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复仇开始

“阿姐？”阿衍疑惑地叫了我一声，然后抚着我的背，轻声安慰，“阿姐，我回来了，没事了。”

        顾忌着这里是码头，人来人往，我只能含着眼泪着拉着他上马车。

        到乌衣巷的宅门口时，阿衍抬头看着叶宅的牌匾，久久不语。

        夜晚降临，我和阿衍相对而坐。初时，我们两个皆无言以对，后来才在寂静中慢慢打开话匣，说起那些沉痛的往事。

        阿衍恨得一掌拍碎的旁边的桌子，然后对我一字一句地发誓：“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定会用那些畜生的鲜血祭奠顾家人在天之灵！”

        第二天，天朗气清，惠风和煦。

        我换了男装，带着弟弟去祭拜家人。

        顾家的祖坟里，八个新堆的坟墓堆上插着白帆，显得格外萧瑟。按照宗族规矩，未出嫁的小姐和未长成的少爷是不能入祖坟的。可是顾家就阿爹这一脉，人都死光了，还有谁关心这些事呢。

        我点了香，和阿衍一起跪在地上：“顾大人，顾夫人，我弟弟回来了。我会常带他来看看你们，请你们保佑我们得偿所愿，使得恶人恶有恶报。”

        虔诚地磕了几个响头，起身时，我发现阿衍还跪地在上，瞧着一个地方不出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墓碑上写着“顾氏二女顾卿之墓”。

        心神恍惚了一下，我拉了他一把：“阿衍，走吧。”

        回程的时候，我一直想着当日姬昭和我说过的话，冷不防阿衍突然问我：“阿姐，现在，我们连阿爹阿娘都不能叫了吗？”

        我回过神，看着他酷似大哥的容貌，平静而残忍的将事实摊在他面前：“阿衍，在顾家那桩灭门惨案中，无一人生还。我们是已故礼部尚书仅剩的子孙后代，我是叶卿，你是叶衍，你一定要牢牢地记住了。”

        当初，舅舅给我办女户的时候，用的就是叶大人的名号。我留了个心眼，给户部的主簿送了三颗龙眼大小的南海珍珠，瞒着舅舅将阿衍也加了上去。

        这样，我们才有名正言顺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机会。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武夷山呆久了，沾染了山上菩萨的气息，阿衍身上总是多了份漠然，少了份红尘气息：“我记着的。”

        原本家中冷清寂然，如今却是热火朝天。常山公主将顾家的财产都给了我，我和阿衍就要以新主子的名义，接见顾家原先的仆兵、庄园里的庄户和商铺里的管事。

        比较庆幸的是，早年我有一半时间在武夷山陪阿衍，学医术，回家的一半时间享受天伦之乐尚且来不及，又怎么会去过问家中事务？故家里的仆兵、庄户和管事都从未见过我的面，不必担心我原来的身份被暴露。

        管家理事是每个闺阁小姐的必学技能，我虽然出格了些，可以随阿爹阿娘四处玩耍，但这些东西也没有放松。顾家铺子、田庄、仆从的管理本来就法度清晰，我接手后，重新管理起来也方便。

        原本的仆人管事，因为顾家落败，担心被新主人买下后被清算，卯着劲的巴结我。经过一番观察，我终于从他们中挑出了两个可用的人----王墨和顾单。

        我将这二人带到阿衍面前，坐在椅子上冷眼看着他们：“我和阿衍虽然年纪轻，但也不是不懂世事的人，你们若想报仇，就听从吩咐，用心做事。若是吃里扒外，宋瑞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王墨和顾单立刻跪地：“见过二小姐，见过四少爷！奴才愿意为小姐和少爷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阿衍皱着眉头看着我：“阿姐，这两人是谁？”

        我对着他介绍：“王墨以前是管理阿娘嫁妆的管事，是王家世代奴仆，一家子都被陪给阿娘做嫁妆。顾单是岩叔的儿子，在外面管家里的铺子的。”

        阿衍没有多说什么，等那两人下去后，他才问我：“阿姐，这两人可信吗？”

        “暂且信着吧，”我其实不大关心这两人忠不忠心，因为他们来投靠我，他们的命就在我手里捏着，毕竟每月万蚁嗜骨，万虫噬心的滋味没有人能忍受。一旦他们的行为引起我的怀疑和不快，千机引就会引发他们身上的嗜心毒，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事发那天，他二人逃过一劫，家人却同阿爹阿娘一样，都被宋瑞害了。他们也是想报仇的。”

        我知道阿衍现在对谁都怀着戒备之心，我亦同样如此。

        哪怕王墨顾单和我们一样，是被相同的命运驱赶到一起的人。

        手里有了人，办事情果然就方便多了。初时我让人准备的一百八十根银针和各式各样的草药，王墨很快就隐秘地送来了。

        将要中秋，晚间有些凉了。我在院子里看着明月，恍惚间脑海里又出现了那晚的惨剧，明月似乎也变成了血月。

        我闭上眼睛，一丝一丝地回忆当时的场景。就是要剜心一样的疼，刻骨一样的恨，才能让自己记住责任，一路鲜血蜿蜒也要走下去。

        我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皇后娘娘，就让我好好为您准备一份中秋大礼。

        十四日深夜，王墨和顾单就驾着马车将我和阿衍送到了京郊边上的一处林子里。离林子不远处，是一处庄园。庄园位置并不是很好，有些偏僻，但里面住的人很多。

        我和阿衍，王墨，顾单并不出声，静静地在车里养神。

        直至晨光微熹，庄园大门打开，有许多仆从驾着牛车，将一车又一车的东西往里面搬。

        我撩开帘子，远远地看着那里的情况，轻声问：“人都混进去了？”

        顾单的声音里带着杀气：“混进去了，都是京里的地痞流氓，做事情不手软。六子拐了七八个弯才找到的，都是刚犯了大罪的人。等事完了，这些人都杀了，正好以恶除恶，为民除害！”

        都进去了就好。

        我轻轻嗯了一声，又坐回车里歇着去了。

        为了不引起庄子里的注意，我们将马车停在林子深处。

        整整歇了一天一夜后，天终于黑了。

        中秋之夜，庄园里的人不能出门，在里面玩得更凶了。

        我这样没有练武的人，远远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里面的喧闹声。

        王墨和顾单听着里面的声音恨得咬牙切齿，握成拳的手不住发抖。

        阿衍轻声问我：“阿姐，一个也不放过吗？要不要留几个下来问话？”

        我冷冷地说：“皇后欲给顾家加上冤名，被太子殿下阻拦。后来虽然让宋瑞背了全部黑锅，但一同去围杀朝廷重臣的骁骑营一样难逃责罚。骁骑营指挥使被判斩首，其余参与的人全部都是绞刑。可是骁骑营里全是重臣、高门和贵族子弟，全部是代表家族投奔皇后的。皇后舍不得这部分势力，也不敢让他们没了命，故行刑的时候买通了狱卒，用牢里的其他犯人代替了他们去受刑，又让他们躲在这里避风头。阿衍，到时候你只管动手，不需要你考虑问不问话，他们自己就会求着把话讲完。”

        空气中隐隐传来桂花的暗香。

        我听到阿衍的呼吸放得更轻了。

        半个时辰后，一队护卫巡逻而过。走到庄子门口换班时，两队人身子一软，居然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了！

        庄子里的声音轻了下来。

        “成了！”王墨忍不住紧紧捏了下马车横栏，从靴子里取出匕首，回头对我说，“我和顾单先上，探探情况，没问题了四少爷再上。二小姐就等着我们的好消息吧！”

        我冷声道：“我也要一起去的！”

        顾单担心地看着我；“这样血腥的场面，小姐怎么能去呢？”

        我从包裹里拿出两把匕首，随身带好，没有理会他们。

        阿衍看着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坚定说道：“你们先去，我和阿姐随后跟上。”

        王墨和顾单无奈，只能整了整行装，在夜色的掩护下，用上小轻功，朝庄子里掠去。

        我在车里，看到他们一人一刀，将护卫队都解决了，对我和阿衍做了个可以的手势后，猫着腰跟着阿衍往前去。

        两队巡逻的护卫已经死透了，地面上全是血。

        王墨用匕首将大门撬开一条缝，对着门缝观察了一会儿后，才猛地踹开了整扇门，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我和阿衍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庄子里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灯笼。庭院里放了好几张大圆桌，桌子上放满了美酒佳肴。不过，原本赏着月喝着美酒，尽情潇洒肆意快活地人都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惊恐地看着我们，想说话又提不起力气，最后只能在那边痛苦：“饶命啊！”

        也有人在那边骂骂咧咧：“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可是户部尚书的儿子，你们敢动老子一下，老子就灭你们全家！”

        我觉得自己的眼中都快渗出血来了。

        推开挡在我面前的阿衍，我大步走上前，揪出一个人，拔出匕首抬起那人的脸，对顾单说：“你不是想知道岩叔是怎么死的吗？当日阿爹被一刀砍倒在地，岩叔扑上去想救他，就是被这人一脚踹倒，然后招呼着人在岩叔身上砍了十七八刀，将他的手脚都砍断了。我是亲眼看着岩叔哀嚎着想要爬出来，却生生被这群渣滓砍到断气的！你若要报仇，就从这人开始！”

        顾单双目通红，拿着匕首就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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