥,你是当朝榜眼?一甲第二名?”张紫筠虽见展昭温文儒雅,但不料不到他竟会是个榜眼。
展昭面露愧色道:“不,一甲第三名。”
张紫筠道:“一甲第三名那是探花郎了,怎会是榜眼?”
展昭皱眉道:“本朝没有探花之说吧,前朝时倒是有,但是唐朝时的探花郎好像并非是指一甲第三呀?本朝一甲第一自是状元,一甲第二第三皆是榜眼。”
张紫筠心下暗道:“我自负饱览史书,到头还是跟白痴一样,真是丢脸。”转念一想道:“昭哥可是探花郎,管他当朝有没有探花之说,我就当是探花了,探花可比榜眼好听多了。况且小李探花有飞刀,探花叫起来可亲切多了。恩,昭哥高中探花,名列第三,我当年高考,名列300万都不止吧,差距这么大,也就没什么好丢人的了。”于是淡淡一笑,挽过展昭的臂弯道:“展榜眼和展探花,你说哪个好听?”
展昭道:“自然是展探花了,嗯,可是探花探花,这称谓总觉颇有淫靡之风,倒是颇适合白玉堂呢。”张紫筠笑道:“呵呵,杨威利军校毕业的成绩是4840名毕业生中的的第1909名,并不出色,即便如此,亦十分欣赏那份淡然,只是万料不到南侠展昭文试竟然也位列一甲。”
展昭抚了抚紫筠的青丝道:“杨威利,那是谁?”
张紫筠叹了口气道:“是我少时读的小说里的人物,应该是一千多年,不,离现在应该是两千多年后的一个人,他头发乱乱的,眼睛总好像没睁开的样子,他自认为是个二流的历史评论家,却偏偏成了军事家,还成了元帅。他爱喝红茶,爱喝白兰地,可惜他仅是脑子有用,真正上战场,除了做炮灰便别无他用了。然而事实亦是如此,他就真的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给杀掉了。黄鹤西去,英雄尽,追忆奇迹魔术。俊彦翩翩,曾相识,银河群英难觅。要塞飞鸿,红茶惊艳,道银河星月。同盟催发,惊煞莱因俊杰。遥想杨君当年,敏滋初到了,蓬松乱发,睡眼迷睛,提督殿,弹指星陨云灭。史书小楼,回廊尽烽火,田中天杀,银英追梦,伊谢尔伦雨雪。”
展昭似懂非懂的听着,有些不悦道:“我怎么听着你的语气甚是心疼呢?!”
张紫筠笑道:“呵呵,他是两千多年后的人,况且不一定真的有这个人呢,这你也吃醋啊。”
展昭正色道:“一千多年后,你是不是也常常和别人说,展昭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人,又不是真的。而现在不都是真的了吗?谁知道你会不会飞去了那两千多年后,去看你那朝思暮想的杨威利。”
张紫筠鼻子一酸,两滴清泪落在了展昭手上道:“昭哥,是的,记得那时,我爱着展昭,想着杨威利,还想着其他很多很多存在的或是不存在的人。可是现在,展昭真的在我身边了,镜花水月,曾经如何幻梦,毕竟只是幻梦,只有昭哥在我身边那才是真的。”
展昭轻轻拭去张紫筠的泪痕道:“紫筠,你哭了?”说罢在伊人额上轻轻一吻道:“呵呵,管他杨威利还是什么,我说过我管你一辈子,自然也拴着你一辈子,不会让你飞他那去的。”
流苏坠,玉凤簪,舞霓裳,凋朱颜,绾青丝,叹落英,伊人颤抖着伏在展昭胸前,颤声道:“南侠温文儒雅,刚才的样子好可怕。”展昭柔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翌日,展昭张紫筠收拾行装,告别开封府,便一路向襄阳行去。
这一日晚,二人来到一山前,只觉寒气逼人,此时正是六月天,一路酷暑难当,此山却寒气逼人,当真古怪。张紫筠不禁打了个寒颤,展昭赶忙解下外衣给她披上,张紫筠道:“昭哥,不用的,这里寒冷异常,你自己也捱不住的,况且这单薄青衫也不能御寒,你快穿上吧。”
展昭摇了摇头,运了运气道:“你不懂武功,赶紧披好了,我内力尚可,这点寒气还顶的住的。”却见张紫筠一张俏脸已冻的发紫,展昭甚是心疼,道:“紫筠,我们走别的路吧。”张紫筠勉强一笑道:“昭哥,我们我们不是走错路了吧,没听说往襄阳的路上会有如此古怪的地方呀。”
忽见前边的湖上竟亮起了万盏灯火,才见一庄院孤立湖中,上书落英庄,却见那湖中满是白烟,绝非烟波浩渺,而是硬生生的寒烟!
“寒塘!?”展昭失声道:“果然走错了吗?这里难道是寒塘吗?!”张紫筠已然冻得不轻,紧紧握着展昭的手道:“寒塘?!?”
展昭神色凝重道:“嗯,江湖中传说中的苦寒之地寒塘落英庄没想竟在这里!传闻寒塘灯火便是鬼火,亮灯必死。”
张紫筠道:“真有鬼火那么可怕么,给他来个鬼吹灯,把这灯都灭了,只是这许多灯怎么突然全部亮起了呢?”殊不知这些灯均连成一线,下有灯油,只需点燃一盏,火势便顺势蔓延,所以这瞬间点灯倒并无神奇之处。
张紫筠皱眉道:“昭哥,你觉不觉得什么味道这么难闻啊?”
展昭淡淡道:“尸油。”
“啊?”张紫筠听到尸油二字几欲作呕道:“你是说那些灯是用尸油点燃的?”
展昭嗯了一声道:“紫筠,不要离开我半步,这寒塘之下满是尸骨,怕有万具之多,以尸油点灯自也不足为奇了。既然尸灯已亮,我们也无退路可言了。”说罢牵着张紫筠向寒塘边走去,朗声道:“在下开封府展昭,误入寒塘,还请月影夫人见谅,展昭这就离开。”
“南侠展昭,哈哈。”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飘来,有说不出的阴森。张紫筠已忘记了寒冷,颤声道:“昭哥,是不是女鬼啊?”展昭不语,凝望寒塘道:“月影夫人,展昭这就离去。”
忽见一叶扁舟由湖心悄然驶来,在寒烟中若隐若现,甚是诡异,待舟靠得岸边,才看清一黑衣女子立于舟上,一张铁面罩住了大半张脸,竟丝毫看不出本来的模样,一只白的吓人的手抓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
那黑衣女子冷笑了两声,抓着那团东西咬了两口,扔进了寒塘里,两道血痕顺着嘴角流了下来道:“都说猴脑是极品,殊不知这人脑才幼滑无比。”听到此处,张紫筠再也按耐不住道:“不要在这装神弄鬼了!!你吃的当真是人脑么?!”
黑衣人一怔,俯身拾起舟上一物向张紫筠掷去,展昭一惊,拦剑挡下,却见那东西滚到了张紫筠脚边,二人定睛一看,却是一颗人头,半边脑袋已被挖去。张紫筠失声尖叫,哭着扑进了展昭怀里,展昭一手搂住张紫筠,一手握着湛卢剑道:“月影夫人,我们就此离去。”却见张紫筠已昏死过去,展昭心下一酸,将紫筠横抱在怀里,转身便欲离去。
“尸灯都亮了,南侠如此不懂规矩吗?”月影夫人冷冷道。
展昭心中一凛,道:“请月影夫人不要为难在下。”
月影夫人道:“为难?我要你死也叫为难么?”
展昭道:“你!!!闻听寒塘无回路,多少亡魂葬身塘底,点亮这幽幽尸灯,展某自知不是月影夫人的对手,还请夫人放我们两人一条生路。”
月影夫人冷冷道:“自知寒塘无回路,还那许多废话吗?就请南侠做这寒塘灯油,让这丫头给我果腹吧。”
展昭半世江湖,饶是九死一生,早已淡看生死,但见此光景也不禁心惊,况且怀中还有一人性命,不禁犯难,心下暗道:“闻听十年间无数英雄讨伐月影夫人,却无一人生还,我展昭自也不是对手,只是紫筠,紫筠。”忽觉怀中一动,张紫筠已幽幽转醒,小声道:“昭哥,打不过跑呀,我们,我们还有璇玑镜。”展昭自明张紫筠的心意,道:“紫筠,这璇玑镜是替公孙先生送还武当山的,他人之物,若是滥用,岂不是违背侠义之道。”张紫筠淡淡一笑道:“嗯,不用便不用,你说怎样便怎样,那今夜我们是要葬在这落英庄了,昭哥,我冷得紧。”
展昭望着张紫筠发紫的面颊,只觉伊人的身子已冻僵大半,暗自运气,输了些许真气在张紫筠体力,才觉伊人的身子渐渐暖了起来。
月影夫人缓缓走上岸道:“凭你的武功,或许要挣扎个一时半刻才会死,你却浪费真气,是想死的快些么?”话音刚落,一物已从月影夫人的衣袖中飞了出来,展昭运气之时并未发觉,张紫筠却看得分毫,猛得从展昭怀中跳下,一把将展昭扑倒在地,却见那东西从两人身上飞了过去,落在了地上,却是一条头上长着犄角的黑蛇。
展昭怔怔的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张紫筠,一时茫然,张紫筠一羞,站起身来低头不语,展昭回过神来,一个鲤鱼打挺爬起身来,望着怪蛇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昆仑山的玉蛟蛇吗?”
月影夫人拍手道:“南侠果然好眼力!既然知道这是玉蛟蛇,那也该知道什么叫见血封喉吧?”
展昭只觉后背发凉,原来这玉蛟蛇产自昆仑山脉,是世间至毒之物,见血封喉,顷刻毙命。
张紫筠虽不知这玉蛟蛇的厉害,但见展昭神色,已知凶险难当,上前牵着展昭的手道:“昭哥,怎么了?”
展昭望了望张紫筠,叹道:“紫筠,你我相识不过半月有余,未想阳寿这么快就要尽了。”张紫筠淡淡一笑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化扇?你我起于初见,终于初见,反而少了那许多悲伤,有什么不好?”
展昭喃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这说的是班婕妤秋扇见捐的事吧,此诗甚妙。”
张紫筠道:“这不过是数百年后,纳兰容若的句子罢了,是满清第一词人。”
展昭道:“满清?是一个朝代么?定当是了,这纳兰容若如是生在大宋,定也能蟾宫折桂。”
张紫筠笑道:“其实这纳兰容若是满清权臣之子,家世显赫,只是蟾宫折桂那是说笑了,昭哥位列一甲,纳兰只是二甲第七名。”
月影夫人道:“这寒塘下的尸骨共计九千三百八十一具,其中七千三百一十九具是误入寒塘的,剩下的都是扬言要为武林除害的,可惜最终都成了寒塘尸油。可是却从未见过死到临头还有兴致吟诗的,有趣,实在有趣。好!我今就留你们全尸,你们自沉寒塘吧!”
张紫筠怒道:“我们是要感激夫人留我们全尸,还是要恨夫人断送我们性命?”
展昭淡淡一笑,在张紫筠鼻子上刮了一记道:“自然是有感谢月影夫人成全人生若只如初见呀!”说罢牵着伊人缓缓向寒塘边走去。
张紫筠小声道:“昭哥,你一点胜算都没有么?”
展昭黯然道:“闻听玉面飞蝉萧冷生,绝域书生张玉衡等当世一等一的高手都做了这寒塘尸油,即使我一人也未必能抵得了月影夫人一招半式,更何况我还带着你呢。”张紫筠哽咽道:“末了竟是我连累了你。”心下一横道:“昭哥,抛开我不谈,你有没有胜算?”
展昭沉吟道:“从未交过手,又怎么知道有没有,傻丫头,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别想自己一头栽进寒塘中,逼得我背水一战。”说罢紧紧握着伊人的手道:“除了陪我跳河,其他的你也别想了。”
“年纪轻轻,寻死觅活干嘛!哎呦,孔雀东南飞哟!殉情咯!”突见一苍老的声音飘了过来,三人均是一惊,回身望去,却见不远处站着一白发老者,衣衫破烂,蓬头垢面,竟连鞋都没有一双。老者嘻嘻一笑道:“丑婆娘,你看人家相公俊俏想抢了去,人家不依,宁愿跳河都不从你啊。哈哈哈!”
月影夫人冷冷道:“老不死的,你是谁,急着去阎王那报到么?”
老者仍旧笑嘻嘻道:“丑八怪,把你脸上那铁皮玩意拿下来,让我们看看到底有多丑?!丑八怪丑八怪!”
张紫筠小声道:“昭哥,你,你,你觉得这老人到底是世外高人还是疯子啊?”展昭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我,我,我觉得是疯子吧?”
月影夫人声音一沉道:“老不死的!找死!”说罢那只白的好似尸体的手便向那老者的胸口抓去,老者收起笑脸,反手抓住月影夫人的手道:“好好的落英庄给你弄成了乱葬岗,你该死!”说罢一掌击在月影夫人面门之上。张紫筠展昭均是一惊,却见那铁面罩应声碎成几瓣落在地上,月影夫人却安然站在原地,一张惨白的脸在月光下泛着青色,张紫筠不禁失声叫了出来,原来那月影夫人没有鼻子,鼻梁处仅是一块深深的疤痕,左眼有如二月杏花,端的娇艳无比,右眼却被硬生生剜去,分明是个漆黑的窟窿,年纪约莫四十多岁,即使这幅模样,也仍然能从那白皙的肤色和如水的左眸中依稀摸索出当年的神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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