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人间种遍平等花(二合一)
黑暗中,诸多矿民周身流淌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如同受了什么刺激般,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癫狂。
萧尘瞳孔骤然收缩,有点不明白,那张管事为什么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其余矿民又为何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变得异常激动。
看着这一群明显不对劲的矿民,周通几人浑身气息涌动,都戒备起来。
萧尘还打算说些什么,周通伸手拉住了他,摇摇头,看向那些激动的矿民,顺着他们的话,微笑道:“的确,这里没有管事。”
听到周通的话,那些本来有点癫狂的矿民,仿佛被按了暂停键,静静看了他们几眼,又重新转头各忙各的事情,仿佛当他们不存在一样。
场上又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这些人,难道是被什么邪术影响了心智?”萧尘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低声问道。
周通想起原身父亲周铭,就是在邪术影响下,整个人变得偏执疯狂,不由微微点头,低声道:“有可能。”
沈苍面色难看,道:“我们初来乍到,情况不明,先看看再说,这些矿民都是普通人,显然幕后另有黑手。”
宋琳目光一凝,则是低声道:
“以前我家里有个下人儿子出事意外去世了,人受了刺激,平日里呆呆傻傻,成天不言不语。
不过,一旦有人提及她儿子,就会变得非常癫狂,和现在的这些人的状态好像有点像。”
周通沉默点头,这些人的表现,的确让他想到那些受到刺激的精神时常的人。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些人的表情、举动仿佛一个在学一个,像机器人一样,有着一种神奇的秩序感。
此刻,那些女人有的在搭火,有的在处理野兽,有的在切肉,各忙各的。
她们分工有序,彼此之间不用任何交流,但一切就如同行云流水,竟然透着一种颇有别样的美感。
至于那些男人,则席地而坐,坐成一排,如同嗷嗷待哺的羔羊,静等着食物。
他们不少人都将目光落在周通几人身上,表情略显木讷,眼睛在火光照映下,仿佛在发着光。
看着眼前的诸多矿民,周通心中莫名的有点不安,不由低声提醒道:
“我和被邪术影响的人打过交道,这些人现在看上去还正常,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发疯了,大家都戒备起来,随时做好出手的准备。”
萧尘三人都点了点头。
“他们受到刺激,肯定是有原因的,人受到刺激突然暴动,要么源于执念,要么源于伤痕,两者有时候是相通的,我们多试探几句,争取多了解一些情况,要能引出他们背后的存在,就更好了。”
周通低声喃喃,目光晦暗。
眼前这些人明显出了问题,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出手拿下他们,但这样恐怕会惊动他们背后的妖鬼或者邪道,对方要是闻风而逃,那就不好了。
这就是主动去查案的坏处,往往敌人隐藏在暗处,行事颇受桎梏。
不过,也有可能那幕后黑手已经发现了他们,正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想到这里,周通不由目光向身后的黑暗看去。
风声呼啸,吹得远处一些杂草起伏不定,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周通总感觉里面隐藏着些什么,仿佛有一双眼睛潜伏在杂草从中。
就在这时,周通心中一动,感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同跗骨之蛆一样紧紧粘着,不由转头看去。
迎面看到的是张管事发射着幽光的眼睛。
看到周通看了过来,张管事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满嘴的黄牙,脸上透出一种别样的意味,用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目光盯着他,幽幽道:“你太高了,太壮了,这样不好。”
这时,其余矿民也纷纷将目光投射过来,端详了一下周通,脸上表情也透着些许莫名的意味,纷纷开口附和。
“你太高了,太壮了。”
“这样很不好。”
“我们没人那么高。”
“我们没人那么壮。”
一道道阴森目光投射过来,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周通感到有点莫名其妙,同时又感觉自己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还没等他说话,张管事又将目光转移开,落在宋琳身上,继续道:
“你长得太美了,瞧你那脸,长得那么好看,瞧你的皮肤,那么细腻,这样也不好。”
其余矿民再次目光转移,投射在宋琳身上,眼睛在黑暗中,仿佛在发光,纷纷出声应和。
“我们没人那么白。”
“我们没人皮肤那么细腻。”
“我们没人胸那么大。”
“这样很不好。”
张管事将周通几人打量了一下,又道:“你们的衣服也和我们不一样,这样很不好。”
诸多矿民也跟着纷纷出声,对着周通等人评头论足。
张管事声音骤然变得阴冷,阴森森道:“来到我们这里,就应该守我们的规矩!”
诸多矿民神色也变得癫狂起来,齐声道:“来我们这里,就应该守我们的规矩!”
诸多声音夹杂在一起,嘈嘈切切,让人感到胸闷之极,心头莫名的变得烦躁。
周通仔细看去,发现他们每个人如同木偶一般,无论是表情、动作、说话的语气,都给人一种机械之感。
在一道道阴森目光的逼视下,萧尘和宋琳以及沈苍,都感到身上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在这些矿民身上,他们没有感受到超凡的气息,这些人顶多是被邪术影响力,对他们没有威胁。
可被这么多人大晚上看着,所有人表情扭曲,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着一样的话,让他们心里都是有点发毛。
“规矩?”
周通则是心神一动,问道:“你们的规矩是什么?”
“说到规矩么,为了让你能很好的理解我们的规矩,要不要听个故事?”张管事表情瞬间变幻,重新变得平和起来,问道。
原本躁动的矿民们,也纷纷坐了下来,那些女人连饭也不做了,纷纷坐下,托着腮帮子,一副要听专心听故事的模样。
恐怕到关键的地方了……周通和萧尘等人对视一眼,旋即都是微微点头,露出洗耳恭听之色。
“很好。”
张管事脸上露出微笑,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说道:
“以前,在这个矿区,有一个小孩,生下来便腿上有残疾,走路一瘸一拐,同龄的小孩都嘲笑他,奚落他。
没人和他玩,没人理会他,他就像一个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在矿区。
就这还不够,那些小崽子还故意学他走路,成天欺负他,你绝对想不到,一个个小孩子,也能有很多歹毒的主意。
你说,大家都是人,为什么要这么对待他,只因为他生下来就和别人不一样?
原来不一样的异类就要受到嘲笑和奚落,他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他就遭受着身体上的不平等,还承受着种种恶毒的事情。”
张管事的表情阴森道:“你们说,这应该吗?!”
“不应该!”
周通等人还没说话,那些矿民脸上便是露出义愤填膺之色,大声回应道。
迎着张管事晦暗的目光,周通从他脚上一扫而过,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之前的行动的动作,发现对方没有什么异状,于是微笑道:“不应该。”
周通目光又不着痕迹的从在场诸位矿民脚下扫过,同样没有发现什么。
“张管事说的不是自己,难道有人在借助他的嘴说话。”周通心中暗道。
“很好。”
张管事目光微沉,继续道:
“后来,那个小男孩长大了,成了个大男孩。
他的父亲在一次矿难中人没了,他也进入了矿区挖矿,为了获得人们的认可,他要证明自己身体残疾,但也不必其他人差。
于是他拖着残疾的身体,每天努力干活,一点都不敢偷懒。
他的脚被磨破了,手被擦伤了,也从来不叫痛,晚上回去,有时候鞋子都难以脱下来,血肉和鞋底黏在了一起。
他发誓干的活并不比其他人少,可那些人还是看不起他,而且他拿的工钱也最少,他吃的东西也最差。
他们都说,一个残废能干什么活,可是,他们明明看到了,明明看到那男孩干的并不比他们少,他们怎么能够信口胡说,视而不见!
然后,男孩发现,有些人在矿洞里根本什么都不用干,可是却吃着白花花的大米饭,甚至还有肉,还拿着丰厚的工钱,他们都和矿区的管事沾亲带故。
他这才明白了,原来除了身体上的不一样,他和别人身份也不一样。
可是,你们说,那小男孩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些,这应该吗?!”
诸多矿民纷纷大声道:“不应该。”
可是,这个世界本就不平等……周通也跟着附和,“不应该。”
“是啊,不应该,可是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小男孩天生残疾,本就遭受身体上的不平等,他父亲早逝,无依无靠,是没爹的孩子,还是普通矿民的孩子,于是又要遭受身份上的不平等。”
张管事面容扭曲,语气变得异常激动,他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嘶吼道:“可是凭什么!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我就想问一句凭什么!”
张管事目光中透出癫狂,身躯颤抖,咬牙切齿,厉声道:“这个世界病了,可是却没有人理会,这不应该!我们要纠正它!”
其余矿民表情也变得激动,跟着他大声高呼,“这个世界病了,我们要纠正它!”
看着眼前狂乱的人群,这些人明明没什么实力,可对方的疯狂神色,却仿佛一根针狠狠地扎到周通等人心里,让他们莫名的感到心底发寒。
张管事微微仰头,露出憧憬的表情,一脸幸福道:
“生而为人,我们都应该一个样!干一样的活,吃一样的东西,穿一样的衣服,我们应该拥有一样的身体,我们应该一样高,我们应该同样健壮。”
最后,张管事话语一顿,语气分外温柔,喃喃道:“我们甚至应该拥有一样的……脸!这样才算公平,这样才不会有歧视。”
伴随着张管事的话语,所有矿民也都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跟着低声喃喃,目光中充满憧憬,仿佛看到了那样的世界。
张管事情绪波动极大,上一秒还一脸幸福,下一秒就再次变得癫狂,大力挥动手臂,嘶吼道:
“挖矿,城里的老爷为什么不来挖矿?他们应该也来挖矿!
城里的老爷凭什么穿绸缎衣服,他应该和我们一样!
他们出门凭什么做马车,我们应该一样……”
张管事神色疯狂,双目通红,身躯站的笔直,如同宣告新世界来临的领导者,大声演讲。
他的语言富有激情,有种歇斯底里的味道,说到后面,声音都有点嘶哑,有种充血的味道。
那些矿民则仿佛是他虔诚的信徒,神色激动,他每说一句话,那些矿民就跟着振臂高呼,一脸狂热的跟着嘶吼,仿佛一群野兽一般。
张管事大声演讲着,其余矿民为他摇旗呐喊。
“疯了,这些人都疯了。”
宋琳看着眼前癫狂的一幕,目光中透出惊骇:“他们这是中了什么毒!”
“他们这是中了平等的毒!”
萧尘沉声道:“怪不得,刚才我称呼那张管事为管事时,他们反应那么大,他们这是想要创造一个绝对平等的世界。”
“这世界哪有什么绝对的平等,绝对的平等代表这绝对的混乱,一切秩序,都规定了上下,前后,唯有混乱才是极致的平等。”周通沉声道。
沈苍莫名的心惊,不由冷笑道:“一群疯子,每个人生来的身体、地位都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样!”
张管事正好结束了自己的演讲,听到沈苍的话,他迅速将头转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丝丝诡异的微笑,道:“可以的,只要你想,可以一样的。”
他目光转移,落在旁边一个中年男子身上。
那男子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默不作声的将自己的鞋脱了下来,里面没有脚,而是白生生的骨茬。
他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疼痛,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道:
“我个子太高了,和大家不一样,所以我把腿锯掉了一截,这样,就能和大家一样了。”
另一名男子掀起衣服,露出满是伤疤的身体,一脸享受的道:
“我太胖了,所以我把身上的肉割掉了一下,能和大家一样的感觉,真让人开心。”
诸多矿民如同献宝一般,纷纷说出自己为了和大家一样,做出的贴心举动,一脸幸福的微笑。
张管事则是将目光落在周通等人身上,微笑道:
“来吧,加入我们吧,脱掉你们的衣服,砍掉你的腿,割掉你身上的肉,划伤你们的脸……”
那数十名矿民也纷纷将期许的目光落在周通等人身上,含笑等待着他们的加入。
“这些家伙恐怕早已经是不人不鬼的东西,动手吧。”周通浑身气血和血劲涌动,便准备出手。
萧尘等人也是蓄势待发。
可是,还没等他们出手,更恐怖的画面出现了。
以张管事为首,众人身上骤然散发出一股浓郁的血光,脸上的肉如同蜡烛般融化,又飞速重组,短短几秒钟之后,他们换上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脸孔!
一股血腥味随之弥漫而出,让人恨不得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眼前这骇人听闻的一幕,不要说萧尘等人,就连一向心智坚韧的周通,也头皮发麻,打了个冷战,心底渗出丝丝寒意。
就在这时,一道沙哑的声音,在夜风中飘摇而来。
“身似浮萍何为家,
血雨腥风本无涯。
潜牙伏爪等闲事,
人间种遍平等花!”
周通等人循声看去,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名身材矮小的男人,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伴随着他的声音,张管事等人脸上带着朝圣般的幸福笑容,整个人瞬间仿佛抽干了所有水分,形容枯槁,如同干尸。
一朵朵血色的妖异花朵,似乎汲取了他们身体所有的养分,从他们的身体上绽放开来。
那花朵仿佛由血液组成,上面烙印着一张张人脸,在无声的哀嚎着。
夜风吹来,血色花朵微微晃动,组成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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