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守护之灵
往回走的路上依旧心有余悸，陈楚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路上也不跟我多解释什么，我实在忍不住了才问：“刚才那些东西也是鬼么？”
陈楚说：“世上无鬼神，都是人在闹。有人想要你的命，他们不过是傀儡而已。”
我额了声，从小到大就听村里人说鬼神，现在他却告诉我世上无鬼神，如果真的无鬼神，那么刚才那些东西又怎么解释？
陈楚似乎知道我心中所想，满脸认真地说：“人死有魂魄，化身为鬼魅。神是过去人，人是未来神。无论神鬼，他们本质都是人，并没有你想的那么神秘，你怕他们，他们也同样怕你，记住一句话，人怕鬼三分，鬼怕人七分，你不怕他们，就轮到他们怕你了。”
陈楚说的东西太过深奥，我那会儿跟本不懂，浑浑噩噩应了声，把这些话记在了心里。
从张端公到我家，竖贯整个村子，我家住在村子最上方，张端公家住在村子最下方，其余村民的屋子全都在我们两家之间的这段路上。
出了椿树林才走没几步，却听见后面有人喊陈师傅。
回头去瞧，是张端公举着火把火急火燎往我们这里跑了过来，我有些诧异，问了句：“张端公来干啥？”
从二爷爷他们推测张端公可能是害我的人之后，我对张端公就一直没什么好感，再加上刚才陈楚跟我说的关于张端公的那些事情，我对这张端公就更怀厌恶了。
倒是陈楚淡然一笑，停下步子等张端公，未几张端公跑到了我们面前，喘了几口气才从兜里取出了之前他用脚踩住的那张符纸，递还给陈楚说：“陈师傅，刚才你们走的时候我没注意，走了之后才瞧见你把这张符落地上了，我担心这东西是陈师傅你有用的，就赶忙给你送过来。”
张端公这么说的话，那刚才他踩住符纸，或许是不小心凑巧踩上去的？
不容我多想，陈楚看了看符纸说：“没什么大用处，既然你捡到了就送给你吧，平时戴着也没什么坏处。”
张端公推辞几下，陈楚执意不肯把这符纸收回来，他只好又收了回去，跟陈楚道过谢之后，又把火把分出一半来，留给我们照明。
陈楚也没拒绝，接过火把，目送着张端公离开。
等他确定听不见我们说话后，我跟陈楚说：“他把符又送回来了，我觉着他的本事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大，没准儿刚才就是不小心踩上的。”
陈楚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听我说话，而是一直看着张端公离去的地方。
我顺着陈楚的目光看过去，见那里根本没有什么，除了一棵核桃树，就只有一条干瘦的黑狗在核桃树下游荡，时不时左右乱看。
正要问他在看什么，陈楚指了指那条黑狗问我：“你知道那条狗是谁家的吗？”
我心说你不关心张端公为啥又把符送回来了，反倒去关心一条狗干嘛？不过却不敢这么说，乖乖回答：“二爷爷家的，狗咋了？”
农村几乎每家每户都有一条看门狗，我家之前也养两条狗，第一条前些年别人家杀过年猪，用开水烫猪毛时，它贪吃去现场逛悠，被人一瓢开水烫死了。第二条狗养了没多久，乡里领导开了个会，说农村养狗太多，经常有咬人的事情发生，不准再养，然后整个村子的狗都被处理掉了。
二爷爷这条狗养了不少年，老人都念旧，他死活没同意村里开枪，最后塞了点钱，保下了这条狗。
陈楚又问：“知道鬼魅最怕什么动物吗？”
他看着狗这么问，我当然能猜出来，就说：“狗？！”
陈楚道：“人死后去往阴间投胎，途径鬼门关，鬼门关常年有九条恶狗镇守，但凡有遇见不甘心死亡，或在鬼门关捣乱的鬼魅，那九条恶狗就会扑上前去撕咬不听话的鬼魅，久而久之，鬼魅就对狗有了天生的畏惧，狗见了鬼魅也会狂吠，用以吓退鬼魅。你二爷爷家这条狗倒是奇怪得很，刚才椿树林这么多鬼怪，它却毫无动静。”
如果之前跟我说这世界上有鬼门关，我可能不信，但是我自己是真真正正在黄泉路走了一遭的人，对此深信不疑。不过却不知道怎么回他，就随意说了句：“没准儿是条傻狗。”
陈楚却满脸嫌弃瞧了瞧我说：“你都不傻，它肯定也不傻。”完了又道，“狗见了鬼魅有所反应，这是天性，如果不叫，那就是狗对鬼魅已经司空见惯，见怪不怪。”
说到这里，我也明白过来，忙道：“你是说二爷爷家的狗，经常看见鬼？”
陈楚恩了声：“第一次到你们村，我就发现你们村子阴气比深山野林还要浓重几分，按道理说这样的地方应该是鬼魅聚集的地方，但是实际上我却没有在你们村发现多少游魂野鬼，只能说这附近的鬼魅受某种力量的约束，不能随意出现，正愁没办法找到那些鬼魅，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陈楚说完，并起双指横陈在面前，嘴里嘀嘀咕咕念了几句，刚念完，先前毫无目的游荡的狗目光就看向了我们这里，看见之后，龇牙咧嘴，满脸凶相，做出了恶狗扑食的动作。
陈楚说得也足够明显，意思是二爷爷家的这条狗，肯定经常看见鬼魅，没准儿能知道村子里那些游魂野鬼聚集在什么地方，想要通过这条狗找到那些鬼魅。
只是陈楚刚才所做的动作似乎惹怒到了那条狗，狗发起疯来，人可管不住，早就做好了弯腰捡石头的动作，在农村呆久了，知道怎么对付恶狗，假装弯腰捡石头，就能吓退它们。
果不其然，那恶狗与我们对视了不到五秒钟，突然放声狂吠，声音响彻黑夜。
反观陈楚，他的眼神渐渐变化，目光灼灼看着那条正在狂吠的狗。
我只这么斜视了他一眼，被他眼神的余光扫过，竟感觉背后一凉，心惊不已。
我见过爷爷凶我时候的眼神，也见过二爷爷生气时候的眼神，原以为他们的眼神就已经足够恐怖了，但陈楚这眼神的恐怖程度，已经远远超越了爷爷他们。
如黑夜中盯着猎物中的野狼，凶悍无比，稍有不慎，就会被撕得粉碎。
而那条狗在与陈楚眼神对接的刹那，竟瞬间安静了下来，真如见了狼一般，开始焦躁不安，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并缓缓往后退去。
陈楚此时开口：“过来。”
那条狗还真的就战战兢兢往我们这里边儿走了过来。
我看着惊奇不已，陈楚的厉害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能一个眼神把狗都吓得服服帖帖。
只是那狗正乖巧往我们这边儿走时，吱呀一声，二爷爷家的门打开了，二爷爷随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里拿着支手电筒往我们这边儿晃了晃，认出是我们，马上招呼那条狗：“你个狗日的不认人了吗？陈师傅不认识吗！”
说完那狗一溜烟跑到了屋子后面不见了踪影，二爷爷随即又道：“刚才听见狗叫，以为来了生人，就出来看看，原来是陈师傅啊，天都黑了，你们咋还在外面？”
陈楚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来只要制服了那狗，再让那狗带我们去找鬼魅聚集的地方就成了，没想到正要成功被二爷爷给打断了。
二爷爷问话，陈楚回答说：“刚好路过这里。”
二爷爷释然点了点头，随后又邀请我们去他家里坐坐，被陈楚婉言拒绝，二爷爷见天色晚了，也没有强求，目送着我们离开了。
等走了快到我家的时候，我忍不住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问题：“哥，刚才为啥不跟二爷爷说，借他们家狗用用？”
陈楚却笑了笑：“目前还不能确认想要害你的人是谁，不管是谁都有嫌疑。而且，你怎么能确定刚才你二爷爷是不是故意打断我们的？”
之前陈楚怀疑张端公还情有可原，但是现在这话分明是在怀疑二爷爷，我有些不大理解了，从我爷爷死后，二爷爷在我家忙前忙后，想要害我的话，干嘛还要这么帮我？
打心底不愿意把二爷爷当成害我的人，就随意应和了句：“应该不会吧。”
陈楚旋即将火把灭掉，敲了我脑袋一下，神神秘秘一笑：“是不是你二爷爷，一会儿就知道了，哥给你看样好东西。”
“啥？”
我刚问完，陈楚双手快速舞动起来，不停交叉结合，做一些及其复杂的手势，做完眼神陡然一变，冷声念道：“阳明之精，神极其灵，灵符一道，诸患弥平，守护之灵，闻吾之令，速速现行！”
念完伸手往前一指。
噗！
面前突兀一阵阴风扫过，冷得让人刺骨。
陈楚面前不到三米的地方，一个黑乎乎的影子渐渐浮现，见那黑影子，我吓得忙往陈楚身后躲了去，惊慌喊道：“又来了。”
但陈楚却不为所动，目光灼灼盯着那黑影子，而后不到五秒的时间，那黑影子渐渐清晰，借着手里火把的光线，我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
原以为一定是个生得奇丑的妖魔鬼怪，但是令我意外的是，面前这人竟是个清秀的小姑娘，年龄与我相仿，脸色惨白，看起来弱不禁风，身着一身白色长裙，服饰打扮跟我们有很大不同。
没管我的害怕，这女孩出现后，陈楚神色冷淡地盯着她说：“你去搞清楚那条狗到底知道些什么。”
那小女孩似乎很怕陈楚，见陈楚说话，没目中全是恐惧，低着头不敢看陈楚，断断续续回答：“恩……恩。”
小女孩回答后，陈楚却把眉头一皱，压低了声音说：“要说是。”
小女孩听出陈楚言语的低沉，慌忙往后退了几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而自己的手又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襟，柔柔弱弱回答：“是。”
说完迈开步子很快消失在了黑夜中。
等那小女孩离开，我才重新又站在了陈楚的旁边，揪着陈楚的衣襟问他：“哥，刚才那个女孩是什么人呀？”
陈楚说：“鬼魅，被道士收服的鬼魅，又叫做守护灵，跟在道士身边，认道士为主，替道士办一些端茶送水的小事。”
我想象中的鬼魅应该是长得奇丑无比的，但刚才那个看起来只是一个柔弱小姑娘而已，我本身就是一个心肠软的人，看不得弱者受欺负，不管什么守不守护灵，小姑娘已经被吓成那样了，他怎么还能对她那么凶？
陈楚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而后又跟我说：“鬼魅的本质也是人，人怕恶人，鬼也怕恶人，当你表现得不害怕他们时，他们才会害怕你，刚才就是例子，下次你也可以试试。”
我忙摆手，嘀嘀咕咕地说：“我可不会学你去欺负别人。”
这话一出，陈楚又拧着眉头盯着我，看得我有些发毛，只得服软改口道：“你是我哥，你做的都是对的。”
陈楚哈哈一笑：“这还差不多。”
说完带着我往屋子里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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