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卖身契
兽态的耳朵对妖怪来说是很敏感的部位，除了他老爹，他还从来没有和谁这样亲密接触过，一时间拽着衣摆有些不知所措，羞得耳根通红。
沈居却全然没有收手的意思，摸完之后又揉又捏，神色柔和，连语气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叫什么名字？”
顾晞身体僵硬得不像话，后背绷直，小声回道：“顾晞。”
“哪个xi？”
顾晞踌躇了一会儿，乖乖拉下他的手写给他看。
沈居将这个字咀嚼片刻：“晞，破晓，好名字，谁取的？”
“老爹取的。”
“他也在安全区里？”
顾晞摇头：“老爹在外面有重要的事要办，只有我自己。”
少年不光是猫耳顺滑，发质也很柔软，被打理得很干净，手感很好，模样清秀，杏仁圆眼，认真回答问题的样子特招人稀罕，正常人看一眼心都要化了。
沈居向来刚硬的心软软塌陷下去一块，只是面上不显。
“我叫沈居，你也可以叫我执行官。”
他想可能是长年累月见惯了阴险狡诈眼里只有利益的人和妖，忽然出现这么一只软乎乎天然呆的小家伙，而且看上去心思单纯没什么心眼，自然是窝心的。
只有身处黑暗的人才能明白这种感受，像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站在深渊巨口俯视混沌糟乱，忽然有一天，一束光照了进来，直直照进了心尖。
“顾晞。”
顾晞愣愣抬头，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字正腔圆地喊他的名字，老爹叫他崽崽，前辈们叫他小猫儿，幼时的伙伴叫他幺幺，他有名字，但是却极少人喊。
沈居抵着下巴眼眸微垂，目光深邃得勾人魂魄，一字一顿地说：“虽然你很好，但我还是要投诉你。”
顾晞急了:“为什么啊？”
沈居面无表情：“因为我的猫死了，我很难过。”
“……”
怎么话题兜兜转转又回到这里了！
不等他辩驳，沈居又破有深意地说：“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顾晞预感有些不对，迟疑不定：“什么办法？”
“按照安全区内等价交换的原则，一只没有变异的猫市值大概是5万晶币。”
顾晞窘迫地缩着脖子，弱弱道:“我没有这么多钱。”
他全部身家加起来连5晶币都没有，毕竟一个月前老爹把他丢在这儿的时候只留下了口粮，一个子儿都没多给，而工资也要过几天才能发放。
沈居讳莫如深瞥他一眼，起身从柜子里找来纸和笔，执笔在上面写了好一会儿，写完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满意地勾起嘴角。
——
卖身契
我（顾晞）因无故损坏雇主（沈居）的快递，自知罪孽深重，即日起卖身抵债，时刻听从沈居差遣，具体内容如：
一、契约期间，顾晞需住在a区08号别墅——沈居家。
二、契约期间，顾晞不得拒绝沈居的日常需求。
三、契约期间，顾晞所有开支均由沈居承担。
四、契约期间，顾晞妖身安全由沈居负责。
若一方毁约，则需赔偿另一方5万晶币。
此约定最终解释权归沈居所有。
契约有效期：15年。
甲方：沈居
乙方：____
——
看完之后，顾晞眼珠子都瞪圆了，刷的抬头瞪着沈居，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狗。
十五年？
确定不是十五天吗？！
普通猫的寿命也才12-15年，那只死掉的加菲怎么看都不是刚出生的啊！
沈居面不改色，对他无声的控诉恍若未闻：“既然赔不起，那就只有这个办法了，正好你是猫妖，卖身抵债的话勉强可以接受。”
孤身一妖，懵懂无知，安全区内没有亲人，呆萌乖巧……这条件简直太符合了。
趁机把这小妖怪拐回家，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这根本就不是有没有问题的问题！”顾晞皱眉推开他递过来的笔，“妖怪守则没有规定损坏雇主快递就要卖身的，这一点儿也不合理！”
沈居慢悠悠反问：“但妖怪守则也没说损坏雇主快递后可以不用承担责任，不是吗？”
“我没有不承担责任。”顾晞急得尾巴乱摇，铃铛声响个不停，“我只是觉得，可以换一种方式。”
沈居挑眉：“比如？”
“比如……比如……”
没等他想出对策，沈居又道：“衣食住行全包，小零食小鱼干无限供应，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尽管说，能满足的我尽量满足。”
顾晞声音顿住了，被说得有点心动。
他悄悄抬头看了眼沈居，很没骨气地想，要不然就同意算了，有吃有玩有住，再也不用担心犯错误被关小黑屋，而且还有零食和小鱼干。
十五年对妖怪来说也不长，眨眼就过，仔细算算他好像不吃亏。
“那……那上面写的日常需求，是什么意思呢？”
“嗯，大概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变回原型让我捋捋毛。”看他还在犹豫不决，沈居再次抛出诱饵，“除此之外，我还可以额外满足你一个要求，前提是不违背安全区律法规定。”
顾晞眼前一亮，生怕他反悔，连忙应声：“我答应了！”
如愿以偿的妖怪幼崽贩子沈大阳谋家居嘴角缓缓上扬，签好字摁好手印后，当着顾觉得占了便宜晞的面将契约放进了保险柜里。
上好锁后弯腰抱起地上的纸箱，抬脚往门外走：“行了，走吧。”
顾晞一愣，快步跟上：“去哪里？”
沈居转身面色严肃的看着他:“找个地方把猫埋了，另外，你现在是我的猫，既然需要满足我的日常需求，自然不可能继续送快递，趁现在我有时间带你去把工作辞了，顺便收拾收拾，今晚就搬过来。”
“……好的。”虽然事实确实如此，可为什么听起来觉得哪里怪怪的。
最后猫被埋在了院子里的一丛灌木下，坑是沈居亲自挖的，顾晞站旁边静静看着。
想不到这个执行官看着不太好相处的样子，却愿意花费时间在一只死掉的猫身上。
真是个怪人。
傍晚，街道上的小贩大多已经收摊回家，路边的商铺倒是有零星几家在营业，不过都不是普通的交易场所。
要么是官方管辖的，要么是黑市售卖兵器武器的。
即便是在安全区，夜晚也并不安全，时常有血案发生，尤其是最近就有不少晚归的摊贩遭遇了抢劫甚至受到伤害，到现在还没有抓到犯人。
如果是平常顾晞肯定不敢独自这么晚走在街道上，但身旁跟着一位看上去很厉害的冷面执行官，好像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时不时抬头打量身侧人，昏暗的光线映着硬朗的五官，被军官服束着的腰身显得很有力量，宽肩窄腰长腿，似乎末世之后他就没再看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类了，大多都为了生存忙得不修边幅蓬头垢面。
“看什么？”
那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猝不及防转过来，正好捕捉他偷窥。
顾晞脸热，揪着衣摆有些不好意思:“你的薪水真的够养活我吗？我很能吃的，我觉得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卖身契都签了，你还想反悔不成？”沈居板着脸伸手索要，“违约金，5万晶币。”
“没有！”顾晞推开他的手，有些羞赧，“没反悔，我只是确定一下。”
两人走到平民区附近，某个阴暗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女人的惨叫，满含痛苦，无比凄厉，在这凉薄的夜晚十分瘆人。
两人顿住脚步。
沈居原本柔和的面部蓦的变得严肃，将顾晞拉到身后:“在这待着注意安全，我很快回来。”
说罢便往巷子走去。
巷子内，一男一女紧密相拥，男人的头搭在女人肩膀上，看上去似乎在做某种亲密的事情，但空气中弥漫着不容忽视的浓重的鲜血腥味儿，以及女人发出的痛苦低吟，都在昭示着不同寻常。
沈居将别在腰后的骨鞭抽出，眼神一凌，用力向两人的方向鞭打而去。
啪！
骨鞭划破空气，狠狠抽在男人背上。
“啊！！！”
被打断的男人猛然回头，那张消瘦的脸犹如枯木，两颗长尖牙赫然在目，在月光下显得阴森森的，上面沾着些许猩红的液体，而女人没了他的扶持，很快靠着墙滑落在地，脖子上两个被啃咬出来的伤口还在涓涓流血。
男人朝沈居愤怒龇牙：“滚开！多管闲事！”
“敢在我的管辖范围徒生事端，你胆子不小。”
沈居大手一挥，甩出的骨鞭像是会自动寻找方向般，缠绕上男人右手腕，狠狠一拉，谁知男人无比狡猾，手指生出利爪，直冲他面门而来！
这一下要是被挠到，破相是小，还不知道这东西有没有毒。
沈居后仰躲过这一击，骨鞭将男人甩出去。
谁知男人阴险一笑，借力挣脱束缚，身后生出一双黑色翅膀，疾速往巷口逃走，
“遭了。”
那小猫儿还在外面！
来不及多想，沈居提步追上去，谁知刚出巷口，就看到那顶着纯白猫耳的柔弱少年一把抓住男人的脚，一个过肩将他整个掀翻在地，身后的翅膀与地面狠狠摩擦，蜷缩成一团，看样子是飞不起来了。
沈居：“……”
他怎么忘了，这小家伙也是只妖啊。
顾晞一看到他便高兴地挥手：“我抓着他啦！”
他一只手紧紧桎梏着男人的脖子，半点不吃力，还游刃有余。
男人涕泪横流求饶：“祖宗，祖宗轻点儿，要疼死妖了！”
顾晞低头看他，皱眉照着他脑袋啪的就是一下，毫不留情：“老实一点，不然把你翅膀剪了！”
说话的时候两只耳朵扑棱扑棱的，看着十分勾人。
不知怎的，看到这一幕沈居到嘴劝阻的话默默咽回去了。
稚嫩脆弱的少年制服威胁凶狠危险的成妖，实在是此情此景太过违和。
让人忍俊不禁。
出了这么一茬，其他事只能暂且先放到一边，两人一并将那只恶妖押送到监狱，又另外通知人将受害者送往医院治疗。
因为沈居执行官的身份，办起事来方便许多。
监狱里，被拷上锁链时，那蝙蝠妖还在梗着脖子狡辩。
“放了我！我没罪！”
“你们这是滥用职权冤枉好妖！我要曝光你们！”
“放我出去！我他妈……”
叫嚣的声音戛然而止。
蝙蝠妖惊恐地看着顾晞“噌”一下亮出的那只猫爪，尖锐的指甲在灯光的照耀下仿佛若有光。
他一刻也不犹豫立马转身扑向身后两个卫兵：“带我走！我有罪！快把我关起来！”
卫兵：“……”
沈居：“……”
顾晞若无其事舔舔爪背，变回人类的手，背在身后，一脸无辜地看向周围几人，似乎刚才明晃晃用武力威胁犯妖的不是他。
随行的另一位执行官拍拍沈居肩膀，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行啊老沈，哪儿找来的崽子，真有意思。”
沈居拍开他的手：“拐来的，喜欢自己去拐一个。”
凌封易蹭到顾晞面前，好奇地上下打量：“小猫儿，那蝙蝠妖是你抓的？”
顾晞老老实实点头。
“啧啧啧，看不出来你这么凶残呢，瞧把他给吓的。”
沈居眉头微蹙，头一回觉得这人这么烦：“少说废话，带他去记录，顺便把那只蝙蝠审了。”
凌封易翻了个白眼：“多说两句还不让了，瞧你给宝贝的，我还能吃了他不成。”
五分钟后，顾晞坐在审讯室里，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炸至金黄酥脆的小鱼，左边坐着沈居，右边坐着凌封易。
隔着一堵透明玻璃墙，蝙蝠妖四肢被捆绑在铁架上，旁边一个卫兵手里拿着长鞭，啪一下抽打在地上，破空的声音确实挺吓人。
“老实交代你的犯罪过程！”
“我不说！我没罪！”蝙蝠妖嘴硬耍赖，一扭头，与对面正在啃鱼的顾晞对上了眼，顿时脸色一僵，像被卡住了脖子。
“我交代！我全都交代！我就是太饿了，出来散步正好碰上那女人，一时间没忍住。”
老天爷，到底是谁把这祖宗找来的，那噌亮噌亮的眼神让他觉得自己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
卫兵:“……？”
流程是不是有点不对，他这还没下手呢，怎么这么快就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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