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chapter 84
卧室安静了很短暂的一点时间。
原本温馨的、暖融融的气氛在一刹那跌到冰点, 感觉到放在自己脑后的掌心动作停下、随后挪开,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的近朝颜品出空气里的危险意味如暗河漩涡,不知即将出现什么危险将她包围。
她抬起头, 急忙想开口提醒他这件事是他和原主定下的, 可是话都还没来得及说, 室内墙壁忽然映出很耀眼的紫色光芒、一闪一闪,像是哪家小孩执烟火偷偷溜进房间里点燃。
后知后觉的——
感觉到那股灼热的温度就在自己的脑袋附近燃烧,近朝颜猝然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发顶一缕长发因为朝向另一侧而微微拱起, 如玄凤鹦鹉脑袋顶的呆毛,此刻她的表情也确实是同样呆滞的。
因为她看见……
比床头夜灯更明亮无数倍、几乎让人无法直视的恐怖火焰, 正从男人右手中指上的彭格列指环里冒出来, 朝着四面八方绽开, 甚至要将他整个人拢在其中。
近朝颜本能地摸了下自己的长发发尾, 拢住却忘了松开, 因为她被云雀恭弥此刻比起十五岁状态被幻骑士打倒更可怕的表情所支配,吓得都忘了呼吸, 还是因为周遭释放出去的火焰越来越多,紫色云属性火焰明明只带增殖的特性,但此刻却因为浓度太高, 让周遭的温度开始急剧升高。
马上要被他炸掉房子的近朝颜:“!”
她终于反应过来, 哆哆嗦嗦地开口,“老、老公,你冷静点……那个结婚协议书是、是你之前签的……”
下一刻,主卧出现火灾之前——
“笃”地一声。
是彭格列指环被男人亲手摘下来、往旁边床头柜上一拍的动作。虽然整个房间里的云属性火焰在转瞬间消失不见,耀眼的紫光也消失,但近朝颜却能眼尖地看见, 材质坚硬的指环,因他的力道直接被拍到嵌进了实木桌面里。
“!”
女人被他的怒意吓懵了,眼睛圆溜溜地睁大,却见男人勾了下唇角,灰蓝色眼睛在这晦暗室内明亮到了极致,恐怕世上最锐利的刀锋也无法与他此刻的眸光比拟:
“然后呢?”
她听见云雀恭弥这般问。
明明他没有什么动作,但她已经从周围被恐怖气势压缩到让人也跟着窒息的空气里品出他心情差到极点,如果近朝颜此刻头顶有雷达,恐怕警告声已经密集到似发出尖叫的地步。
“然、然然后?”完全不记得自己要说什么的女人结结巴巴地重复他的问题。
云雀恭弥气笑了,他一贯知道这只松鼠表里不一,哪怕胆子小、却极有主见,但却从不知道她竟然有主见到了这种地步,在他一步步朝她走近的时候,她早就在计划怎么从他的世界里离开。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
“……从、从……”
近朝颜下意识被他牵着话题走,回忆起刚从柜子找出那份《协议结婚书》的时候,表情懵懵地和他对上,谁知男人却奇异地找出了答案,“从你那次喝醉、出现在我私人飞机上,问我为什么结婚的时候开始,是吗?”
“……”
根本想不起来酒醉故事的近朝颜不安地松开了手,紧张地开始攥指尖,感觉在他的这种气势里能正常呼吸就已经很艰难了。
云雀恭弥自己都对自己此刻的冷静感到讶异,仿佛他的思维已经被切割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全然被怒意焚烧、每时每刻都叫嚣着毁灭一切,但另一半却如坠结冰汪洋,将他每根理智神经都冰冻、稳稳维持,以至于他此刻竟然能心平气和地去探究她的离婚理由。
“所以你从那时起,就在为离婚做准备?”
“你很好,近朝颜。”为了离开他,连最爱的钱都可以拒绝。
听见最后的这句话,近朝颜明显意识到他好像气疯了,稍稍适应了他此刻的恐怖气息,她非常努力、艰难地重新开口:“不是……不是的……”
被对方亲自教导出来的、面对危险的本能在疯狂叫嚣她远离这个恐怖源头,但她却用尽全力克制这股念头,指尖颤抖着探出,只敢去拉他的衣袖,“以前我、我害怕你,所以觉得离婚很好,可是……可是我现在很喜欢你,所以才想、想说,如果婚姻到期,我可不可以……重新追你?”
大约是从那次失事的飞机上被对方带着一起跳下去之时——
望着那双灰蓝色、平静地仿佛一瞬间能支撑起她世界天空的眼眸时,她就不可避免地任由自己坠入那条爱河。
此刻感受到他的怒意,近朝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当初在彭格列基地的时候,男人训练她的那点杀气确实只是玩玩而已。
她现在感觉空气都成了锐利的刀锋,随着她的每一次呼吸,那些刀片都从鼻腔进入肺里,只在这种气势里待这么短的时间,每一秒却都要被死神的镰刀划过咽喉,而她仅能眼睁睁地看着止不住的鲜血从自己的喉咙里涌出。
话语说得太过艰难,眼泪就不自觉地从眼眶里溢出,完全没想到自己要在这种境况下表白的近朝颜努力眨着眼睛,想看清楚他此刻的神情。
明明都害怕得夹起了尾巴,身上每根寒毛都竖起,但小松鼠却在试图安抚这头在发怒边缘的猛兽,“不要、不要生气……呜呜呜……我真、真的喜欢你,想每天早上起来都、都看到你……想跟你一起生活……”
“刚、刚才说离婚是因为这是你和上一个人的婚姻……我想和你重新开始……呜呜云雀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嗝、你吓到我了呜呜呜……”
云雀恭弥:“……”
他看着面前这只光是顶着他怒意开口就已经被吓哭的小松鼠,见她一边哭一边表白,甚至被吓到哽咽的模样,心情忽然就很复杂。
敢提离婚的是她,现在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被吓哭到这幅惨状的也是她。
奇怪的是,方才中烧的怒火,确实奇异地在那几声“喜欢”里平息了稍许。
对他气息格外敏锐的近朝颜感觉到自己能稍稍喘过气了,立即抬手去抱他,薄红眼尾与含着泪光的、楚楚可怜的眼眸,还有微红的鼻尖与嫣红的唇,都像是在枝头已绽的桃花,独独朝他探来,只让他一人嗅见芬芳。
“对、对不起,老公……不要吓我了好不好呜呜……我真的害怕呜呜,我下次不会再说了……”
下次?
她还敢有下次?
云雀恭弥眉梢微扬,感觉到她讨好的、仍沾着泪的吻落在自己的面颊上,湿漉漉地留下一串痕迹,却并未拒绝,只是在片刻后,开口说了这短短时间里的第一句话:
“近朝颜,去吃晚饭。”
“唔嗯?”
完全忘掉这件事的女人被提醒到怔愣,只有没收住的泪水如珍珠,在眼尾姗姗落下,然后她就听见男人用为数不多的耐心警告,“去吃饭,现在。”
-
“嗡”
放在卧室床头的手机开始震动,试图阻止发生在这间房子里的荒唐,可是最终只在外面传来的隐隐绰绰的哭声里,孤独地耗尽电量,独自安静下来。
“可恶,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因西蒙家族事件导致最近频繁召开的第三次彭格列守护者会议上,视频里的六人轮流给缺席的云雀恭弥打过电话却都没被接起,狱寺隼人终于有些忍不住,皱起眉头出声说了一句。
片刻后。
第七个屏幕终于姗姗亮起,最先出现的却是醒目的飞机头,还有飞机头上蹲着的黄色小鸟,旋即就是草壁哲矢那张格外成熟的、叼着草根的面容,“彭格列诸位日安,因为恭先生的一些个人原因,此次守护者会议相关内容我将会代为记录,为各位转达。”
“他能有什么个人原因?还有什么事情比彭格列更重要?”
狱寺隼人神情不悦,明明是意大利美人的冷冽样貌,却因为此刻表情的难看,让人完全忽略他面上的柔和线条,只被那翠绿色的、淬冰般的怒意所摄。
蓝波吃着葡萄味软糖,指尖懒洋洋地转着自己的卷曲头发,“对哦,这已经是他第二次缺席了,如果可以不来的话,下次我也不来了。”
“你这蠢牛敢学他试试?”
狱寺隼人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了下来,平静地对着镜头掏出了双倍炸药。
“嘛,狱寺冷静点,”山本武注意到草壁哲矢眉头紧皱,出声道,“怎么了?云雀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想到自己几次前往,都能隐约从门缝里嗅到的一点麝香味道,草壁哲矢表情微妙两秒,忍不住有些担心近朝颜的人身安全,但这种关于云雀恭弥的私事显然不能说,最终他只道:
“感谢关怀,但恭先生会处理好的。”
……吧?
八兆亿个世界,就这么一个老婆,他应该心里有数的吧?
草壁哲矢带了几天云豆,不太确定地想着。
“云雀这小子——”
“好了。”
笹川了平的话被泽田纲吉短促地打断,他双腿交叠、坐于彭格列总部的首领交椅上,背景仍是那副大到离谱的天空色油画,而他神情淡然、近似冷漠,右手中指的大空指环熠熠生辉。
“云雀学长那边的情报就劳烦草壁学长代为转达。”
“此次召开守护者会议,是为了向各位下达先前巴利安前往西蒙家族圣地的结果。首先,在西蒙家族圣地并未发现任何一位西蒙成员,怀疑他们早已离开该处,但重要的是第二条情报:巴利安在西蒙圣地发现无法检验的、不明火焰痕迹。”
“因为圣地距离日本较近,根据情报部门分析,合理怀疑西蒙家族成员有在日本活动的倾向,大哥,你和云雀学长目前都停留在日本,请你们务必注意安全。”
泽田纲吉话音才落下,最暗的那个屏幕里响起一阵笑声,“kufufufu……泽田纲吉,不要总做这么天真的决定,这是搞清楚那群懦弱mafia目的的最好时机,如果我是你——”
“骸。”
夕阳色眼瞳的领袖淡淡地看向他所在,很平静地说,“巴利安的情报准确度很高,如果西蒙家族真的拥有目前已知七种火焰之外的其他属性,我们目前不清楚他们的底细,单刀赴会并不是好主意。”
“在同盟家族会议召开、得到更多关于他们为何想要「罪」的情报之前,禁止彭格列家族任何成员单独接触西蒙家族成员。”
狱寺隼人有些焦躁地皱着眉头,明白西蒙多半是冲着彭格列而来,不由道:“十代目……!”
泽田纲吉不容置疑道:“这是我的命令。”
视频里的气氛登时一凝。
片刻后,山本武无奈地摸着脑袋笑了出来,“没办法,既然阿纲你这么说的话……我知道了。”
蓝波点了点头,很识相地把嘴里的糖咽下去,“放心好了,蓝波大人才不要靠近那些疑似危险的家伙。”
“我知道了,泽田。”笹川了平冷静下来,点了点头,作为应答。
六道骸眼眸稍动,轻哼了一声,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起码在明面上,他并未驳斥泽田纲吉的决定。
狱寺隼人面色肃然地应下,“是,十代目!”
“不用太担心——”
泽田纲吉目光扫过他们,声音平静而坚定、却带着抚平人心的力量,“我有预感,一切都能在这次的同盟家族会议上得到答案。”
-
与此同时。
公寓里属于近朝颜的那一层。
她在很短暂的清醒时间里,迟钝地思考那顿晚饭是不是自己最后的完整晚餐,然后双眼发直地看着抱着自己的男人,眼泪都流得无知无觉。
倒是被她瞪着的人轻笑一声,指尖囫囵擦去她的眼泪:“近朝颜,你还敢委屈?”
听见他的话,女人眼泪流得更凶,一时想到之前被他抱着坐在书房椅子上,逼迫着她抖着手亲自把那份《结婚协议书》撕掉的景象,一时又想到先前哪怕受不住、也哭着断断续续哄了他很多次,不知说了多少声喜欢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可以记仇到这个地步。
她是饿的。
却又是不饿的。
因为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在被喂。
之前她以为自己被逼到哭泣求饶就是极致了,但这一次真正昏过去、又醒过来,无意识地感觉到天色切换,时而是白天、时而是黑夜,吃饭、喝水、洗澡都被对方抱着,她连求饶都没力气时才知道,原来这男人先前真的很温柔。
她感觉对方恨不能将她的每一寸肌肤、每根骨头、血管与肌理,都揉进他的身体里,与他骨血相融,仿佛这样才永远不用担心她从自己的世界里逃开。
有一刹那——
近朝颜真的觉得敢提出离婚的自己太天真了,按照这只凶兽的占有欲,她根本跑不出他的视线范围外,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哪怕隔着一个次元,她都能感觉到对方凝视着她的视线温度。
她当时到底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
为什么总是要被这个男人平常温和、俊美的假象所欺骗?
“又发呆。”
云雀恭弥轻笑着扣住她的下颌,让她抬起脑袋,在已经消肿的、没那么艳红的唇上不厌其烦地重打烙印,语气是温柔的、动作却是与之全然不同的凶样。
攒足了点力气的女人只能抽抽嗒嗒地重哭出来,甚至乖巧地主动朝着他迎上去,也不知道在这几天经历了什么,根本也不敢跑,含糊地、用这段时间被反复教导、加深印象的话去哄他:
“不要生气……老公……我好喜欢你。”
“嗯,还离吗?”云雀恭弥欣然收下她的讨好,在她已经无法用理智思考的间隙里,语气随意地应。
但近朝颜丝毫不敢忽略他这种钓鱼执法的力度,浑身都颤抖着、疯狂摇头:
“不、不要!不要离!”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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