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接近张岚

我劝不动阿衍，就只能倾尽全力帮他。各色毒药解药，收拾了整整两大箱子，还有各家收集的兵书，能找的也全部找给他。

        然而我也未能给他准备多少东西，他就出发去了西山大营。

        张杨两党的事情，朝廷说不准能拖多少时间。趁着这段时间，赶紧掌握西山大营才是最要紧的。我站在门口，目送阿衍骑马而去，久久不愿意离开。

        和我相依为命的弟弟，要去闯自己的路了。

        京城繁华，便是内忧外患不断，也需要作出个热闹有生气的假象。过了斗诗大会，又有赏菊大会。到了赏菊大会那天，全京城都被摆满了秋菊，大片大片的紫色，延绵不断的金黄色，还有王谢两家极为稀罕的绿菊。京城简直变成了被菊花包裹的花城。

        我接到王瑛的帖子，邀请我一起去赏菊。

        真是刚打了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我正想着出门的理由，王大表姐就直接给我送上门了。

        王大表姐此人，无利不早起。这样平白发一张帖子给我，定然是有什么用意的。

        我依旧是穿了素净的衣裳，带着玉润，王墨和邱二就出门了。然而刚出房门，我就看到门口停了一辆华丽的马车。马车前套了两匹洁白如雪的高头大马，车子是黑楠木的车身，车顶华盖精美，车身雕梁画栋，巧夺天工。车身上还开了两个大窗户，用粉色的纱缎做车帘。清风吹过，车帘飘扬，隐隐可以看见里面的装饰。

        王墨将两名看着十分沉默的仆从带到我面前，说：“小姐，这是王家的马车，说是奉了王家大小姐的命令，来接小姐赏菊。”说罢，将王家送来的手信交给了我。

        我结果手信，确定上面有王家的标记，不动声色地收入袖子中，道：“那便走吧。”

        等玉润扶着我上了马车后，王墨和邱二眼疾手快地占了马车上的座位坐好，王家来赶马车的仆从就只能跟在马车后面干瞪眼。

        王瑛约的地方在汴河边的草丛上。王家用雪凌隔出一里地的位置，在那一里地里，放满了各种珍品菊花。女眷就在那里面赏花，也不用抛头露面和别人挤挤挨挨。

        我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种雪凌，因产量稀少，要好几十量银子一尺，普通人家能有一块布做帕子就烧高香了。

        放眼过去，湖边全是这样的世家。有王家这样用雪凌圈地盘的，也有用谢家那样绿碧丝绸圈地盘的。

        这是属于世家的奢靡。

        仆从领着我一路走向王家的赏菊地，还未到河边，就碰到了依靠在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邵远。

        我停了下来看着他。

        秋风拂过我的头发，我对着他笑，轻声叫他：“阿远。”

        邵远没有穿盔甲，而是穿了一身宝蓝色的劲装，罩了一件同色的外衣，看上去英气逼人。周围有不少姑娘暗暗偷看这他。

        他懒洋洋地看着我，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看了眼王家的方向，说：“王大小姐邀请我去赏花，阿远可要通行？”

        邵远摇摇头：“你先去玩耍，我在附近等你。稍后，我有话和你说。”

        我迟疑了一下：“要不，我去和王大小姐告个饶，马上出来？”

        阿远的眼神复杂，他道：“不用，你好好玩便是。”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样，总觉得他十分古怪，但还是带着邱二和王墨去了王家赏菊的领地。

        玉润在一边边走边笑：“小姐也真是的，邵将军明明就是为了小姐特意等在这里的，人家说了让您先去玩，您就真的走了，可不知道将军心里该怎么委屈呢？”

        我轻斥了她一声：“不得胡说！”

        玉润忙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仆从帮我掀开雪凌的时候，王瑛正和一个身材纤细，容貌秀美的女子讲话。不知那姑娘讲了什么，乐的她捂着帕子笑。见我过来了，她随意地对我招招手，说：“叶小姐快过来。”

        我脚步不停，到她们跟前，行了个平辈礼，然后含笑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我看到那位小姐一直打量着我，眼中先是闪过惊艳，紧接着又变成不屑。仿佛打量完了一件物品，她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矜持又优雅。

        已是秋日了，天也凉下来了，王大表姐手里却还拿着一把蝴蝶的团扇。她用团扇掩唇轻笑：“这是清河崔氏的小姐崔绛，阿爹给三哥定的未婚妻，我未来的三嫂。卿卿快帮我看看，我这三嫂是不是美丽优雅，温柔可人？看准了，可千万别误找个母老虎，不然以后看见三哥就害羞的小娘子可怎么办哟。”

        我心中一痛，抿着唇笑了一下，并不答话。

        崔绛则含羞嗔了王瑛一眼：“看你，说话这么粗俗，叫谁能相信你是王家的大小姐。”

        王瑛看着我，笑得越发开心：“卿卿，你可得好好谢谢我这未来的嫂嫂。我想着，你虽然在守孝，可出门了就不能那么朴素，尤其是这种花团锦簇的日子。我们家是自己人，到没什么的，若是遇到不好说话的人家，还以为你故意的呢。我这未来的嫂嫂听我说了后，二话不说就派人驾马车来接你了。那可是崔家家主特意为崔小姐打造的，是不是很精美？咱们家一下子还找不出这样的呢。”

        我瞬间明白了王瑛的险恶用心。她一口一个嫂嫂，一口一个清河崔氏，不就是想用崔绛来羞辱我吗？我不过一个孤女，顾家百年传承后继无人，顾家家产比不过清河崔氏。

        后宅里的弯弯绕绕，向来杀人不见血。

        若我还是原来的顾卿，我定是要为这个闹一闹王诩表哥的。可惜我不是了，当我走上复仇之路的时候，我就摈弃了自己的感情，怎么可能还会因为王诩表哥吃醋呢？

        于是我笑了笑，说道：“既如此，那就恭喜崔小姐和王小姐了。想必王三公子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十分开心的。”

        王瑛还神态自若，崔绛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

        这时，又有几个妙龄小姐掀开雪凌走了进来。

        一说：“你们在说什么呢？”

        一说：“我仿佛听见了王三公子的未婚妻，那不是顾卿吗？”

        又一说：“是啊，听说斗诗大会的时候，王三公子亲口承认即便未行礼，顾卿也是她的妻子。王三公子如此痴情，真叫我感动不已。”

        这回，王瑛的表情也维持不下去了，崔绛的笑容就真的是如石头般僵硬了。

        王瑛忙起身招呼这几位小姐，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想到来我这儿了？定是为绿菊来的吧。”

        于是，几位小姐又满怀热情地讨论起绿菊来。

        眼看着这里没有我什么事，心里又担心阿远在外面等着急了，我便起身和王瑛告辞。

        这一次，王瑛是忙不迭地将我送走了。

        离开河边时，玉润很是惆怅地说：“什么琅琊王氏，清河崔氏，看这两位小姐，也不过如此。真是枉费我这么憧憬世家。”

        我知道她原来是外面的农女，差点被家里卖给县城里的老商人做妾，是顾单救得她。后来她曾在顾家当差，这才把规矩学起来的。

        我笑了笑：“顾家难道不好吗？”

        玉润沉默片刻，道：“顾家当然好，就是因为在顾家当差，我才会觉得世家大约都是如此令人向往的。可是小姐，这世道上，仁善的人反而保不住家人。”

        回到原来的树下时，我却发现阿远已经不在了。有些疑惑地将整个湖边都绕了一圈，我还是没有看到阿远的身影。

        遍寻不着后，我放弃了继续的打算。

        我轻声问邱二：“你确定张岚会在这种时候来赏菊大会吗？”

        邱二低声道：“越是紧急关头，越是不能表现地慌张。尤其是张家这种乍然暴富的人家，把面子看得比天还重。即便张岚不想来，张家也会推着她来。”

        我还想再问他一些事情，哪知道抬眼间，就看到一个穿着粉蓝色的姑娘，带着一个丫鬟，慌慌张张地往我这边跑来。

        来的人，正是张岚，张小姐。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还没找她呢，她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只见张小姐表情惊恐，香汗淋漓，衣裳凌乱，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她随身跟着的丫鬟更是吓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招呼她，就看到了追着她跑的男子。

        那个男子穿着锦衣华服，但是眼袋深深，脸色蜡黄，脚步虚浮，明显是纵情神色，花天酒地搞坏了自己的身体，连两个弱女子都追不上。

        倒是男子身后的家丁仆从，凶神恶煞地超过主子，追上前一把抓住了张小姐和她的丫鬟，将他们扭送至锦衣公子跟前。

        邱二刚想出手，就被我拦下来了。我握着他的手腕，对着他和王墨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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