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事在人为

跟特鲁尼的这通电话，赵耀国同样不轻松。

        虽然赵耀国相信，特鲁尼是一个以利益为重的商人，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但是用言语跟行动去威胁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势的人，换成谁都会捏一把汗。再说了，特鲁尼在住进白宫之后，还是那个利益熏心的商人吗？有太多的未知因素，可是赵耀国不得不这么做。这也是冲突爆发之后，赵耀国第一次冒险，而且风险极为巨大。如果威胁没产生效果，此举等于把花旗拉入了这场冲突。同样的，如果特鲁尼认为来自华夏的威胁太大，已经对花旗核心利益构成威胁，同样会做出参战的决定。只有让特鲁尼觉得受到威胁，不过没有对花期核心利益构成威胁，才会产生效果，也才能让花旗呆在战场之外。从本质上讲，赵耀国这么做其实是为特鲁尼提供一个让花旗保持有限中立的理由，让他能够控制五角大楼的将军，避免由军方主导局势。

        在赵耀国看来，只要特鲁尼还具有商人的眼光，就能看出其中的奥妙。

        只是，特鲁尼能不能看出来，以及会如何应对，那就不是赵耀国能决定的了。

        李佑廷过来的时候，赵耀国在花园的鱼池旁边。现在是初春，京城傍晚时的气温在零摄氏度左右。水面的冰层已经裂开，只是要不了多久就会重新冻结。还要再过一段时间，在寒潮过去后才会完全解冻。

        “老李，你觉得后世会如何看待我们？”

        李佑廷还没有走近，赵耀国突然问了一句，让他一下没有反应过来。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虽然局势依然在我们掌握之中，而且大体上并没有偏离我们的预判，但是在过去的十多个小时里，我们有数次结束冲突的机会，需要的只是做出一点牺牲，可是我们却什么都没有做。从这个角度看，局势发展到这一步，我们也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你是在担心成为华夏的千古罪人？”

        赵耀国淡淡一笑，说道：“如果有这样的担心，当初就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

        “虽然我不相信‘历史由胜利者书写’这句话，但是我一直相信时势造英雄，更相信英雄造时势。还记得在你回中央之前，我们谈的那些话吗？快二十年了吧，不过我至今都清楚记得。你告诉我，在经过了数十年的和平建设之后，已经为复兴打下了坚实基础，但是并不值得高兴，因为在前面等着我们的将是比进行和平建设艰难百倍的挑战。为了说服我，你提到了两次在经济总量上超越大不列颠、却两次以惨败收场的日耳曼。按照你所说，在和平时期进行国家建设，为复兴打下基础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也是最轻松的一步。华夏文明能不能实现伟大复兴，看的不是建设成果，而是能否把建设取得的成果充分利用起来。正是被你说服，我才跟随你回到中央。这么多年来，我从没忘记初衷，也从来没有因为波折与困阻而动摇。你也一样，从来没有动摇与徘徊过。至于后世的评价，我觉得不重要，也不会花心思去想。”

        “看来，是我想多了。”

        “这么冷，我们还是进去说吧。”李佑廷呵呵一笑，说道，“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了。”

        “准备得怎么样了？”赵耀国微微点了点头，朝书房那边走去。

        “都已经安排下去，总参也完成了部署，作战命令已经下达到各级参战部队。”

        “有消息吗？”

        “现在，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赵耀国长出口气，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到现在，我还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没想到这一天会如此快的到来。”

        “迟早都要来，是吧？”

        赵耀国笑着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心情沉重的不止是赵耀国，还有扶桑首相宫本三郎。

        收到花旗发来的消息，宫本三郎立即召开了内阁紧急会议。只不过，宫本三郎并没指望能够得到花旗的直接支持，因此在特鲁尼表示花旗暂时不会出兵时，宫本三郎没有为此感到惋惜。

        花旗不出兵，不等于不会支持扶桑。

        特鲁尼已经明确表示，在扶桑正式宣布与华夏处于冲突状态后，参议院已经通过了他的提案，即采用转移交付的方式，抽调一批花旗空军的F-22A战斗机交付给扶桑，今后用扶桑订购的F-22A偿还。特鲁尼还提到，只要有需要，还可以采用类似办法向扶桑提供更多的战斗机，不过主要是F-15与F-16等第三代战斗机，毕竟花旗空军装备的F-22A并不多，至于F-35A则受产量限制，生产出来的早就交付给了购买的国家，花旗同样没有多少库存，近期能提供的极为有限。除此之外，特鲁尼保证将在非军备领域无条件支持扶桑，主要就是战场情报。

        特鲁尼在这个时候明确表态，还专门打热线电话说明情况，宫本三郎当然清楚其中的原因。

        很简单，特鲁尼此举是顺水推舟，借助了华夏刚刚发出的战略威胁。

        只不过，宫本三郎并不感到惊讶，因为这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为了让花旗老老实实的呆在战场外，华夏肯定会在冲突挑明之后发出威胁信号，用强大的战略反击能力来遏制可能出现的军事干预。特鲁尼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以避免冲突升级为战争为由，从而不需要兑现盟约义务。

        这确实是一场冲突，并非需要花旗履行义务的战争。

        别忘了，扶桑至今没有向华夏宣战，田中俊在新闻发布会上只是提到因为渔业纠纷与华夏爆发军事冲突。同样，华夏外长王学炽提到的也只是冲突，没有言及战争，更没有向扶桑宣战。

        此外，双方至今没有召回驻对方的大使。

        显然，冲突是有限的，也能够得到控制，自然不存在要盟国兑现义务的法理基础。

        那么，这场冲突是可以控制的吗？

        在王学炽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之后，宫本三郎对此打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因为华夏外长在新闻发布会上说的那些话，或者说透露出的信息，表明华夏当局并没有立即结束冲突的意愿。

        当然，这等于宣告由田中俊发出的外交威胁没有达到目的。

        到这一步，摆在双方面前的选择都一样，就是继续打下去，直到其中一方遭受了无法承重的惨痛损失。或者说，只有其中一方认为自己已经无力继续打下去了，才会出现停火谈判的机会。

        那么，谁会首先丧失打下去的能力？

        虽然特鲁尼做出了保证，而且第一批四架F-22A已经从花旗起飞，由扶桑飞行员驾驶返回，预计凌晨就能到达扶桑本岛北面的机场，但是双方在宣布进入冲突状态之后的第一次大规模交火肯定不会等到这批F-22A到达之后。再说了，四架F-22A根本无法弥补扶桑空中自卫队遭受的巨大损失。

        更重要的是，华夏掌握着主动权，而且已经采取行动。

        在与特鲁尼通电话的时候，宫本三郎就收到了由防卫省发来的消息，滞留在事发海域的那批华夏军人已经登上了尖岛。虽然只有四十人，即便加上随行的海警官兵，总共也就一百多人，肯定无法守住这座岛屿，但是华夏抢先改变基本态势，等于逼迫扶桑立即发动针对性进攻行动。

        用小早田秀吉的话来说，华夏此举就是要扶桑立即派兵攻打尖岛。

        道理很简单，只要拖上几天，那些登陆尖岛的华夏军人就会把占领变成既成事实。虽然理论上，只要在冲突结束之前夺回尖岛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但是从军事角度看，夺回的时间越晚，对扶桑越不利。按照小早田秀吉所说，冲突的性质已经随着华夏军队登上尖岛发生了变化，不再是普通的渔业纠纷，而是涉及领土领海的主权之争。华夏军方肯定不会就此收手，会持续向尖岛增兵，把临时控制变成实际占领。已经登上尖岛的华夏军队会同时展开行动，为永久控制尖岛做准备，比如在尖岛上搞建设，或者修建防御设施，因此扶桑得尽快夺回尖岛，拖得时间越长就越不利。即便只单纯的从冲突本身来看，等到华夏军队在尖岛上建立起了坚固的防御阵地，再派兵前去夺取，必然要遭受更大损失，也肯定需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当然，还有一点是小早田秀吉就没有提到的，即华夏军队登陆尖岛造成的政治影响。

        虽然消息还没有传出去，政治影响并没显现出来，但是宫本三郎能够想到，消息扩散之后所造成的震动会多么巨大。说得严重一点，宫本三郎的内阁很可能因此垮台。当然，宫本三郎最关心的还不是自己的政治生涯，而是比他个人政治生命重要万倍的东西，即扶桑的国运。以宫本三郎的判断，只要华夏控制尖岛成为既成事实，局势就会失去控制，冲突很有可能演变为战争。别说是宫本三郎，即便是态度积极的小早田秀吉等主战派，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跟华夏开战。

        说得简单一点，没有人会蠢到去发动一场根本打不赢的战争。

        那么，当务之急就是夺回尖岛，最好在消息扩散之前夺回来，好给国民一个交代，同时夺得冲突的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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