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尽人事
美死鬼说着就想去开门。
怀山道：“慢着。”
美死鬼驻足。
怀山道：“我去开门吧，我是除妖府的府令，有什么事应该由我来承担。”
美死鬼笑道：“我与朗公子也是除妖府的一员，当与府令共进退。”
大门缓缓打开。
十数个戾气腾腾的百姓闯进来，嘴里喊着“凶手”“妖怪”“报仇”等等话语。
无穷极已经被怀山等人挪到后院了，为了保险起见，还用夜隐衣盖住了它的身躯，以免百姓们看到无穷极，当场便要宣泄为儿雪恨的心。
怀山高声道：“请百姓们稍安勿躁，除妖府已经在调查此事了，几天之后，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不是说已经抓到吃人的妖怪了吗？”
“对啊！对啊！”
“怎么没有见到妖怪，你们把它藏哪里去了？”
“那妖怪不是人，又不是什么皇亲贵族，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不可能给你们银两，你们把它藏起来有什么好处？”
“杀妖怪！杀妖怪！杀妖怪！”
八卦鬼等鬼听闻声响，也纷纷停下了手上的事情，从内屋走了出来。
愁死鬼叹了声，道：“这些人也太能嚷嚷了，吵得我头疼。”
八卦鬼道：“诶，老愁，这些人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你就体谅一下吧。”
“我们做鬼做久了，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生离死别的感觉了。”替死鬼感慨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为别人悲痛了。”
他们在嘀嘀咕咕的时候，怀山还在不厌其烦地对百姓们保证，等整件事情水落石出了，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还有什么事情不清楚？到底是不是这只妖怪吃了我们的孩子？”一名妇女哽咽着问。
怀山道：“是。但是这只妖怪不止吃了你们的孩子，它……总而言之，它身上还有别的案子，现在还不能严惩它。等一切都真相大白之后，除妖府定会秉公处理，你们且先回家，再安心多等几日。”
“好！你说，到底要多少天？才能让我们为孩子报仇？”
一个粗哑的嗓子喝问。
到底需要多少天，怀山还没有想过，可这些百姓咄咄逼人，若怀山无法给他们确切的日期，恐怕他们今日不会善罢甘休。
“仇先生，你们整理以往的卷宗，需要几日？”
愁死鬼心道：“他们这些鬼，不眠不休的话，三日内应该能搞定。”
他正想说三日，耳边突然传来鬼王的声音。
“一日，可以下去叫其他鬼帮忙。”
鬼王说的，一日就一日，愁死鬼十分配合地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日。”
怀山瞪大眼睛，再问了一遍：“一日？会不会太短了，仇先生，尽力就好，不要勉强。”
反正有别的鬼帮忙，鬼手足够了，愁死鬼道：“府令，一日真的够了，我看卷宗一目十行，很快的。”
愁死鬼这么说，怀山半信半疑，他对百姓们道：“给我们三日，三日之后，除妖府定将妖怪绳之以法。”
百姓们听到有确切日期，也不再纠缠，愤愤地用目光在院内搜寻一圈，仍是无果后，便一对对地走了。
他们走后，怀山终于松了一口气，道：“这几日，便拜托诸位了。”
“跟我们还需要客气什么？”贪死鬼道，“不过，如果从卷宗中没有办法发现线索的话，三日之后，府令打算怎么办？真的把无穷极交给百姓们处置吗？”
怀山沉默片刻，道：“也只能如此了。我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说完后，怀山随着众鬼们一同整理卷宗，愁死鬼趁怀山不注意，偷偷送了一批卷宗到鬼界，让乐死鬼等鬼帮忙整理。
傍晚时分，三陶盯着厨房做好饭，然后将饭送去给屋内废寝忘食的众人。
“公子，你又不是铁打的，不能一直做下去了，赶紧吃饭歇会吧。”三陶开始啰啰嗦嗦。
怀山道：“好好好，现在就吃。三陶，等会回去告诉我爹娘，我今晚就不回去了，有紧急案子。”
“公子，你身子不好，可千万要注意啊，不要又熬出病了。”三陶继续唠叨。
怀山道：“我知道啦，我现在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他突然闭上嘴，数了数日子，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晕倒过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好像是……从遇见朗俟之后，他就没有晕倒过了。
难道朗俟给他的草药真的有奇效？
他看了朗俟一眼，朗俟在对面整理卷宗，鹤骨松形，长眉入鬓，烛火映在他的眼里，他看得很认真，快而不乱。
朗俟似是发现了怀山在看他，放下卷宗，倏然抬眼。
怀山反应过来，迅速低下头，一股热流猛地涌上耳垂，他飞快地翻着卷宗，看似凝神专注，实则一个字都没有进脑子。
朗俟道：“山儿，先吃饭。”
怀山迟钝地“嗯”了一声，道：“哥哥你也吃。”
朗俟陪怀山用晚膳，看他吃的过程中不断打哈欠，等吃完后，朗俟道：“你累了，先去歇会？”
怀山道：“不行，还有很多卷宗没看完，他们都还在看呢。”
“他们”指的是那群不需要休息的鬼们。
隐瞒身份的坏处就是，朗俟没有办法跟怀山说——不用管他们，也不用管卷宗，总之会有鬼搞定的。
朗俟道：“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愁……先生说了，一日内能整理完，便一定能整理完。你不信他说话吗？”
愁死鬼长得很让人有信任感，但怀山道：“哥哥，如果查不出真相，无穷极是不是必死无疑？”
按照律法，若无穷极是人，是杀十二名婴孩的凶手，得受腰斩之刑，确实必死无疑。
朗俟问：“你不忍心？”
“无穷极不是人，没有人性，用人性的律法处置它，好像有点不妥。”怀山纠结道，“可它确实吃了许多人，作恶多端，如果把它当成野兽，也是该死的，不然对不起那些是去孩子的父母们。”
“可不管是否查出了以往十三年的真相，这几日它吃了十二个婴孩是事实，它确实应该偿命。”朗俟道，“不过，如果你不想它死，那就不让它死。”
怀山摇摇头，道：“我没有资格决定，被它吃掉的不是我的亲人，如果它吃了我的亲人，我也是很想它血债血偿的，不管它是什么。而且，它喜欢吃人肉，如果这次把它放走了，下次不知道谁家的孩子又会遭殃，所以……还是依律法处置吧。”
他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朗俟见状，道：“去歇息，这里有我。”
怀山刚想说他还能坚持。
朗俟询问道：“是你自己去还是我抱你去？”
怀山一个激灵，道：“我、我自己去。”
被两个选择困住了的怀山，忘了自己还有“不去”这个选项，乖乖地走出了卷宗房，走出去了，又将头伸进来，小声对朗俟道：“我就歇一会，就一会，一会就叫我起来。”
朗俟道：“好，一会。”
反正他的“一会”跟怀山的“一会”不一样。
怀山去到自己的房间里，沾床的瞬间就睡着了。
朗俟不再装人，吩咐贪死鬼道：“把这一桌卷宗也送下去，让他们加快速度。”
贪死鬼得令，抱了满怀卷宗，下了鬼界。
乐死鬼等鬼忙活了许久，眼见着就要见底了，一抬眼，看见贪死鬼将胸前的卷宗都放下，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气死鬼道：“操！老子刚整理完，你怎么又过来了？”
“诶，你骂归骂，别乱骂啊。”贪死鬼道，“刚刚过来送卷宗的是老愁，不是我。而且，你搞清楚，这些又不是我和老愁要你们做的，是鬼王让你们做的，你们敢骂鬼王吗？哼。”
急死鬼道：“鬼王又不让我们去人间，凭什么让我们干人间的活啊，不公平，你们自己的活，自己慢吞吞干不完，还要连累我们。可急死我了！”
贪死鬼恨铁不成钢道：“急弟啊，你看看你的模样，这么着急！怎么去人间啊，你是想吓死人吗？”
吓死鬼从一堆卷宗里抬起头，问：“谁叫我？”
乐死鬼哈哈大笑，道：“没鬼叫你。”
贪死鬼道：“行了，快干活吧，鬼王向来有恩必报，不会亏待你们的。”他拿起之前整理好的卷宗，突然嗅到了一股酒味，急道：“醉兄！你的酒洒到卷宗上啦！”
醉死鬼打了个酒嗝，道：“洒到了一点点而已，没事的。”
贪死鬼仔细一看，有一份卷宗上面还有瓜子壳，他用力打了还在嗑瓜子的饿死鬼一拳，将瓜子壳拿出来，塞到了他的嘴里，道：“吃吃吃，吃多点吧你。”
说完，他就不想理这群鬼了，抱着一堆粘壳带酒的卷宗回了除妖府。
翌日，怀山睁开眼睛，瞧见窗外晴光大好。
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转个身想继续睡，突然想到了什么，蓦然坐了起来，洗漱好，穿戴整齐，便来到了卷宗房。
朗俟最先看到他，眼含笑意，道：“醒了？”
怀山看他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模样，昨日案上一大沓的卷宗已归回原位，他挠挠头，问：“卷宗都整理好了吗？”
“不仅整理好了。”愁死鬼意味深长，道：“我们还从已经整理好的卷宗里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这十三年来，五城里所有记录在案的失踪案，有四成以上都跟一个地方有关，就是——乡安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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