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生死倒数 （下）
鹿栖山是时候改名了。
山腰上数台警车紧紧停靠着，两台作业车正在紧急的修补断开的桥梁。
浓密的乌云带来了连续的山雨，风沙漫天，人烟罕至。
“这破地方，居然还有人在山上住！”张警官躲在车里，想点一根烟喘口气，可几次尝试点火，都被阵阵寒潮吹熄。“妈的。”他晦气的把烟和或丢在一旁。
“这地方滑坡好几天了，连桥都断了，怎么也没人报警呢？”副驾驶上，新来的警官小刘试探性的问道。
张警官翻了翻白眼，“谁知道，反正这山顶就一个庄园，说不定人家自给自足，我们来施工救援，都是多余！唉，看着功夫，估计还有一两个小时，现在这公家饭，真是不好吃了，这么恶劣的环境，让我来等待救援，我看啊，还是早点和上面申请，把我调到市里头，不比这舒坦？？”
小刘似懂非懂，他看向天空。
是啊，再过两个小时路就通了，任务完成了，就可以回家和女朋友亲热了吧。
这让人又干燥又着急的大雨天啊。
云海庄园里。
苏樱雅正紧张的看着牧凛。
牧童从门外跑进来，手上抱着一个人性的物体。
“请大家看，”牧凛一挥手，“这就是把李如倩骗如阁楼并关上门想要行凶的道具。”
“我在塔楼一楼的道具间找到了它。”牧童解释说，“塔楼里有不少纸做的神像和艺术品，用于平时佛爷的供奉，其中有一个，头部又被破坏的痕迹，我还在旁边的杂物堆里，找到了一把小刀。”
说着，他拿出一个透明的封口袋，里面有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
“这是如倩姐从西藏旅游带回来的！”赵以娜惊呼起来，“她还送了我一把，不过我的那把，没有这把刀刃上的雕花装饰！”
严方铭的脸色显得惨白。
“不错，当晚严方铭就是利用了李如倩如同凶狠的鬼虫一般的心态，把用来供奉的假人背对着大门放在阁楼的椅子上，然后他点上阁楼上随处可见的蜡烛，让房间内有光亮但是又不清晰，一心想要杀人吞赃的李如倩，进入房间时因为有烛光的缘故，就会容易忽略，房间没有开灯的事实，等到她关门的时候，远处观察的凶手，李如倩的小弟严方铭便快速切断了电源，李如倩没有丝毫察觉，直到她冲向假人并且用匕首刺入假人的后颈，也就是这里。”
牧凛把假人翻了过来，向众人展示它后颈处清晰可见的痕迹。
“李如倩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她想要逃开，奋力的拧向门把手却无法打开这扇门。因为佛爷最初的设计，这个由电力控制的门，在断电后会自动锁死，加上极强的隔音效果，阁楼就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密室！可悲的李如倩，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义父，却被义父设计的防盗电门牢牢困在了等待死亡的蜘蛛网内！”
“够了！”严方铭发出怒吼，稚嫩的脸如今已沾满凶光。
“我要的是证据！证据！”他狠狠的指着牧凛，“而且是，只能指向我的证据！因为你所说的作案过程，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你，都可以做到！”
牧凛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严方铭先生，你错了。”他沉着的抬起头，“只有你能做到，也只有你这么做了。”
哈哈哈哈哈哈……严方铭笑了起来，语气中有着一丝得意。
“你倒是说说看啊，在这个我从小长大的地方，我又留下了什么可以被定罪的证据？”
“你的确对庄园非常熟悉。”牧凛开口道，“童，把证物放在他面前。”
牧童闻言，走到众人面前的桌子旁边，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根很细长的连接线，一把锁头，还有那把沾满血污的斧头。
“这是什么证物？”严方铭笑的更厉害了，“哪个可以证明我就是凶手？”
潘娆和赵以娜也向前了一步，她们仔细看着这几样东西，显然，她们并不希望，自己的弟弟就是杀人凶手。
“我刚才说了，你对庄园非常熟悉，第一，每次作案你都带了餐厅为了用餐准备的一次性手套，并且我没有找到这些手套，只是猜测，因为你不惧怕法医的到来你一定没有留下任何指纹。第二，这根连接线，就是地下室摆放的音响后面的电源线，它就是用来绑住邓竞双手的武器，可惜，上面恐怕也没有你的指纹。第三，我们在李如倩死亡的现场看到的脚印杂乱无章，而且多数按照花纹来看，就是李如倩自己留下的，所以，你一定在离开时清理了脚印，这也无法说明，只有你才可能是凶手。”
“所以你要向我道歉吗？”严方铭猛地向前一步，直逼牧凛的面门！
“现在道歉，也许我可以考虑，不起诉你诬蔑！”
牧凛的眼神没有波动。
“你很爱写作吧。”他突然开口道。
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让众人一时间不明所以。
“什么？”严方铭皱起了眉头，感到莫名其妙。
牧凛从背后拿出了一本书，那是一本封面十分精致的小说，绚烂的色彩和醒目的标题“调色盘杀人事件”十分引人注目。
“这是你刚刚打版的推理小说，讲述画家只见的纷争而引发的杀人案件，为了让视觉更具冲击力，你让设计师把封面做的夸张乖戾。”
“方铭，你已经做好样本啦？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董卫国挠挠头。
“是啊，我以为你还在和设计师谈呢，这个样本是什么时候拿到的啊？”赵以娜也忍不住问道。
严方铭耸耸肩，“样本前天刚到，昨晚有图哥来找我，说的就是我这本小说出版的事情，不过有图哥，”他看向沉默已久魏有图，“因为我知道你和如倩姐的事情，更知道你们在盘算着我小说的版税收入，所以，我就没拿出来给你看，反正我投入批量印刷之后，也会送你们每人一本的。”他的语气中带着讽刺。
魏有图没有说话。只是惭愧的低下了头。
“也就是说，除了你自己，任何人都没有看过，或者读过你这本刚做好样本的小说，对吗？”
牧凛问道。
“有啊，刚刚你们就从我房间偷了它！”严方铭想一把抢过小说，却被牧凛把书向后一扔，身后的牧童稳稳的接住了书。
“你到底想干什么？”严方铭气急败坏，大声的问道。
“作为家里培养的最成功的一个孩子，佛爷一定很疼你。”牧凛幽幽的说道，“你的这本小说，你也一定很自豪，如果不是佛爷把你抚养长大，在这么幽静的庄园中吸取灵感，你又怎么能够写出，这么精彩的推理小说？”
“所以哪怕你已经完成了小说编写，甚至让设计师做出了这本样品，你也自私的把它藏在自己的房间，充满保护欲的隐瞒了即将批量印刷的小说，只是每天把它拿出来，爱不释手，一遍又一遍的品读自己的作品，心中期待着它上市畅销的那一刻，也希望九泉之下的佛爷能看见吧？”
“呵，”严方铭咯咯咯的笑个不停，“牧侦探你真有意思，这也犯法么？”
“这本书的封面很漂亮。”牧凛没有理会他，而是骤然提高了音量。
“尤其是上面装饰调色盘所用的金粉，简直和这斧头，这电线，和这把锁上所留下的一，模，一，样！！！”
“你说什……”严方铭猛地反应过来，他想要冲上去夺书，可牧童早已快他一个身位！
牧童情轻快的越上窗台，拉开窗帘！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从乌云的后头露出了一角意味深长的笑容。
斧头在阳光的照射下，
星星点点的美丽，不易察觉的偏暗色的金粉，一下一下的闪烁，刺痛着每个人的心，
也灼烧着整个哭泣的云海庄园。
赵以娜和潘娆已经哭泣的转过身去，魏有图呆呆的望着这一缕强光，董卫国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噗通！严方铭跪倒在地上。
“只有我一直在努力的回报义父养育我的恩情，只有我一直想成为畅销的作家让他开心！”严方铭的双眼空洞无神，身体剧烈的颤抖着。
“最终，是我的孝心和坚持，出卖了我？”
“出卖你的，是你的仇恨。”牧凛拍了拍他的肩膀，
“任何人，都没权利决定他人的生死。为了孝心而犯下的罪行，可悲，却不可饶恕。”
严方铭终于忍不住，大声的痛哭起来。
苏樱雅走到牧凛身边，“你又赢了。”她不甘的哼哼了一句。
“是我们赢了。”牧凛的声音充满嘶哑，他望向天花板的一角，只见一个微微发光的摄像头正对准他的脸。
“你的闹剧，可以停止了吧！”牧凛直视着摄像头，一字一句，带着愤慨，带着严肃。
啧啧啧……
对着屏幕的男人轻轻咬着手上的纱布，“停止？哈哈。你太可爱了。”
他拿起一只新的红酒杯，却倒入了一种比红酒更加深邃红艳的液体，随着监控屏幕里的警笛响起，优雅的跳起了华尔兹。
“一个章节的完结就是另一个章节的新生啊。”他用歌剧的口吻哼唱道，
“你太可爱了，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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