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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寅时作伴


  寅时,微雨轻扬。

  凉风卷着荷叶的清香,送至鼻息。

  云挽青打着哈欠,胡乱写了几个字,又忍不住趴在书案上,似乎睡着了。

  “敷衍了事。”姬澈鄙视道。

  “那也比一意孤行,自以为是要好。”云挽青头也不抬,依旧趴在书案上。

  “云挽青!”姬澈狠狠道。

  “哼!”云挽青轻笑一声,“既然敢做,那就不要怕别人说!”

  说起来,云挽青也是气急。

  散课后,云挽青与姬澈二人被墨阳君留下,罚抄九颂戒律。

  不过是未经许可,擅自下山,居然也要罚抄戒律!

  云挽青要死不活的抄了快一整夜,还得抽空和那个动不动就发脾气的姬澈斗上几句,实在是累!

  “姬月白就这么喜欢告状吗?你姓姬也就算了,为什么要带上我?”云挽青愤愤道。

  “吱呀”一声,木门轻响。

  清风拂动烛火,摇摇晃晃。

  他袖间似乎挟带了夜雨的冷清,混身透出一股沁人的寒气。

  来人正是,姬月白。

  云挽青立刻坐直身子,假装自己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

  姬月白取出一本书,端坐案前,也不出声,就这样静静地坐着。

  云挽青心里毛躁了一会儿,每每偷偷看姬月白一眼,心里又静下一些。

  后来,潜心贯注,倒也不觉得疲乏了。

  八千字的戒律,云挽青整整抄了一夜。

  细雨一夜未停。

  巴苦细细看了云挽青的抄稿,笑道,“云公子这字,倒是十分洒脱。”

  又收了姬澈的抄稿,再去同墨阳君回话。

  云挽青开玩笑道,“这九颂戒律我都抄了一遍,是不是今日不用去嵬室了?”

  “不思进取。”姬澈拂袖而去。

  云挽青无奈道,“这人脾气可真是暴躁。”

  “嗯。”

  姬月白看完最后一页,合上书本,淡淡地应了声。

  修仙之人,须先修心。

  姬澈修为虽高,奈何心火易动,稍有不慎,必定前功尽弃。

  云挽青忍不住道,“你们姬氏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古怪?”

  姬月白抬眸,似乎微微敛了往日冷清,眉宇间竟生出一股从未见过的情绪。

  正巧巴苦过来,瞧见他二人还在,便好心提醒,“山长已经起身,往嵬室去了。二位公子还是赶快过去吧!”

  云挽青道了谢,走在前头。

  姬月白微微点头示意,不紧不慢地跟着。

  两道倾长的身影,一前一后映入游廊。

  廊上有瓦,廊下有池。

  细碎的雨丝,浅浅没入莲池。池中莲叶卷曲成轴,还未舒展。山下池塘却是荷香阵阵,经久不息。

  过了几日,云挽青不过在课上同宋初寅说笑了几句,又被墨阳君抓个正着。

  自然又是罚抄九颂戒律。

  夜半,雨声稀疏。

  凉风扑面,带着丝丝水汽。

  姬月白来时,还是寅时,还是带着一本书。

  灰白的底,清秀的小楷,书名《玉谣谱》。

  云挽青见他看得认真,凑过去瞧,居然是一本琴谱。

  无奈地留下一句,“你果然是无趣得很”,便自行抄写去了。

  天色将明未明,雨依旧未停。

  “月白兄,我写好了。”云挽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此时离早课还有一会儿,正好回房补个觉。

  云挽青走到门前,姬月白依旧端坐不动。他忍不住提醒道,“月白兄,你不走吗?”

  姬月白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

  云挽青甩甩袖子,径自出门。

  细雨无声,树叶也有清风陪伴,沙沙作响。

  淡薄的蓝衫,映着冷清的眉眼,独自一人,显得格外孤寂。

  “吱”的一声轻响,门又开了,云挽青左手端着一碟花生,右手提着一壶冒着热气的茶,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他径自走到姬月白桌前,放下手中的东西。又随手抓了个蒲团仍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

  一方窄窄的书案,案上一碟花生,一壶热茶,两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茶盏。

  “可惜没有酒。”云挽青可惜道。

  姬月白放下手中琴谱,冷声道,“九颂内不可饮酒。”

  云挽青嫌弃的看着他,“戒律是死的,人是活的。要都像你这样过日子,那也实在是太没意思了。”

  姬月白拿起书,不欲与他争辩。

  云挽青深知姬月白习性,也不在意。剥着自己的花生,喝着自己的热茶,时不时看姬月白一眼,又无奈地叹一口气。

  待到天明,巴苦进来时,看到满地狼藉,也是十分哑然。

  云挽青趴在姬月白案几前,酣睡如泥。

  姬月白依旧端坐案前,脚边摆着一个空碟,一把水壶,两只茶盏。

  “公子身边倒是干净,可为何云公子连头发里都是花生壳?”巴苦好奇的问。

  姬月白抖了抖手里的琴谱,淡然起身。

  想来是用书本将桌上的零碎都拂到云挽青身上去了。

  巴苦唤醒云挽青,取了抄好的戒律独自去回话。

  云挽青迷糊道,“月白兄去哪儿了?”

  巴苦道,“姬二公子去嵬室了。”

  云挽青谢过,便也往嵬室去了。

  待下课时,巴苦特意来寻云挽青,问起静室里丢失的两只茶盏。

  “那茶盏原本是一套,若是丢了两只,那一套便是不能用了。”

  云挽青实在不知,两人只能去问姬月白。

  “茶盏在我房中,稍后便会送还。”姬月白冷声道。

  “如此便好。”巴苦笑道,“那便劳烦云公子替我送去静室了。”

  云挽青抗议道,“明明是他拿的,为何不要他送?”

  “姬二公子事务繁忙,自然是不能耽误的。”巴苦正经道。

  事务繁忙?

  云挽青凑近巴苦,轻声问,“是不是墨阳君悄悄给他开小灶了?”

  巴苦好笑道,“云公子莫开玩笑,姬二公子近日忙着练字呢!”

  云挽青惊讶地张大嘴,了然的笑了两声,“我就说嘛!人无完人。只是没想到月白兄仙姿卓然,俊逸出尘,这字却是……”

  巴苦满脸欲言又止。云公子似乎弄错了,姬二公子练的可不是普通的字。正欲说话,瞧见花如是施施然走来,手里提着一个精巧的食盒。

  他轻咳两声,轻声劝道,“花姑娘,墨阳君说了,不过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如此费心。”

  花如是低头浅笑,却还是把手中的食盒递了过去。乌红的食盒衬得那双玉手如凝脂般白皙,格外好看。

  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依兰,又像是茉莉和晚香玉,清风吹散,妩媚动人。

  巴苦无奈道,“这可是最后一回,下回任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帮你了。”

  她说话了吗?

  云挽青挠挠耳朵,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巴苦拎着食盒去找墨阳君,云挽青跟在后头去寻姬月白。

  “这里面装的什么好吃的?”云挽青作势要去瞧。

  巴苦赶紧将盒子换到另一边,“云公子,受人所托,你就别为难我了。”

  云挽青把手背在身后,调皮道,“方才瞧见你二人说话,这似乎不是头一回。花如是这是想开小灶呀,还是想把自己嫁到墨阳君府上去呢?”

  巴苦往常是问什么便答什么,没想到今日嘴巴却闭得紧紧的,脚步也加快了不少,那模样分明就是想早些把云挽青甩开。

  好不容易与云挽青分了道,才解了自己替自己下的禁语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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