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取悦我
一百多年前那场袭侵全球的变异病毒将原来的世界侵蚀得一团糟，变异的动物和植株无时无刻都在威胁幸存的生命。
基于某种共同利益，人妖两族协商签订了和平协议，为了维护两族关系以及抵御安全区外随时可能对人们产生威胁的变异生物，渐渐衍生出一个强悍组织——执行官。
总而言之在安全区内，执行官大概是除了首领之外地位权限最高的人了。
沈居面色淡然:“根据《妖怪守则》第108条规定，执行官有权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处理形迹可疑且判定为有暴戾因子的妖怪。”
向来在妖族前辈与人类邻居面前扮演着乖崽角色的顾晞，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被打上“形迹可疑”和“有暴戾因子”的标签，整个妖生观都受到了强烈冲击，半晌回不过神来。
不是……
他就是送个快递，怎么事情就发展成这样了？！
虽然猫咪的死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棘手的是站在这个执行官的角度，猫确实是在他手上出问题的，“妖赃并获”，人证物证俱全，如果真追究起来他很大概率跑不掉。
想明白这些，顾晞瞬间如临大敌，深知自己是摊上大事了，问题已经不只是丢掉工作这么简单，可能也许大概，他还要吃牢饭的。
粉嫩的耳朵扑棱两下，小脑袋瓜里很快便浮现出自己被绑在架子上被严刑逼供打得遍体鳞伤的样子，眼睛里逐渐盛满惊恐。
沈居面无表情盯着他脑袋上那两只毛茸茸还时不时动两下的猫耳，看上去好像还挺软挺q弹。
让人情不自禁生出蹂躏想法。
“大人，我猜您一定是位讲道理的好人。”
自诩做妖就要能屈能伸的顾晞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内迅速权衡利弊，最后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小嘴像吃了蜜一般：“您是掌管整个安全区的执行官，而且人类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只是一只小妖怪，实在是不值得您为了我大动干戈的。”
“嗯，成语学得不错。”沈居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冷声一字一句幽幽纠正道，“不过你不知道么，执行官都是不讲道理的，心狠手辣，滥杀无辜，欺凌弱小人类和妖怪，这都是我们经常干的事。”
“……”
他说这话时仍旧面无波澜，只是带着淡淡的嘲弄的语气，不知是在嘲讽别人还是嘲讽自己。
确实，“执行官”这个词在许多人的印象中都是贬义的，由于长期要抵御异族，以及监管安全区内是否有受病毒感染发生变异的人类或妖怪，执行官们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无法掩藏的戾气。
为了安全区的安全，疑似发生变异的人或妖都将被当场击毙，血腥暴力的场面饶是普通人也没少目睹，这一作为令许多人胆寒发指，唉声怨道，久而久之，执行官的名声越来越坏，传到现在便成了沈居口中所说的“心狠手辣滥杀无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晞觉得某一瞬间自己在这个冷冰冰的执行官脸上看出了“落寞”的情绪。
他是只刚成年的小妖怪，刚进入安全区生活不久，平时在妖怪大楼里的确听到过不少口诛笔伐执行官的话语，也见过不少执行官执行条例的场景。
但老实说，他不理解。
执行官明明都是为了安全区着想，每天做着最危险的事，冒着风险出入安全区给大家带回物资，为什么那些人还会骂得那样难听。
此时此刻的顾晞完全没发现，自己居然不那么害怕了，反而心里还试图为执行官说好话。
他眉头微蹙，慢吞吞却很认真地辩解：“才不是，我见过的被处决的那些人和妖，都是坏掉了的，您不能这么说其他执行官，也不能这么说自己。”
沈居默然，不解地问：“坏掉了的？”
“嗯！”顾晞重重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说悄悄话：“我可以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和其他人不一样。”
说完又局促不安地揉捏着衣摆，尽管害怕，但一双眼睛直直与沈居对视，不偏不躲。
沈居定定看了他良久，倏然转身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钥匙开门，回过头用眼神来示意他跟上。
屋内豪华的设施一下子就令顾晞看花了眼，抱着纸箱愣愣打量。
夺目耀眼的水晶吊灯，看上去质地很柔软的沙发，亮得能照镜子的瓷砖地板，以及其他崭新的家具，这总总陈设都是他在妖怪大楼里不曾看见过的。
他在妖怪大楼只有他老爹帮搞到的一小间房，简陋狭窄，阴暗不透风，而这却成了被普通妖羡慕嫉妒的理由，因为其他妖都是成群成堆挤在一起睡的，没有任何私人空间可言。
这个执行官居然拥有这么一大栋漂亮的房子，宽敞亮堂，尽显奢侈，真是……真是太腐败了！
不像他们猫猫，只要有个舒适干爽的小窝，有一些毛绒球球玩具，如果可以的话……再来点好吃的小零食，就已经很满足了！
沈居随手将钥匙搁置在茶几上，声音淡漠地招呼：“随便坐。”
顾晞踌躇着将纸箱放到沙发边上，仔细理了理衣服，才小心翼翼地在那排皮质沙发旁坐下，生怕弄脏了它。
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柔软，坐着好舒服。
沈居也在对面坐下，胳膊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你刚才说你能闻到它们身上的味道？”
对于那些被感染东西，已经不再是人类或妖怪，只能说是怪物，他们一向是用“它”来形容。
“这没什么，每个人身上的味道都不一样，在这个干净水源稀缺的世界，那么久不洗澡，有臭味很正常。”
“不是的。”顾晞瞥他一眼，小声反驳，“那些人和妖怪不一样，他们有共同的味道，是一种类似于腐烂尸体的腐朽气息，和安全区外那些失去理智的感染者身上的气味很像。”
他说着卡住了，皱眉思索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听上去匪夷所思的事情，却又执拗地坚持：“反正就是不一样。”
沈居看着这小家伙认真执拗表情，嘴角忍不住扬起的浅浅的弧度。
顾晞歪着脑袋定定看了几眼，忍不住认真夸赞：“您笑起来真好看。”
沈居面色一顿，立刻收敛起那一抹不经意间外露的情绪，又变回之前冷漠的样子。
“别的暂且不谈，我们先来说说关于我快递的事。”
“……”
这大概就是顾晞如今的死穴了，一戳一个准。
他苦着脸诚心恳求：“大人，请您不要投诉我，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的。”
沈居盯着他头顶忽而扇动的猫耳，视线下移，滑落到那根从身后露出来的尾巴，喉结滚动，捏了捏手指，那抹柔软顺滑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指尖。
或许是目光里的侵略性太强，少年面颊微红，不自然地挪了挪屁股，手悄悄伸到后面，接着迅速将尾巴捞回去，严严实实地隐藏在背后。
“不投诉可以，取悦我。”
“……啊？”顾晞脑子一懵，瞪大茫然的双眼，没反应过来。
沈居神色平静：“我的猫死了，所以现在非常不开心，一不开心就想干坏事。”
顾晞：“……”
他有些委屈和哀怨——可是明明看起来这个执行官就不像心情不好的样子。
沈居还是原来那个姿势，静静地看着他，那副样子落在顾晞眼里简直就像在摊牌：
我难过，我装的，但你要是不哄我，我就投诉你。
没有哪个人会这么欺负小妖怪的，今天他就遇到一个。
虽然这种“欺负”不痛不痒，却比直接打他一顿更令妖为难，毕竟这辈子他还没特意讨好过谁呢，除了犯错误的时候和他老爹撒娇卖萌，那不算。
但他总不可能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蹭蹭求抚摸，那也太羞耻了。
顾晞稍加思索，试探性问：“那我把我的小鱼罐头全部都给你？”
那是他老爹留给他的口粮，原本有六罐的，现在只有四罐了。
就这区区几罐小鱼罐头，他认真算过了，自己要攒两个月工资才买得起，真全部赔出去的话，还是很肉疼的。
于是想了想，又急忙改口道：“我自己留一罐就好了。”
沈居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我缺你那点鱼罐头？”
“……”好吧，是不缺。
可这已经是他家里最值钱的东西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拿来赔礼道歉的。
顾晞苦思冥想了半天，还是没摸准这位执行官的意思，能住的起这样的房子，应该什么都不缺，赔礼道歉这一条路好像走不通。
见他如此不上道，沈居心下叹气，拍拍身旁的沙发示意：“过来。”
顾晞迟疑不决，仔细打量他的表情，确定不是要收拾自己，才起身慢吞吞地坐过去。
屁股刚沾上沙发还没坐稳，脑袋就覆上了一只温热的大手，动作轻柔地摸了两把那对收不回去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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