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从黑雾里走出的
雾气丰沛犹如置身浴中，哑然静寂恰似墓山遗塚，周身四顾不见人，气涌喉中不闻声。
“这鬼界怎么这么霸道？”
“鬼国有如此凶猛的鬼将能将一方天地遮蔽到这种境界，为何不干脆包下整个肃州城？”
黄庭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活活憋死，更想不通鬼国有这般手段为何要大材小用，专来针对他们。
仅在咫尺之遥，文然闭着眼睛还在竭力抗衡黑雾的侵袭，鬼体不能动，大部分鬼气如鼠见猫紧紧缩成一团隐于腹中，此时流于鬼体皮下的鬼气已经是他能调动的全部了，可外面的压力越来越大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被这些黑雾透体而入。
之后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好结果。
怎么办？
文然心急如焚。
虽是鬼物，但文然依旧具备“人类”的一切特征，他已能预见，稍后眼皮会先破，之后这些黑雾会顺着眼眶透脑，接下来……
“咔！嗒嗒，咔哒……”
是什么？
是鸣沙！
对的，刚刚黄庭带着鸣沙，这个声音是，鸣沙坠地！
黄庭怎么会丢了鸣沙？这样近的距离，就在脚下，黑雾中除了最初那些奇异的嚓嚓声，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任何声音了。
黄庭和自己一样不能动不能说？又没有鬼气驱用鸣沙，所以他用能够破障，消解鬼物侵袭的鸣沙来给自己传达信息！
这鸣沙可破黑雾！
一瞬间，随着鸣沙坠地声在脚下响起，文然脑中各种念头翻涌而出，他当即下了决定。
体内鬼气缩腹不出，可若是集中在一条腿呢？
试一试！
不管怎么样，当前也只能赌一把了，禁魔司定下的两人以上鬼师才可申领各类辅助用具，而今晚情况特殊，他们带出了五人行动才可用的鸣沙，却不想如今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猜测黄庭情况不妙，文然不敢稍待，想到就做。
刚把注意力集中到腹中，应对黑雾的精力就被分散，文然当即感觉双眼一阵辣疼，身子似乎都被黑雾压紧了一圈。
顾不上许多，文然再度试图驱使腹中鬼气，将它们赶向下肢……
比想象中的顺利。
文然第一次发现，原来鬼气竟然也如活物一样，具有趋利避害的本质，调去下肢比抽调去应对黑雾要容易得多。
如抽丝一般，文然慢慢调动一缕缕鬼气渗入大腿。
要想“点亮”鸣沙，又不影响鬼将后续的战力，平日里最少需要三位鬼将输出鬼气。
而如今，照往日的经验，他得调动近半鬼气才行。
黑雾中，时间仿佛没了辗转的痕迹，也不知过了多久，在文然双眼已经如火烧时，他才压下了不足所需的一半，而此时他的外形已经被黑雾挤到了五岁模样。
与黄庭之前一样，文然也开始绝望了。
连他都这个模样了，黄庭只怕更惨，早被挤得骨茬破体而出了吧？
不行，还是得继续。
生死关头，文然终于决定孤注一掷，他要放开戾气。
无声无息中，文然将压制戾气的封印破开一条缝隙，一股常年被压榨的戾气泄出，紧接着，它又用更多的鬼气驱赶戾气一路破开气团。
速度更快了，以往鬼气如羊，戾气似狼，如今他要以鬼气包裹戾气，进而再以戾气驱使鬼气向下。
一环套一环，如波涛一般。
很快，文然感觉右腿的压力小了很多，试着动一动。
“呼！”
心中长出一口气，文然不敢松懈，继续操作，只要能勾到鸣沙，将鬼气传进去，再然后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
相比文然那边，距离金羊雕像更近的金街南边，这里的黑雾要稀薄许多。
此时，面对邹家兄弟的围攻，避无可避的靳辰一掌向下，砸开破土而出的横刀，将邹铭祯的偷袭挡偏，一手凌空攥住前面邹铭瑞的刀锋。
然而再是灌注功力，可肉掌终究还是血肉。
嗤嗤的刀锋破骨声中，靳辰果断挡下邹铭瑞的横刀，随即第一时间忍痛收回被斩得半残的手。
靳辰不敢耽搁，顾不上指骨耷拉的手掌正在涌出鲜血。
他脚下一踏，重重踩在地上，鞋底当即在黄石地面发出嗤地一声刺响，侧身勾臂，弯下上半身，避开邹铭瑞手中力尽的横刀，身子如薄冰掠出，借助一蹬之力向前猛扑，肩肘前后一线，照准邹铭瑞的下颚和胸肋，扭曲着狠狠夯砸出去。
“嗯！”
一声闷哼在下方响起，邹铭祯一个半蹲稳住身形，手中刀来不及蓄力，整个人紧跟着靳辰跃出，刀尖直刺而起，瞄向靳辰的后背急追。
半空中，与地面呈七十度角的靳辰侧开脑袋，肩膀率先砸到邹铭瑞喉结。
“咯，咔嚓……”
如冰山撞击，又横削而过，面对几乎是合身扑来的靳辰，刚刚反应过来的邹铭瑞躲闪不及，咽喉一下子被砸凹一团，顺带着擦下一片颈上的薄皮。
“蓬！”
闷声撞击传出，紧接着击出的侧肘被邹铭瑞用大臂挡下，靳辰不敢恋战，再度狠狠向下一跺，顺着撞击的力道与邹铭瑞擦身而过，险险避开身后邹铭祯紧追不舍的刃尖。
呲地一声裂响，靳辰脚步不停，身体诡异的前倾，双脚前后飞快在黄石地上点触，完好的手臂还有余暇时不时的一拍，如一条断了前肢只剩三腿的恶狼，弃了邹家兄弟二人，向着正遭两名鬼将围攻的魏繎狂奔过去。
见失了目标，邹铭祯顾不上被碎了咽喉，不敢大声咳，又有些喘不上气的哥哥，提刀而起紧跟着靳辰追去。
眼见靳辰赶来，双方早配合默契的魏繎突然爆发，鬼气在略稀薄的黑雾里涨到极致，不顾自己被撕下的鬼体，拼上性命牢牢锁住身边的两名鬼将。
不等两名鬼将惊诧，本已奔到近前的靳辰竟舍去魏繎不顾，身子陡地一转，与三名鬼将擦身，一阵风似的破黑雾而出。
就在空中，同样在战斗中意识到黑雾有问题的靳辰就伸手入怀，唰地抽出一只描绘金紫色细密纹路的筒子，朝天拉动栓绳。
“嗖！”
飞箭破筒，呜鸣着冲天而起，带出一声长长的尖锐哨音，在雾中乍响。
“踏，踏，踏……”
间隔不断，却沉重拖拉的脚步声突然响起。
勉强提起横刀要去帮忙，正虾米似的弯着腰捂住脖子的邹铭瑞一个激灵，急转目光，将视线投向黑压压的浓雾。
一盏摇摆着破开黑雾的黄光渗出，映照着满脸通红，面部扭曲着青筋暴起，行走间跌跌撞撞的人显现出来。
邹铭瑞几步大退，瞪圆了眼看向人影身后，一副鬼脸正在张牙舞爪，獠牙探出已近。
而蹒跚走来的黄庭却似乎对身后的鬼面毫无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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