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59.卖脂粉的太医院
傍晚，一个身形瘦小的男人叩开一处民宅的角门，男人进门后，门里的婆子探出头来四下张望了一番才关上了门。婆子引着瘦小的男人进了屋子便退下了。屋里一位身穿青色便服的正是太医院院使叶秉臻。他面带愠色指责刚进屋的瘦小男人：“你是不是又在脂粉里放了什么？”
瘦小的男人怒视叶秉臻，愤愤地说道：“你把我叫来原来只是为了质问我？你既然不信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尽管去太后那里状告我好了！我郎佳临风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牵连你叶院使一分一毫！”说完话扭头就往外走，叶秉臻急忙上前拉住：“临风！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懂吗？”
“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一进门就质问我！你觉得我能说出什么好话！”
“是我的错！我们坐下来说好不好？”
叶秉臻给瘦小男人脱下斗篷，原来她是女扮男装的妇幼堂女医——郎佳临风。
“你也知道，太后最近又出现头晕易怒的症状了，与之前脂粉中毒的脉象非常相似，前些天还突然晕倒了，整个太医院五品上的太医都去了，我生怕他们查出点什么，我的胆都要吓破了……”
“我早就说了，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中毒，那毒脂粉就算天天涂也不致死，也就您医术高明能发觉异常！”
“临风……”
“我都说多少遍了，脂粉配方我早就改进了，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太后又不是只用我们妇幼堂做的脂粉，内务府进贡的不也很多吗？我看也别怪什么脂粉了，整个朝堂被她搞得乌烟瘴气，是我我也要晕倒！”
“你瞧你又……唉！是！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怕你出事……”
“出事？能出什么事？不就是个死吗？我一个堂堂的太医院正五品院判，不去看病竟做起了脂粉的营生，这种羞辱比死还难受！”
“临风，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太后要关妇幼堂就让她关好了！以你的医术在京城哪里开医馆不行？为什么非要守着这妇幼堂？”
“太后让你关太医院，你也愿意？！”
“太医院是不可能关的呀！”
“对！就因为我是个女人，就算我医术再高也没人信！”
“临风，你怎么又说到这件事上了？”
“明明除夕那晚是我先去的圆翎殿给她治伤，那把簪子还是我给她□□的！我那么努力的证明自己，我做的已经够好的了！为什么？为什么她还是不愿意信任女医？她不也是个女人吗？她还做着她的皇帝美梦呢！”
“临风！”叶秉臻赶紧过去捂住郎佳的嘴，又起身推门探头查看四周是否有人。
“你不要命了！说这样的话！”叶秉臻关上门后，压低声音说道。
“我今儿来见你这件事一旦被人瞧见，咱俩的关系就会暴露，脂粉的事就会被人查出来，咱俩的命就都没了。来见你就是件不要命的事，还不趁机说几句不要命的话痛快痛快！”
“临风……”
“是不是后悔招惹上我了？”
“临风，说好听的我们是臣子，实际上我们就是奴才，主子们的争夺我们管不了，现在不是昭宪皇后在的时候了，你一个人撑不住的，不如辞去妇幼堂的后院判吧！我养你……你要是想开医馆，也可以在……”
“养我？养我做外室吗？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我就是那个妻妾都不如的‘偷’？咱俩偶尔偷一偷还行，倒也不必天天偷吧！”
“临风，你是不是还生我的气呢？”
“是！我就是生气！我生气你会休妻吗？行了！我知道，你都说了八百遍了，你的发妻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并无过错，你不能抛弃她。我理解你，也请你理解我，我不做妾！”
“……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郎佳心里一惊，扭头看向叶秉臻时眼中已噙满了泪水，她望着这个与他偷情了快二十年的男人。
“已经晚了，这不是三年前了，我现在不能嫁给你了，嫁给你我们的关系就会曝光，脂粉的事就会被查出来，咱俩就……就只能偷了……”郎佳一头扎进叶秉臻的怀里，紧紧抱住了这个给她爱也给她恨的男人，这个给她成长也阻碍她前进的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一个穿着黑斗篷的瘦小男人从角门偷偷出来，快步消失在寒冬的清晨里。
郎佳独坐在妇幼堂，对着刚煎好的避子汤发呆。
“师父！”突然帘子打开了，一个小姑娘进了屋，“有个好消息……咦？师父，你在喝药？”
“哦！偶感风寒不是什么大事，”郎佳赶紧把药喝了，把药壶里的药渣倒了，“问渠，你怎么回来那么早，不是下午才回来的吗？”
“啊？哦！对了！我正要和师父说呢！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您！”许问渠是郎佳一手教出来的女医，“问渠”的名字还是朗吉给她起的。
“师父，你还记得吴红香吗？”
“当然记得！”
“昨天我不是沐休在家吗，红香姐她来我家找我，说她想回妇幼堂！”
“那当然好啊！”
吴红香当年是可是妇幼堂的妇产圣手，特别擅长产妇的保胎分娩，当年祯妃生六皇子时难产，吴红香凭借着过硬的医术保住了母子两条命，太后亲自赐婚以资奖赏。吴红香赐婚的那个男人本是御前侍卫，谁知道后来越来越不争气，最后调到了神武门做了个普通的蓝领侍卫。这也就算了，这个不争气的男人天天拿着吴红香的俸禄喝花酒，喝完酒回家就打吴红香。那段时间吴红香天天躲在妇幼堂值夜班不愿回家。后来，这个男人开始给朝廷递折子说自家老婆不回家“夫纲不振”之类了，太后就特批吴红香不必再来妇幼堂上班，回家相夫教子去吧。
“她男人能同意她回妇幼堂吗？”
“她男人死了！”
“啊！？”
“前些日子，晚上喝醉了酒，回家的路上摔进沟里了，第二天早上才被人发现，抬回家没两天就死了。”
“唉！红香救回来的祯仪和六皇子也死了，真是……”
“嘘！师傅，可不能乱说祯仪，你知道的……”
郎佳沉默不语。
“师父，我只是担心，太医院那边能同意红香姐回来吗？毕竟您和叶院使有些不愉快……”三年前郎佳和叶秉臻大吵了一架，彻底闹翻了脸，人尽皆知。只是大家不知道，后来两人在背地里又和好了，也幸亏他俩碍于面子没把和好这事捅破，不然，叶秉臻就不会获得太后绝对的信任，也就不能为郎佳“毒脂粉”的事做遮掩了。
“太医院怕是管不了红香的事，当初可是太后下令让红香离开妇幼堂的，如果红香想回来，怕是还得太后说话。”
“那怎么办？”许问渠放低声音说道，“我总觉得太后不喜欢红香姐。”
“何止是红香，整个妇幼堂她都不喜欢，要不是看在我们还会做脂粉的面子上，早让我们关门大吉了。”
“那可怎么办啊，师父！”
“我再想想办法吧！”郎佳叹了口气，“对了，你把放脂粉的抽屉钥匙给我，以后脂粉的事你别管了，好好看医书。”
“是！师父！”许问渠一边拿钥匙一边小声嘟囔，“我们妇幼堂怎么说也是太医院的分属，没听说过太医院还卖脂粉的。”
“你有那个闲工夫抱怨，还不如多看几眼医书呢！”
“是，师父……”许问渠不情不愿得进了药房。
“哦！对了！师父！”许问渠突然又出来了。
“吓我一跳！又有什么事？”
“昨儿上午，睦嫔，不是，现在是睦柔嫔了，她又来了！又说她想到新的脂粉制作方法，要找您实验呢！都说您不在了，她还赖着不走，问东问西，又翻我们东西，她好歹是个主子，怎么这么没皮没脸……”
“行了，我知道了。”
“师父，她说她今儿还来，您说她是不是闲的啊？”
“她这是给自己找讨好太后的机会呢！”
“嗯！后宫人都说，要不是因为她有些讨好太后的本事，太后也不会让她回宫。”
“我看你很闲啊！快去背书，午饭前我要检查……”
“哎呀！师父，别呀！我上午本来就是沐休，我提前回来，就不能咱师徒两人聊会天？咱就点这一个火盆还能省点炭火呢！”
“你把这火盆搬进去吧！我不用！你赶快背书！”
“哎呀，师父……”
“没用的！快去！”
许问渠瘪着个嘴，把火盆搬进了里屋。郎佳拿出所有的脂粉及其配方，一个一个检查。也就是去年睦嫔刚回宫那会儿，睦嫔提出一种新的做脂粉的方式，脂粉做得很成功，太后也很满意。可万万没想到，一套又蒸又萃的操作之后，本来无毒的脂粉变成了“毒脂粉”，没多久太后开始出现头疼烦躁易怒等症状，叶秉臻也从太后的脉象中发觉了异常，但叶秉臻没有立刻禀明太后，他以为是皇上下的手，毕竟皇上他也不敢得罪。后来和郎佳一起分析“中毒”的原因时，郎佳发现了是她们妇幼堂的脂粉有问题。郎佳替换掉有问题的脂粉后，太后慢慢恢复。可最近，太后又出现了与“脂粉中毒”类似的症状。
“到底又是哪里出了问题？”郎佳来回翻看配方，查验脂粉，可依旧没找到的一丝迹象。
“郎佳院判在吗？”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询问。
“肯定是睦柔嫔又来了！”许问渠从里屋钻出个脑袋。
“嘘……”郎佳示意许问渠不要出声，又赶紧把脂粉及药方收进抽屉，熟练地加上了锁，钥匙塞到袖口里。打开门帘，郎佳看到屋外站着一堆抬着筐抱着布的人，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位不施粉黛的年轻女子。
“兰贵妃！贵妃娘娘，您怎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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