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见过主母

我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与你合作，我可以是你的幕僚，你的军师，但绝不是你的属下，也不会是你的女人之一。你与我之间，就如皇上如季绍季舍人之间。”

        皇上虽然傻，但不是没有感觉。皇后朝臣都在利用他，时间久了，他自然也感觉地出来。但就是有那么一个人，秉着忠君的思想，一心一意为他打算，为保住他的性命和皇位殚精竭虑。

        那人，正是季绍。

        如今这个朝堂上，若说真的君臣相得，互相依存，唯有这两人。

        姬昭起身，目光中不知含着什么，道：“一言为定！我绝不会令卿卿成为我的属下，也不会是我的女人之一，只愿我们二人之间，相得益彰，彼此依存。”

        结盟就此达成。

        姬昭知道我手上人手不够，并且张贺的屠刀随时会落在我头上，于是不假思索地就将南来北往的掌柜叫进来，对我说道：“从今日起，南来北往就先给你用着，有事情吩咐他们去办就是。”

        我愕然。世人只道南来北往背景神秘，说不定是江湖上哪个大魔头开的，不然对待闹事的人怎么会这么凶残，偏偏还让人抓不到把柄？没想到，居然是眼前这人开的。

        不过，有了南来北往在背后支撑着，我办事也能方便许多，至少，能给张贺不少烟雾弹。

        掌柜身体胖胖的，看上去慈眉善目。他一直在门外候着，以防姬昭随时传唤。一听姬昭叫他，他立马进来，单膝跪在地上：“主子有何吩咐？”

        姬昭端坐在椅子上，眼神幽深。他浅浅啜了口茶，道：“还不见过你家主母。”

        我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阿衍更是下意识地直接拔剑指着姬昭：“混账！我阿姐岂是你能肖想的！”

        “大胆！住手！”其他跟随着姬昭的人听到动静，立马冲进房间。看见眼前场景，他们纷纷拔出剑和阿衍对峙。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姬昭训斥了自己的随从，命他们放下剑。然后拉了拉我的手，当着众人的面亲昵地给我理了理头发：“咱们之间，是迟早的事情，何必害羞。”

        我不理会他说的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见我不想应和他这出安排，他又含笑捏了捏我的鼻子，宠溺道：“好了好了，我不该不经过你的同意就告诉他们，不生气啊。这样吧，我把南来北往给你，就当是向你赔罪了，好不好？”说着，还对我使了个眼神。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难道我要用自己的名声换一个南来北往？

        脑中思绪万千，表面上我却波澜不惊。我感觉到姬昭似乎还有话说，掌柜地又是一副惊愕看着我的样子，只能忍下这口气，对阿衍说：“阿衍，收剑。”

        阿衍皱紧了眉头：“阿姐！”

        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已经将姬昭抽筋拔骨无数次，口中却只能道：“收剑。”

        阿衍的眉头跳了跳，最终还是无奈地收起了手里的剑。

        掌柜委实是个聪明的。他见姬昭这样哄我，便知道南来北往易主的事情是不可更改了，于是立马单膝跪在我面前，道：“小的见过主母，主母若有要差遣的，只管吩咐小的。”

        姬昭又拉了拉我的手，我只好道：“起来吧。”

        姬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看向阿衍，表情温和：“阿衍师从武夷山，想必功夫十分了得，”说着，他又点了点跟着他的随从，说道，“我那些仆从，虽然粗鲁不堪，倒也有些本事，阿衍可要和他们切磋一下？”

        阿衍朝我看来，征询我的意见。

        我心神一动，对他点了点头。

        不过片刻，呼啦啦地走了一大片人，整个房间里只剩下了三个人。

        姬昭对掌柜的使了个眼色，掌柜的走到门口，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后，才将门关上，连门栓都拴上了。之后，他走到姬昭跟前候着，等姬昭点了点头，才走向八宝阁放菩萨的地方，将菩萨微微抬起，在底座摸索了一会儿，使劲按了按，然后不知道哪里传来“咯哒”一声。

        掌柜将菩萨放好，又走到八宝阁放梅瓶的地方，双手握住梅瓶，左转一圈，右转两圈，再左转一圈，空中又是“咯哒”一声。

        这还没完，掌柜退回房子中央，围绕着桌子在盖着红毯子的地面上左转一圈，右转一圈，然后不知怎么走了几脚，原本毫无缝隙的墙上居然开了一扇门。

        我目睹了这一切，看着八宝阁上琳琅满目的珍宝，忍不住感慨：“好灵巧的心思。”

        这样的机关，要找到一个简单，难的是，要按顺序找到机关，并且逐一破解。若不是按顺序来，碰到任何一个机关，都是没有用的。

        姬昭让掌柜的在外头候着，自己带着我从那扇门进了密室。刚一进密道，那扇门就自动合起来了。

        密道里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从墙上拿下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让我拿着。夜明珠温润的光照亮了小小一块地方，不大，却足够人看清。

        我跟着他往里面去，晕晕绕绕有些分不清方向。姬昭一手拉着我，一手在墙上摸了一把，墙面上居然出现了几个小孔，然后男人的谈话声随着明亮的光线一起传入密道中。

        “谢导的大儿子谢蕴病了，半死不活地，我觉得时机来了。”

        “他的小儿子暴戾又纨绔，若能除了谢蕴，谢家…;…;”

        太子似乎在墙上摸了一下，然后那些小孔又被堵上了。

        换了一个地方后，他又故技重施，这一次，我听到了和我有关的内容：“今天在斗诗大会上看到一个小娘子，姓叶，那真是清纯动人，貌若天仙，美得不可方物。”

        “吴兄可曾和那小娘子交谈？以吴兄这样的才情、家世、容貌，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唉，别提了，沈玉那个死呆子拦住我们前头。那美人的弟弟一发怒，沈玉便自己不去和小娘子说话，也不准我们去！那个死呆子，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时机。”

        “沈玉？他不是被张贺张大人大卸八块了吗？听张大人说，沈玉以下犯上，意图刺杀他，故毫不留情地取了他的姓名，要以儆效尤呢。”

        “沈玉那死呆子，我们还不了解，他哪里有那个本事去惹那杀神？”

        “听说，张将军还在四处寻找沈玉临死前说的沈小姐，你说，会不会…;…;”

        “铁定是！机会来了，我们且捏着这个把柄，去威胁那叶小姐一番，等咱们玩够了，再敬献给张大人，岂不是美人权势一样不漏，嗯…;…;你懂的。”

        “好主意！吴兄果然不愧是吴兄！”

        我气得浑身发抖，心底一片凄凉，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那两个人碎尸万段。这个世道，怎么变成了这样？竟然比地狱还要残酷。

        姬昭倏地将小孔堵上，握住了我直冒冷汗的手，眼中泛着冷光，语气却十分温柔：“卿卿放心，这些人不过跳梁小丑，不会有任何影响的。”说罢，他又牵着我的手，往下一个地方走去。

        我这时才明白，原来南来北往号称绝对隐密，没有任何人可以打听到客人的隐私，只是糊弄外面那些人的。它真正的用途，是作为太子的情报楼。

        我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轻声问他：“这座楼耗费不小吧。”

        姬昭牵着我继续往前走，说道：“三年前忽林鲜卑叛乱，一度打到了京城脚下。许多世家被吓得往南方迁徙。我令人封锁了他们的宅子，在密室里找到打量金银珠宝。南疆有一种消声石，以此建立房屋，外面的人无法听见里面人的声音。这种石头，知道用途的人极少。我便和那些世家联系，让他们采集石头给我送来，我用金银购买。”

        我明白了。对于世家来说，采集石头而已，根本就不费什么事，能够将在老宅里的金银运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我对姬昭有些刮目相看。

        之后，姬昭带着我将整个密道都走了一圈。南来北往的包间，每一间客人的谈话都能在这里听到。有人在这里密谋害人，有人在这里偷欢，有人在这里分赃，那些所谓绝对隐密的包间，将这个王朝的腐朽和堕落的都密密地包裹起来，制造了一份干净的假象。

        姬昭又对我说：“我知道你怪我和邱二说你是主母，但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你虽聪明，但于御人之道并不精通，不是所有的奴才能可以靠毒药控制的。”

        我的脸上有些发烧。作为一个活得相对还算自由的女子，我学医术已经是很出格了。虽然内宅里的御人之道也会有接触，但毕竟是不一样的。当初找到王墨和顾单时，也因为不能确定这两人是否有异心，粗暴地让他们自己吃了毒药。

        姬昭接着说：“邱二心眼多，若不这样把你身上的名分定下来，你收服他恐怕还要一段时间。而眼下，我们却耽搁不得。”他看我似乎不乐意，顿了顿，又补充了说，“你若是真不愿意，等扳倒了皇后，你再假死一次，我给你恢复顾卿的身份，顾衍也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了。到时候，要走要留，都随你。”

        我早说过姬昭有看穿人心的天赋，果然，他又抓住了我的软肋，偏偏我又舍不得拒绝。

        离开南来北往时，阿衍一身是汗，双眼明亮地跳上了马车。

        我见多了他少年老成，一副看透红尘的出家人模样，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快活的感觉。我忍不住问他：“阿衍心情似乎很好？”

        阿衍笑了笑：“姬昭这人虽然看不清底细，但他手底下的人，倒也有些真本事。即便是在武夷山，我也没有打得这么痛快了。”

        两人说话间，我们就回到了叶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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