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有的人，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见了最后一面
所以平淡有时候是一件残忍的事。
江世霖将手上的牛奶放回去一盒，朝着江老太太笑了笑，“奶奶，我们走吧。”
江老太太把刚刚的那声“君清”听得清清楚楚，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也垮了。她几乎也从来没看见过江世霖这样，哪怕是以前肖慕白走了之后，江世霖也都只是借酒消愁，颓废了一阵子，然后就又开始拼命工作。
可这次他都没怎么喝酒，就好像一切如常，却平静地太过，反而像是暴风雨前的安宁。琉璃在破碎的时候，都是从里面破的，小小一道裂缝，往外面延伸蔓长，然后在某个瞬间化作粉末。
这让老人家更加担心，却又说不出话来，只能安安静静地陪着他逛完超市买好东西后回家。
家里也已经很久没有人住了，江世霖之前不敢回家，害怕一个人面对毫无人气的冷清，今天也是鼓足了勇气才打开家门。
大概快一个多月了，屋里已经落了灰，门一开就是扬尘扑面而来，他轻轻咳了几声，身后拎着菜的女佣就忙道，“少爷您要不在外面等一等，我马上把屋子收拾干净。”
“不用了，我帮你一起吧。”
江世霖说着就把老太太先推了进去，帮她开了电视之后就捋起袖子洗了手，“你把客厅和厨房收拾一下，我去收拾卧室。”
卧室里的灯打开，一切都还很宁静，江世霖还记得那天，他只是回来晚了和沈君清吵了架，然后沈君清就没回来过。他踩着羊绒地毯坐到了床上，床单上早就没有了那时候的气息，可他总还觉得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天的沈君清气呼呼的质问他的样子。
他真不该和他吵架的，如果没和他吵架，如果那天顺着他的话哄着他，或许后来的事就都不会发生。
有时候觉得命运真的特别奇妙，在你毫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走向了另一个方向，而等你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有的事，以为是最不要紧的，偏偏就是最重要的转折，有的人，在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见了最后一面了。
如果早知道那天是最后一面，江世霖绝对不会和他吵架，一定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他好好告别。
江世霖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眼睛酸涩的感觉就在这种安静里更加清晰。
女佣来敲门的时候江世霖刚把床和浴室收拾好，“少爷，要我帮忙吗？”
“衣柜里的衣服你看着拿出来洗一下吧。”江世霖正在收拾书架，女佣应了一声就打开了大大的衣柜，然后愣住了，不敢动手。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少爷，沈少爷的衣服要收起来吗？”
江世霖拿书的手一顿，转头看了过去，大开的衣柜里挂着许多沈君清的衣服，有他自己买的，也有他给他买的。所以有贵的吓人的，也有最简单的棉麻T恤，哪怕只是衣服，沈君清都好像是要跟他对着干一样。江世霖也愣住了，这些衣服，或许是沈君清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了。
女佣低了头，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要被骂，江世霖看她这么一个小姑娘这么为难也有些不忍心，轻声道，“洗干净之后，还是挂起来吧。”
“是。”
女佣不敢再说话，转身默默收拾东西，江世霖收完书架之后就离开了卧室，江老太太看了过来，江世霖就朝她笑了笑，“奶奶，今晚我给你做饭吧。”
江老太太假装没发现他红着的眼眶，点了点头，就又看向了亮着的电视屏幕。
江世霖进了厨房，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了，和沈君清处了这么久，他切菜炒菜倒也有模有样的，甚至把女佣都吓到了，差点以为江世霖是要辞退自己。
晚上一般没什么事，江世霖就让她下班了，然后自己把做好的饭菜盛出来，看上去挺好看的，可惜味道非常一般。自己咬咬牙吃下去就算了，却拿不出手，江世霖夹了块茄子放进嘴里，硬硬的，还沾了好大一块盐巴，生生把自己吃哭了。
“怎么这么难吃啊”
江世霖把茄子咽下去，抬头看着江老太太，一边红着眼眶一边笑着安慰她，“奶奶，我们以后，就要吃这么难吃的东西了。”
江老太太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来，她是真的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江世霖。
“奶奶你别哭啊，”江世霖拿纸抹了自己的眼泪，然后蹲到了她面前，帮她也擦了眼泪，“我煮粥应该不会太难吃，奶奶你以后就喝粥吧，其他的我会学的。总不能他他不在了，我们就不过日子了，对不对？”
“世霖”
“您别担心，我挺好的，”江世霖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心里的委屈就像潮水一样涌了过来，一阵又一阵的要让他窒息。总是这个样子，每次以为他可以喘一口气了，就又要被拖下去，反反复复，他真的很累了，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江老太太大概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抬起手来，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这么温柔的动作，就击中了江世霖内心脆弱的地方，终于在这个全是沈君清的记忆，现在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卸下盔甲，溃不成军。
“奶奶，你说，他那个时候，他想什么呢，他会不会恨我啊？”江世霖渐渐跪在了地上，脸埋在江老太太的膝盖里，“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留下他一个人的，我好怕他恨我，他要是恨我，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一次都没梦见过他，他是不是真的恨我，我想和他解释的，他为什么不给我机会解释呢？他怎么能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就离开我？”
高档小区的高档公寓，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他们从来都是金字塔顶尖的人，可是现在却一无所有，只剩下两个相依为命的人还有一屋子的冷清。沈君清离开之后，也许什么都不会改变，生活照样往前，可其实什么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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